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高的大山上看盤陽河,像一個中國草字“命”。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巴馬人稱盤陽河做命河。
盤陽河總長有82公裡,自北向南,蜿蜒蛇行。其中有四段地下暗河,出沒於地下溶洞,將巴馬美美地一分為二。仿若銀漢落凡間。或不如換句話說,是巴馬腰際一條漂亮的中國結。
河兩岸雞犬相聞,如一卷生動的清明上河圖。
它孕育滋潤著有二十四萬人口的巴馬人,其中有三分之一的巴馬人,直接飲用盤陽河水。
廣西巴馬的長壽村寨約有十幾處,甲篆鄉平安村巴盤屯是較為典型的一個。全村500余人,活了100歲以上的就有7人。屯裡最高壽的鄉民是現年114歲的黃蔔新老人。他出生於1897年,是清朝遺民。
我們遠山涉水,來看的就是這方水土與老人。
我走得慢,又隨路拍照,是最後一個到村的。導游阿輝在橋心等我。
當我出現在他視線時,我看到了他迷人的笑容,像白雲溫婉無邊。
他向我伸出修長的手,牽我走過村口高高的坡。
我們款款而行,微風拂面暖如春。
度過大片綠得發藍的田野,輕踩小橋,從俏麗的盤陽河面走過。倩影如歸帆。
河上小孩,在艷陽下裸浴,笑聲賽銀鈴,掀動盤陽河之波。裸浴是巴馬風俗,盤陽河水經過四處溶洞而被礦化,含十分豐富的礦物質,長期裸浴,肌膚滑嫩。身矯體健。
沿盤陽河畔,進入小村,幾排小房子,白,或灰,一級級依山而旁。三面環山,山上長滿松樹、油茶和灌木,翡翠銜貝,空靈清幽。
跌入深深的植物海洋,花紅柳綠,藍天碧水,百鳥齊鳴。呼吸富含負離子的新鮮空氣,飲用盤陽河水,遠離城市喧嘩和污染。實是上帝遺落凡間唯一淨土。
村落安寧,婦人在門口納鞋,小孩隨地爬滾。安逸,風和日麗。
強壯的巴馬人在河對岸田地耕作,沐浴自然與陽光。上山放牛,下地耕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誰家柴童,採花水埔頭。
轉眼,阿輝帶我到了黃蔔新老人家中。
鄰居說,黃蔔新生活規律,晚上九點睡覺,早上七點起床,每天做家務;一天兩餐稀飯,吃自己種養的菜肉。
人們一團團地圍著老人拍照。老人有些無奈又有些凄涼。隨後,人漸散去,老人欲准備離開。我迅速地向老人伸出了左手,右手仍然舉著相機。
老人和悅地伸出他的右手,輕輕地,握住我停在半空的手。那冰涼的瞬間觸摸,驚心動魄,感覺到它穿越了整個世紀的顫戰,風馳電摯。
我單腳跪在老人跟前,俯頭,深深地親吻這滄桑百年的手,熱淚如泉湧動!
這情景,撼動我相機的快門,在毫無對焦的情況下,留住了老人不太清晰,但無比真實的開心一笑,如此珍貴,自然由心!
我想,我不再需要到其他地方,打探其長壽的秘訣,老人那善良而開懷的一笑,說出了其中所有奧秘—-心靈那金子般堅強而又柔軟的躍動,渡我們向生命的天堂。
獨特的生態氣候環境,和諧的社會環境,良好的生活方式,合理的膳食結構,長壽的遺傳基因。晚婚晚育,熱愛勞動,樂觀豁達,心無旁騖,人與自然和諧相處。這樣的生命,長與短,同樣快樂,同樣幸福!
而我們,正在擾亂他們的生活,打擾他們的平靜。破壞他們的自然生態。
這塊彈丸之地,近年引來不少外地游客到此居住、療養,冬去春來,美其名曰“候鳥人”。
該屯人口只幾百人,如今常住人口多得無法統計,像我們這樣,如打豬針般直出直入的流動人口,達幾萬人次。把小村弄得雞犬不寧。從不停頓地打擾老人們規律而平靜的生活,把外界的喧囂、繁華、物質文明與銅臭,帶到這塊淨土,污染他們的心靈。
而最令人擔憂的是那些正在成長的小童。一入村口時,孩子們蜂湧而上,向我們遞來破舊的紅封包,三個一元,是給老人拍照用的。這些紅包顯然是反復循環再用,吹彈即破。我腦海裡想起魯迅先生的吶喊:救救孩子!
那些坐在門楣的婦人,一看到我舉相機,馬上離開,但給了紅包他們後,就愉快地配合我們拍照。小孩當著客人的面,拆開紅包。
百歲老人,一遍遍機械地表演上樓梯與做農活的動作,整個過程,做戲。讓人心裡堵得慌。
植物基因改造的技術,弄虛作假才能的傳播,汽車廢氣的頻繁排放,開發商無序的開發…
這一切人為的破壞,比天災更苶毒這塊僅存於世的淨土。尤如清純的女孩塗抹劣質的化妝品,真正的健康與美麗,侵蝕於無形!
透過落陽的余輝,我看到黃蔔新老人的兒子,依於門楣。一臉無奈,感嘆淨土不再。
巴馬!長壽之路,還能走多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