經過日喀則,拉孜後,就進入了珠峰自然保護區的大門。門上飛舞的鮮艷經幡在山風中颯颯作響。入藏來接連幾夜的失眠,讓抵抗力嚴重下降,被山風一吹,很快感冒了。此時的海拔已是5248米,呼吸本已困難,加上鼻孔堵塞,我感覺快要窒息。想起先前因高反而退出的兩名隊友,想起很多前人說高原感冒的危險,我擔心要無緣珠峰了。是退還是進?望著大門內綿延無盡的群山,我知道錯過這次,再來無期。一咬牙,吞下一片白加黑,繼續前進!誰也不能阻止我與珠峰的約會,包括我自己。

大門內的群山便是傲視天下的喜瑪拉雅山脈,珠穆朗瑪還在山脈的深處。越野車載著我們進入了世界最壯觀的山川公園。一路上望著車外,雲矮矮的趴在山的肩頭,鳥低低的飛著。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不知是因感冒還是激動。6小時後終於到達了絨布寺。隊友紛紛下車,去一睹這座世界最高寺廟的風采。在這裡,任何東西前都可以用“最”修飾。我已頭昏眼花,還不忘以“最高”級的名義發了幾條祝福短信。沒有下車,在車位上趴著。昏昏沉沉不知躺了多久。Sky帶著一身寒氣回來,摸了摸我額頭說:“沒有發燒!好些了嗎?”又遞過一片維C,我坐直身體,吞了藥,又喝了一大杯板藍根,依然感覺無力,像武功全廢的大俠,眼睜睜的看著絨布寺,卻邁不動腳。
遺憾中,車啟動了,不一會就到達了珠峰大本營。赫赫有名的珠峰大本營,坐落在兩座山頭之間,絨布河旁。一字兒整齊的排列著兩行軍綠色帳篷,帳篷前又排著一遛越野車。

走進其中一頂帳篷,裡面估摸20平米,四下圍了一圈藏式沙發,上面放著花紋坐墊,靠墊,角落疊著高高的被子。沙發前擺著暗紅的木制矮桌,桌櫃上畫有精美的圖案。屋中搭建著長長的爐子,裡頭燃燒著犛牛糞。
屋裡暖意融融,兩位藏族女孩熱情的接待我們,她們頭結彩辮,手戴白色海螺,笑容靦腆。
天色尚早,我們走出帳篷,坐著中巴朝珠峰的方向駛去,去一個掛滿經幡的小土坡。
山坡下立著大本營的5200米的石碑。除此之外,還有些登山者的紀念碑,一塊大理石上刻著Sandy Irvine(1902-1924),碑後就是高聳雲霄的珠穆朗瑪。後來偶然看到一本書,封面是一個英俊的外國男子站在珠峰前,說得就是這位英國人,在1924年登珠峰時不幸遇難。是什麼樣的力量吸引人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爬到這座山頭?也許僅僅是“Into the Blue”的浪漫。
同樣浪漫的,還有坐在瑪尼堆旁的幾個瑞士人。在八級大風的山頭,對著珠峰彈吉它。我顫顫巍巍的站在風裡,看他們興高采烈的表情。

此時珠峰被雲霧遮蓋,不得見廬山真面目。大家都裹緊衣服,祈禱雲層快快散去。天逆人願,厚厚的雲從四面八方聚來,越發將峰頂遮嚴。天色漸晚,我們最終放棄無望的等待。
回營房的路上,撿了塊小小的白色礦石,裡面有銀色的顆粒。Sky順手也撿起一塊,巧的是,兩塊石頭剛好拼成一塊,不禁納罕稱絕。我們各自保留,笑說作為日後識別對方的依據。
回到溫暖的帳篷,喝下幾杯濃濃的酥油茶,看著騰騰的熱氣升起在火爐上方,感冒似乎已消失。此時,兩位司機師傅,六名隊員分散坐在四周的沙發上,抱著被子,枕著背墊,看屋中央爐膛的火星一閃一閃。老納說他已是第二次來大本營,都沒能見到珠峰,略顯沮喪。Sky則不停的進出,觀看天像,期待奇跡出現。

六點鐘時,鑽出帳篷。沒有想像的奇冷無比,尚能忍受。大口的呼吸冰涼的空氣,看滿天星鬥點綴的夜空。去年在阿爾泰山的黑湖邊也見過無比震撼的星空,這次有過之無不及。鑽石般閃爍的繁星,似乎隨手可摘。Sky也穿戴嚴實的出來了,我們仰頭尋找北鬥七星,在密密匝匝的群星裡,每一顆都那麼亮,那只勺子也被湮沒其中。
八點鐘時,天蒙蒙亮,月兒尚懸在西天。近處的山峰被雲帶纏繞。清冷的早晨,營地已聚集不少人,紛紛眺望珠峰的身影,那高貴的女神依然白紗遮面。
直至臨走,依然未能如願,不能不算是遺憾。
但珠峰一夜留給我的歡樂與痛苦,如此深刻。以致一月後的今天,仍能深切感受那晚眾人圍坐爐火前的溫馨,仍能聞到干犛牛糞燃燒的氣味,仍能聽到水壺裡滾沸的呼啦聲,還有自己急速的心跳聲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