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四日早起，就發現下雨了。吃完簡單的免費早餐後走出賓館，雨中的黔西北小城習水氣溫明顯下降，總算不負我馱了這麼些厚重的衣服來。而且，兩碗熱乎乎的稀飯下肚，渾身正發熱呢。問過服務員和路上行人，都告訴俺去土城的車是在郊外的赤水車站發車，很遠呢！可以搭乘“紅城→綠州”的公交車前往。但多年的經驗讓俺明白，許多當地人口中很遠的距離其實並不遠，畢竟縣城不大嘛。所以，俺懶得等公交車，就打著雨傘走向車站。果然，俺慢騰騰地走，也還用不了十五分鐘嘛。
赤水車站極簡陋，坑坑窪窪的紅土停車場上，雜亂地停著幾輛小客車，估計都是發往周邊鄉下的。找到發往土城的客車，問過車上的售票員車價，10元，約一小時。車開出後不久，起霧了，能見度極低，路又窄又彎，所幸司機開得比較謹慎緩慢。
望著窗外濃得化不開的雨霧，俺覺得有些絲絲寒意，不由得把衝鋒衣再拉緊了些。七十六年前，也是在這條路上，曾走著一群衣衫襤褸衣衫，肩扛刀槍長矛，腰系著破搪瓷缸，腳踩破爛草鞋，但臉上卻鐫刻著堅強堅定堅持的人們。那時，寒冬腊月，霜刀雨箭，比春寒料峭的三月份冷多了，而且，他們不僅僅是吃不飽穿不暖，還前有堵截後有追兵，他們一路征戰，一路浴血。這些人，有一個不朽的名字——紅軍！我一直很喜歡一首老歌《紅軍哥哥你慢慢走》，只是那時，紅軍哥哥們不能慢慢走啊！窗外，火紅的攀枝花在雨霧中格外鮮艷，難怪人們把攀枝花比喻成英雄花呢，因為，他們都在凄風冷雨的季節裡盛開綻放！
在土城客運站外下了車，然後走到不遠處的赤水河大橋。環顧四周，左前方小山包上，一個雕塑著紅旗的紀念碑特別顯眼奪目。待俺爬上小山包，才看清它原來不是紀念碑，而是土城渡口碑，碑頂是獵獵飄揚的紅一方面軍的紅色戰旗。站在碑下，俯瞰霧靄靄的赤水兩岸，靜宓，祥和，七十六年前的戰火硝煙早已被碧綠的赤水河洗淨了。
土城是個不算小的城鎮，赤水大橋兩邊有許多民居客棧，唉，土城的住宿如此方便，昨晚停留在習水絕對是一個錯誤。俺緩緩步過赤水河大橋，沿著公路左轉上坡，一座仿古牌樓“土城古街”就映入眼簾。牌坊是新仿的，但古街可絕對是老的，許多人家的門楣上釘著小木牌，有毛主席住居，總參謀部駐地，紅三軍團司令部駐地，甚至還有一條專門住紅軍女戰士的女紅軍街呢，賀子珍、鄧穎超、肖月華（李德的中國妻子）就住在女紅軍街裡。土城人可以驕傲自豪地說，在七十六年前，咱們土城老街那就是現如今的北京中南海！
土城戰役是遵義會議後紅軍的第一戰，被排擠出中央決策層三年之久，才在遵義會議上復出的毛主席極其重視，久未品嘗勝果的紅軍上上下下也都憋著一股勁。豈料川軍數倍於已，且戰鬥力也遠高於雙槍兵的黔軍，紅軍竟然鎩羽而歸。在土城戰役的危急時刻，許多日後共和國的開國將帥們都親臨一線參加血戰。最危急時，川軍打到離紅軍統帥部只有百米之遙，紅軍總司令朱德親自掄著大刀上陣，紅軍總參謀長劉伯承在一線直接指揮，陳賡更是率領紅軍僅剩的預備隊——干部團拼死頂住川軍的狂攻，才掩護紅軍統帥部順利撤出。而在撤退時，川軍士兵竟然貼身逼近到伸手抓住朱總司令夫人康克清的背包，要不是因為川軍想抓活的，康克清即便甩掉背包也是難以脫身的。
正是由於土城戰役的失利，紅軍被迫放棄從川南北上與四方面軍會合的意圖，改在土城渡口一渡赤水，再次轉戰並占領遵義，由此開始了日後被世界軍事家們極為推崇的偉大經典——四渡赤水。可以說，四渡赤水是被逼出來的。通過四渡赤水，三萬紅軍得以在遵義打了一個紅軍長征後第一個也是僅有的兩個大勝仗之一，更得以甩開四十幾萬國民黨軍隊的圍追堵截，以弱勝強，化被動為主動，最後勝利在雲南巧渡金沙江北上。解放後，毛主席在接見英國元帥蒙哥馬利時說，三大戰役都不算什麼，四渡赤水才是我平生的得意之作。偉哉斯言！
在土城，除了可以在老街上緬懷紅軍遺跡外，還可以到位於土城長征街的四渡赤水紀念館對四渡赤水作一個全景的、立體的了解。紀念館是新修的，於2007年開館，紀念館裡很安靜，再無他人，裡面設施不錯。但有點搞笑的是，進門處貼著禁止拍照的告示，這不是與更廣泛地宣傳紅軍宣傳四渡赤水的初衷相違背嗎？所以，在離館時，看到櫃台上有一本留言簿，俺就好事地寫下：“北京的故宮和軍博都可以拍照，建議本館也開放拍照。”幾位女館員好奇地看著俺，看她們的神情，俺猜她們會在俺離開後馬上就去看看俺寫了什麼喔。不知，留言是否現在還留著嗎？
離開四渡赤水紀念館時，綿綿春雨飄飄灑灑。俺看到停車場開來一輛四川牌照的微車，趕忙上前搭訕，可惜他的方向與俺相反。問了路人，說是土城青杠坡戰鬥遺址在鎮子的東邊，有點遠，加之下著小雨，俺就不去了。坐在路邊的小吃店裡，本想吃碗紅軍粉再走，但甫一坐下，開往赤水市的客車就到了。俺就在細雨中告別土城，告別從遵義到土城一路陪伴著俺的紅軍遺跡，紅軍向東，俺向西，繼續前進。
zmuer@***
2011/6/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