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秋天的海南
1999年秋天的海南,和那之前、那之後應該沒有太多區別吧。蔚藍的天,碧藍的海,柔軟的沙灘,柔和的海風,和一直只在圖畫中見過的柔美的椰林風光。
雖然在大連也見慣了海,卻和海南是截然不同的風格。大連的海是陽剛的,三亞的還是陰柔的,流線型的海岸線上,散發著暖洋洋的熱帶海洋氣息,一直彌漫到天涯海角的視野盡頭。
(一)
那應該是我迄今為止出游的最遠行程了,從大連到北京轉機,中途經停深圳到三亞,空中距離近4000公裡。也是最愜意的一次,因為一分錢沒花。那是我上一個就職的公司組織的活動,全程由公司負擔費用。甚至一些小的紀念品也因幾個要好的同事全體一致宰了有錢(因為獎金最多)、又酷愛買單(因為大方)的同事盼盼,而至真的使准備好的盤纏一點沒派上用場。
以前也有同事們全體出游的時候,卻通常是在開年會的時候,因此往往只有最後的一天或半天是玩;最不痛快的是那種情況下必有老板跟著。1999年秋天的海南,卻因為是專門的幾日旅游,加之老板不在,所以既熱鬧又放松。
第一天的時間幾乎全用在了旅途上。去時是陰天,高空的氣流不穩定。飛機每打一個趔趄,大家就全體一致地笑向來寧可坐火車不愛坐飛機的盼盼,因為那家伙業績好,在全國各地分公司都是個名人,所以他怕死的秘密也隨著他的名氣成了全國性的公開秘密。盼盼當然是威風凜然,任憑冷嘲熱諷,我自巋然不動,充分展示出在殘酷的市場競爭中頻頻面臨凶惡如猛獸的敵人對手而千錘百煉成就的泰然自若氣功。
盡管秋日已至,飛機上的空調卻是冷氣十足。我一向既不能理解也無法忍受飛機上或一些所謂豪華空調列車上夏天冷得要死、冬天熱得要命的空調。於是好心的盼盼就把據說是剛剛干洗好的西服借給我披在身上。在我一邊宣布要大力補充熱量、一邊把飛機上供應的米飯點心飲料等等一應俱全的食品一溜兒煙狼吞虎咽打掃干淨後,坐在我前座的盼盼扭過頭來看了一眼,從頭到腳打量了我一下,瞬即現出極度痛苦的神色,眼裡流露出深刻的酸楚,我納悶兒剛剛被同志們毫不客氣地嚴重打擊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盼盼,突然間這是怎麼了?我睜大了天真純潔無辜的眼睛望著他,用目光表示親切的關懷和詢問,只見盼盼依舊是齜牙咧嘴痛苦萬狀的表情,對我說:翠翠,我的西服不餓……
到了黑乎乎的三亞機場,就被旅行社的車接到了酒店。辦好了入住手續已是深夜,不甘寂寞的年輕人哪肯輕易就去睡,硬是把已經打烊的酒店餐廳攪和醒,連蒙帶唬地叫人家給弄了些炒飯面條和茶水,照舊是大家熱熱鬧鬧地湊在一起談天說地講笑話,一直到人人都哈欠連天。茶桌就一溜兒長排露天擺在酒店寬敞怡人的後花園裡,陣陣清爽的和風拂面,背景是波光粼粼的湖水,那氣氛煞是溫馨浪漫。第二天早上起來,才發現後院根本沒有什麼湖,只有一個巨大的露天泳池。
(二)
第一個景點當然是海角天涯。那南天一柱和任何所謂的名勝一樣,也是為了收取門票而被人們圈起來了。所謂旅游開發就是把大自然恩賜給人類的美景圈成一塊兒一塊兒大小不等的圍欄,而後變成可無窮無盡重復出售的商品。
