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金門馬拉松
在金門大學報到後,導游李小姐一上車就警告說,明天的最低氣溫將只有攝氏2-3度,東北風5-6級,凜冽的晴冷天氣將會續到後天。早上的廈金航道讓我們領教了強勁的東北風所帶來的巨浪,不少人一出廈門東渡碼頭就開始了“兔年預演”,金門以入冬以來最強的寒流來歡迎我們。
2011年1月16日早晨,天氣晴冷,金門大學賽道邊的檳榔樹在強勁的東北風中瑟瑟地斜歪著身子,提前寄包的選手搓著雙手忙著熱身,其他大多仍穿著厚厚的外套,有的則帽子、口罩、圍巾從頭包到腳“全副武裝”。金門的海風真是大,怪不得金門的守護神是尊人身獅面的“風獅爺”。
大凡中國人的儀式都差不多,金門馬拉松的儀式也一樣,一個個領導排隊講話,而我只聽到“謝謝大家”這最動聽的話,因為他們講完了,我們可以開跑了,開跑就不冷了。
金門馬拉松由於是區域性的賽事,參賽選手只2200多人,國際專業選手只有4個,其中有名將肯尼亞的勞倫斯•塞納,其余大多是台灣、金門人,今年大陸有200多名馬拉松愛好者參與,其中廈門88人。我是繼澳門、廈門賽後進而參加金馬的,也算是“三門三馬”,雖然我堅持每天早晨跑山有三年了,但長跑只斷斷續續地練了兩個月,對於跑全程確實沒有信。本只想跑半程,旅行社報名時錯報為全程,我只好將錯就錯。這次賽事的競賽項目設立有:全程(42.195km限時7h)、半程(21.0975km限時4h)、路跑組(11.2km限時2h)。
金門地形兩邊大而中間小,似啞鈴的形狀,面積約150平方公裡,東西長20km,南北最寬處15.5km,中間最窄處僅3km。因地方不大,所以從賽道的設計可以看出主辦方極為用心,全程途徑本島四鎮中風景最佳或戰地景觀的地方。
為了避寒,我也顧不了熱身,發令槍一響便快速奔跑起來。金門的風確實很大,特別是途徑金寧鄉“慈湖”的臨海堤壩“慈堤”時,夾帶著鹹味的海風迎面撲來,背心上的號碼布獵獵作響,隨時會被風撕走,人有時也仿佛有被風吹倒得感覺。跑七公裡了還沒有汗水,鼻水倒快流出來了,以至於設在寧湖路7.5km處的第一個海綿站都無人使用。
過了雙鯉湖的水尾塔就是位於金門西北角的“古寧頭門樓”,這時我才感到自己光顧著跑步,已經錯過了不少人文景觀。1949年國共內戰時的古寧頭戰役就發生在這裡。
這是一場至今仍讓中共耿耿於懷的戰役。
1949年10月24日,解放軍三野二十八軍在葉飛將軍的指揮下開始渡海進攻金門,由於三野自渡江戰役以來,所向披靡,連克要地,全軍充斥著一種驕傲輕敵思想,對於渡海作戰的困難估計不足,雖然251團、253團成功在古寧頭及湖尾登陸,但由於不熟悉潮汐時間,造成搶灘船擱淺,援軍無法接應;戰鬥持續到28日才逐漸平息。解放軍登陸部隊三個加強團9000余人全軍覆沒,3900人被俘。
古寧頭戰役的失利是解放軍戰史上極其罕見的,哪怕是紅軍長征途中最為慘烈的湘江之戰,也未出現整建制的兵團損失,以至於戰後第二天二十八軍副軍長蕭鋒和政治部主任李曼村在葉飛辦公室失聲痛哭請求中央軍委處分。而國民黨軍則幸虧有這場彌足珍貴的勝利,擺脫了兵敗如山倒的敗勢。
沿著瓊安路進入金湖鎮瓊林村的42.195km折返點。一座巍峨的牌樓屹立在村口,上書“御賜瓊林”,據說是明熹宗御賜裡名。此地是金門閩南傳統建築保存最為完整的村落,燕尾屋脊比比皆是,可見當年科甲連登,官宦連連。金門自古文風鼎盛,自北宋“開同進士”陳綱,到清末進士鄭周錫,歷代出過47名進士。其中明清兩代瓊林村就曾出進士6名,舉人7名,貢生15名,武將6名,在這蠻荒小島有這樣的成績難能可貴。真是“山林變儒林”(朱熹語)。
花了2:19到達20km休息站,這是我參加馬拉松以來的最好成績。金門賽的主辦方在服務方面做的很到位。全程設有水站8處,海綿站7處,醫療站6處,每處水站除了提供礦泉水外,還有切成小塊的香蕉、餅干。休息站的志願者冒著嚴寒為選手服務,令人感動。