進得景點園門,有些沒見過海的同事就急急地要去海濱浴場區潛水游泳,人群就分作了兩撥兒。我們大連的小隊伍當然是在去天涯海角的那一撥裡了。光著腳踩著軟軟的沙子走在水邊,輕輕地打在腳上的海水是暖呼呼的,而大連灣的海水即使在夏季最熱的時節也是清涼凜冽的。想起導游在車上叮囑大家的話:人在海邊走,難免要濕足;偶爾一濕(失)足,也未嘗不可,可是千萬不要濕(失)身啊。人群裡不知誰又把這句話說了出來,於是引來一陣笑聲。
南天一柱就那麼直直地立在海邊。那天游人也不少,光我們公司的那一撥就幾十個人,何況那天遠不止我們那些人!大伙兒鬧鬧喳喳地一撥撥衝過去照相,在陌生人之間,已經是很難得地互相謙讓禮貌了,卻也畢竟影響了欣賞景致的情緒。不過想想也沒辦法,又要人多熱鬧又要安安靜靜也不可能,另外像我們那樣的公司又不可能選擇人少的淡季全體出游。
只好盡力躲到人較少的離景點距離稍遠的海邊,想像著極目遠眺空無一人的沙灘上,南天一柱肅穆地屹立著的模樣。好在既然人到了天涯海角,視野就比任何地方都能豁達地無限延伸,一望無際的海天一色的蔚藍,以及畫著金黃弧線的沙灘海岸,自然是很坦蕩地容得下無窮無盡的想像了。一想到那岩石樁子是打遠古的時候起就立在那裡的,就那麼在那裡立了千百萬年,就那麼被一撥又一撥人拍入鏡頭畫在筆下傳在口中寫進書裡,心底難免生出一點點滄桑的感覺。
天涯海角就在眼前。同樣是被無數人眾口鑠金了N千年的天涯海角。從小到大看電影或讀小說或聽歌時動不動就聽到、真真叫聽濫了的海誓山盟愛情表白就是:“我一定要追到(或者是找到)你,哪怕是追到(或者是找到)天涯海角”。細想想以前交通不發達的時候,坐落在被瓊州海峽一水分隔與大陸遙遙相望的孤島上的天涯海角,對絕大多數人也的確應該是聽說過沒見過更不容易夠得著的地方;而一旦來到了這裡,那永遠天蒼蒼海茫茫的無邊無盡的南海,那永遠與別處的海岸風光不同的海天一色的蔚藍,真的很容易就讓人覺得是到了世界的盡頭,所以天涯海角才會成了絕誓的載體吧。
不過海南島上的人談戀愛就不見得會說“我一定要追到你,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那也顯得太近太容易了點吧。不費吹灰之力不經狂風暴雨不受任何坎坎坷坷曲曲折折是是非非輕而易舉就得來的愛情據說是不令人珍惜的。呵呵,那就從海南島畫一個對角線在中國的版圖上吧,海南人談戀愛時比較動聽的海誓山盟應該是“我一定要追到你,哪怕是追到塔克拉瑪干沙漠被大板城的姑娘和她妹妹擄去做她們姐倆的新郎”,或者是“我一定要找到你,哪怕是迷失在大興安嶺山脈林海雪原被俄羅斯部落酋長救了下嫁為他家駙馬”。
靜坐在海邊胡思亂想的感覺任何時候都很愜意,雖然海景因時因地而異。那樣的藍天碧水,也由不得你不美啊。恍惚聽見平常講話干脆利落決不肯浪費一個字的好朋友藍藍,突然間變得啰裡啰嗦的,在那裡喋喋不休地說,這兒真是太美了,簡直是情侶的天堂!我一定要和我老公倆再來一趟,真的,明年我一定要和我老公再來一趟,翠翠,你呢你不想和你老公再來一趟嗎?我望著她傻笑……
無獨有偶的是,幾年後,我看到了心中最熱愛最崇拜的走遍了全國目前又繼續向西橫掃歐亞大陸正巴黎羅馬柏林滿天飛的我的超級大偶像飛一狼也不止一次在他的游記裡提到,他要把海南留給自己的蜜月。
天之涯,海之角,海天合一的人間淨界,在那樣一個陽光和煦的秋日,悠然地半臥在椰風陣陣的海濱,手撐著細細柔柔的沙灘,眯著眼看遠近處風蝕得輪廓圓潤的南天一柱和大大小小的岩石,撫弄著輕悄和緩地沒過來又淺唱低吟著退去的溫暖潮水……再凌厲的男人也會不惜把哪怕一生僅有一次的溫柔傾注給這樣一個極盡了柔美的瞬間吧?
如果你也和我一樣來自大連,如果你也和我一樣見慣了北方鋒芒畢露的礁石和雄渾凜冽的浪濤,你也會頃刻感動於以前從不曾體會的大海細膩陰柔的一面,而這一面是只有在海南才能感受到的。為了一個心愛的人兒,不惜萬裡的行程追逐到這樣一個天涯海角來,其實真是很值得的。
(三)
第二天早上,導游說今天上午的景點是蝴蝶谷,於是我欣欣然跟著大隊人馬前往,一想到要看到繽紛如畫的彩蝶就興奮不已。
小時候有幾年一到夏季,那時還是中學教師的爸爸就到五七干校勞動。五七干校是個什麼東東,我現在已經解釋不清楚了,反正是那個年代的政治產物,到打倒四人幫以後就消失了。五七干校在山區,爸爸每一次回來都帶來好多的木耳、蘑菇、山葡萄、還有其他一些現在已經記不起名字的野果,在物資窮困的年代,那些都是令人回味無窮的珍饈佳肴和歡快記憶。有一次,爸爸還從山上牽來了一只迷路的小鹿,在我家院子裡養了好多天。每一次爸爸回來,還會給我們講好多好多鳥類的故事,告訴我們森林裡有一種鳥叫“批林批孔”,每天不停地呼喚著“批林批孔”;還有一種鳥,叫聲聽起來像是說“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爸爸能把那些鳥鳴模仿得惟妙惟肖。而我最最珍愛的,卻是爸爸帶回來的色彩斑斕的蝴蝶標本。
那些蝴蝶標本被我夾在日記本裡,每兩頁夾一只,差不多快放滿了一整個日記本。那些蝴蝶被我精心地保存了很多年,雖然家裡幾經搬遷,也一直跟著我, 直到後來那日記本和一小批我酷愛的圖書一起毀於我家一度極其潮濕而多鼠的小儲物間。那繽紛的蝶翼上凝固著的夢想,曾經伴隨我度過無數奇思妙幻浮想聯翩的日日夜夜,至今依然是我記憶中定格了的美麗。我一直為失去那些蝴蝶標本而心痛著,後來很多年後去峨眉山旅游,一向不在旅途買紀念品的我破例買了一個裝訂在大像框裡的蝴蝶標本集。
1999年秋天的海南,蝴蝶谷這個美麗的名字剎那間牽引起我童年的往事和兒時依稀的美夢無數,令我心向而神往之。
到了蝴蝶谷,只見一面巨大的山崖上繪著一只彩色的蝴蝶,照例是紅色標語一樣在石頭上刷著猩紅的三個字“蝴蝶谷”。眾人紛紛與石壁上畫的蝴蝶留影,我自顧自往裡面衝,急急地要看真正的蝴蝶。溜達了一大圈兒,卻連只蝴蝶的影子也沒見到。疑心自己不得要領,連忙折回去追問導游。導游卻說,秋天並沒有蝴蝶;即使有,蝴蝶的數量也沒有早些年多;蝴蝶谷其實早就徒有虛名了。
苦笑。不理解既然蝴蝶谷裡沒有蝴蝶,為什麼還要在我們短短幾天的行程裡給我們安排一上午的時間看這麼個徒有虛名的景點。悻悻然一個人跑出來買了一只椰子,一邊喝椰汁一邊和賣椰子的人聊天,問了他一些關於熱帶水果的問題。
(四)
那一天中午吃完飯,大家路過一個長長的集市,每人各買了一只不論斤論三塊錢一個的剛下樹的大青椰子,一邊走一邊用一只塑料吸管吸著正宗原裝的椰汁,就走到了另一處的海邊。我們大家就在海水中打水仗。北京分公司的倆男的打我一個人,因為我跟他們吹牛說我跟我愛人在大連天天下海外號對兒蝦我怕誰。後來是見義勇為的藍藍過來幫我,見情勢不妙又去幫我把盼盼等幾個哥們兒全喊來給我解了圍。不過我獲得了“逾敗逾勇”的好評,挽回了點兒面子。
其實那天最大的收獲是我終於敢在一大群熟人面前穿泳裝了。以前我總覺得自己三圍沒達到國際標准,從不肯當著熟人的面穿泳裝。除了第一次學游泳是在北京的海澱游泳館和從小一塊兒長大一塊兒洗澡的好朋友在一起外,往後哪怕有愛人的一個朋友在場,我都不肯當著除了愛人以外的熟人穿泳裝,寧可在水邊傻呆著。