賽道在陽翟村群英樓右轉進入坡度較大的環島東路,第一梯隊的選手早就到達終點了,各參賽選手的距離開始拉的很遠,我在孤獨的寒風中到達關鍵的30km處,四肢開始由沉重轉為麻木,手腳只有機械地擺動,這時我覺得右腳膝蓋的韌帶部分越來越酸,直覺告訴我,我的韌帶拉傷了。只有跑過全程馬拉松才能體會什麼是馬拉松,曾有一位跑馬的前輩告訴我說,能夠跑出30km就可以完成全程,接下來跑的不是耐力而是毅力。我真想在中正公園坐下來休息,又怕自己這樣一坐而失去再次出發的信心和勇氣。自己與自己鼓勁:只剩12km了,一定要堅持到終點。美國民謠歌手鮑勃•迪倫曾在歌中唱道:一個人要行過多少遠路,才能成為一個男人。
人生就像馬拉松,是否能贏在起跑線上其實並不重要,保持生命的耐力和節奏感遠比爆發力更重要。
如果不是一些紀念碑或地名的提示,你絲毫想像不出這樹木蔥郁空氣清新的地方曾經是硝煙彌漫炮火連天的戰場。
我的家鄉位於圍頭灣西北角的南安水頭,距金門馬山直線距離約9km,小時候對金門的全部印像是每天晚上兩岸隆隆的炮聲和為躲避戰火從大嶝島、小嶝島遷移來水頭的小同學。
自1949年蔣介石的國民黨軍退守台灣,解放軍金門戰役失利,國民黨軍在美國的支持下始終占有台海的制空權和制海權,但毛澤東解放台灣的想法從未停止,金門是進攻台灣的第一個橋頭堡,戰略位置十分重要。
1958年8月23日下午6:30,福建前線總指揮葉飛將軍調集38個炮兵營,加榴炮、海岸炮等各式火炮439門對金門開始猛烈地炮擊,2小時內落彈達4萬余發,24日落彈數量更達57000余發。金門防區司令胡璉、參謀長劉明奎、國防部長俞大維均負傷,副司令吉星文、趙家驤、章傑當場死亡。炮戰前後歷經44天,共有474911發炮彈落在這178平方公裡的群島上,可謂空前絕後。9月3日美國海軍開始介入為國民黨海軍護航,但不進入原有的三海裡範圍。金門炮戰開打後,國際社會和美國均擔心衝突升級,10月21日美國國務卿杜勒斯訪台時表示,美國可以為台灣當局提供原子彈打擊大陸,遭到蔣介石嚴詞拒絕。
10月20日解放軍發表“單打雙停”聲明,即逢單號打,雙號不打,這一炮戰一直持續到1978年中美建交後才停止。
“八二三炮戰”發生的原因說法不一,我比較認同台灣作家朱和之的觀點:1956年中蘇關系出現裂痕,毛澤東借炮擊金門阻止蘇聯與美國和解,二是測試美國的反應。因為中共如想占領金門,一定會采用海空軍及兩棲部隊協同作戰的方式,而不必對金門狂轟濫炸。三是促進台灣與金門更緊密的聯系,扼制台獨勢力。
“八二三炮戰”的近50萬發的炮彈片間接地為日後著名的金門菜刀提供了充足的原料。
金門目前人口約四萬六千余人,駐軍也因兩岸關系的緩和由原來的十五萬人減為現在的六千人。由於金門沒有工業,唯一的工廠是生產“金門高粱”的金門酒廠,及一些“金門貢糖”作坊和“金門菜刀”作坊,大部分年輕人多到台灣工作,現在也開始有人來廈門、泉州工作學習,所以沿途村口路邊加油的啦啦隊不是老人就是小孩。
快到金城鎮公所的39km處,許多披著浴巾胸前掛著完成紀念牌的選手悠閑地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羨慕地望著他們心想,只剩3km了,無論如何也必須完成。一輛紅十字的救援車緩緩地跟在我身邊,一位和藹的工作人員看到我一瘸一拐的樣子,問我是否需要幫助。我咬咬牙,婉言謝絕了。
指路牌上“距終點2km”、“距終點1km”……我回頭看看,好像只有我一個人在跑。
金門大學就在眼前。
我的金門全程馬拉松以6:14完成,成績雖然連初級選手水平也達不到,但自己能夠完成全程心裡還是非常高興,也多謝好友李建生的支持與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