可是那天海南的水實在是太溫和宜人,總讓我想起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鋼琴曲《海邊的阿迪黎娜》。其實那曲子本身我並不是非常喜歡,卻一直很喜歡那名字,聽的時候總想像著浪漫電影中的海之戀情景。大連的燕窩嶺海濱卻從來只讓我想起普希金的詩句“再會吧!自由的元素……”。既然來到了溫情如斯的海南島,又為了這麼個目的地飛越了萬裡行程,怎麼能不擁抱一下那撩人的蔚藍呢?能不能像海邊的阿迪黎娜般成為如詩如畫入曲入歌的一道風景又怎麼樣呢?一咬牙一跺腳把浴巾一摘就下水了。下了也就下了。
其實很多時候人們並不像你所擔心的那般關注你的缺點和不足,正如很多時候人們並不像你所期望的那樣關注你的優點和成就。尤其是當你的那些缺點對別人沒有任何傷害的時候。很多時候人們的恐懼和擔憂都是沒有來由的、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因此,只要我做的事情不是直接而蓄意地傷害別人的,那麼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事情、我最愛的生活方式就是最好的生活方式。我是在成長的過程裡一點一點悟出這一道理的。
1999年秋天的某日,海南的水就那麼輕輕柔柔地衝掉了我的一道心理障礙。
(五)
下午在水裡玩得太累,吃完晚飯大家就都覺得旅行社配的飯菜油水不足,於是蜂擁著去吃宵夜,讓旅行社的車載一群人來到了一條餐館林立的街。早已經忘記了那條街的名字,只記得家家門口都放著各種各樣大小不同的籠子,裡面關著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飛禽走獸。早都聽說廣東人是什麼都敢吃的,頓時覺得百聞不如一見。那時是1999年,距海南從廣東分離出來單獨成為一個省雖然十一年了,但畢竟兩地離得很近,又原本是一家人,在敢吃天下先方面似乎是可以平分秋色了。
一班人馬停在一個餐館前,正商量進不進去呢,餐館的伙計就出來搭話了,告訴我們說他們家養的生鮮活物都是絕對地道的野生動物,又指著一只白色的鳥說那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那鳥的名字我也已經忘記了,只記得渾身漂亮的白色羽毛,看起來有點像白鷺,但體形比白鷺小、頭冠也沒有白鷺那麼張揚。
我當即就說:那我們不能吃。周圍的人好像沒有一個聽見我說什麼,都沉浸在該進哪一家餐館的熱烈討論中。我就一個人站到了和人群的圈子有一定距離的地方, 沒有再發言。有一個北京分公司的同事就過來問我怎麼了,有什麼事情不開心嗎?我就說:你剛才有沒有聽見那餐館的伙計說,這鳥兒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我說那我們不能吃,可是沒有人響應。那個同事就說:哦?是嗎?那我們當然不能吃!也許是他的嗓門兒比我大吧,這一次好像很多人都聽見了我們說話,不少人把眼光掃向我們。有一個聲音說:我們不吃也有人吃,反正那鳥兒是逃不了被吃掉的命。我就說:反正我是不吃。
後來我就悄悄地溜掉了,正好旅行社的車要回酒店,我就跟著車回來了。反正那麼多人,多一個少一個都沒有人會在意,更不會留心我的失蹤。我明知道剛才贊成吃那只鳥的人裡有我們大連分公司的經理,也沒有去想太多會不會得罪他之類的問題。人際關系方面,我這個人一向弱智,所以雖然不喜歡銷售,卻一直做了很多年,因為覺得操銷售這門職業的人只要業績好,就不必往和領導處好關系之類令我頭疼的事情上再用心。
我那同樣是做銷售出身的愛人曾經教我:其實,你只要把你領導當成客戶,不就輕而易舉和他們處好關系了嗎?你哪一項業績不是因為和客戶處好了關系才獲得的呀?!細想想愛人說的話真的很有道理,只可惜我一直沒能把那個道理融會貫通到職業生涯的實踐中,所以常常把對自己不喜歡的領導的想法露在臉上。到如今做銷售都7年了,就斷定銷售是最適合自己的職業,常常安慰自己說:我要是打小兒就擅長和領導處好關系,早TMD在仕途上飛黃騰達了!既然混到過了而立之年還沒學會那本事,這一輩子就自得其樂地掙我的佣金吧。
可惜的是,1999年秋天的海南,我的倔強並沒有能挽救一只面臨種族滅絕命運的鳥的生命。雖然我的體形比那只羽翼潔白的鳥兒大幾十倍,理論上我應該有力量保護區區一只嬌弱的小鳥兒,實際上卻遠遠不能夠。後來我聽說,很多餐館裡所謂的野生動物其實都是騙人的,根本就是家養的;所謂國家某某級保護動物也是宰客的幌子——我就情願這種說法是真的。
(六)
第三天是自由活動時間,旅行社沒有給我們安排景點,也沒有安排購物,當然也就不給我們出車、不給我們供飯了。我們分公司的人照例結成一個小團體,包個車到了一處人少的海邊。人跡罕至的無名海濱風光絲毫不比天涯海角處遜色。就像秦皇島海邊防風林掩護著的海景遠比聲名遠揚的北戴河度假區讓人留連一樣。
上午我們找了一處溫暖的水域游泳戲水,反正三亞的海濱到處都是金沙鋪地,根本不必費心尋找適合,只消離開人群越遠越好。到了四下見不到幾個人影之處落腳,那天和頭幾天一樣又是很幸運的晴空萬裡,金黃太陽普照下的諾大金黃沙灘就成了我們幾個包場的免費海濱浴場。
我因為頭天晚上熬了一整夜跟總公司的同事們胡侃,又加上剛好到了不能下水的日子,就懶洋洋地躺在沙灘上作日光浴、幫別人看衣物。在那樣一處三亞的海濱,卻覺得無論做什麼,抑或什麼也不做,都一樣是無可比擬的享受。感覺心曠神怡這種成語只有用在那種時刻才是真正妥帖的。
中午,大家跑到更偏僻的一處海灘,找了一家凌空架在水上的餐館吃海鮮。因為第二天就要走,下午就隨便找了個地方,胡亂地把手頭剩下的膠卷全部拍掉了。後來大家無一例外地發現,那一天的那一組非景點的照片是整個行程裡最為漂亮也因此顯得最為成功的攝影作品。
其實那天八成是導游因為我們頭天購物購得太少而耍賴,既不出車又不供飯,給了我們一天所謂的自由活動時間。我卻覺得很幸運。幸虧了那樣一天真正逍遙的“自由活動時間”,才化解掉了前幾日裡或多或少的一些遺憾和不快,使我的海南之旅得以以一個渾然圓滿的心情而告終。
靜謐柔軟的金黃沙灘、圓潤溫和的海邊礁石、海天合一的純粹蔚藍、似可觸摸的椰風陣陣,是那一天的記憶中揮之不去的永恆的經典三亞景色。後來有時,置身於我同樣深深迷戀的大連海岸,當一貫雄渾不羈的北方的海偶爾在風和日麗的晴空下現出難得的風平浪靜的溫和剎那時,我就會渾不自禁地思念起1999年秋天的海南,那鮮明而別具一格的永遠柔情的海。
(七)
又一篇回憶錄到了尾聲。比起同樣貼在攜城上的其他幾篇,只有這一篇不是一氣呵成的,卻因為開了個頭而不得不完成。拖拖拉拉地有一段沒一段寫了N多天,越寫越沒有激情,因為心裡實在是厭倦了再寫回憶錄。
其實從往鍵盤裡敲《那一年是1988年》起,潛意識裡多少有些整理過去的生活經歷和旅游歷程、為新的旅程打點好心理基礎的念頭。因此馬不停蹄隨心所欲地敲了N篇文章,稍微和游記沾點邊的就“發表”出來(一向把發表看得挺神聖的),居然沒有一篇被版主刪掉。其他實在和旅游風馬牛不相及的就貼到論壇上,有人表示欣賞當然高興,沒人捧場跟貼也覺得無所謂,反正多半是貼給自己的。
回憶到現在卻真真覺得夠了。就讓我不停回憶的筆就此止於1999年秋天的海南吧。雖然那之後有更精彩的九寨、黃龍、西湖、太湖等等等等,卻不想再回憶了。要麼開始醞釀已久的新的旅程,要麼就此爛掉在過去的回憶中!
海女
2003年2月10—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