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火車緩緩駛出Amsterdam古老的中央車站,這次短暫的水城之行也鳴鑼收兵了。一閉眼還是那些精致的河邊小樓,在水中嘻戲的鵝鴨和呼啦啦飛起落下的鴿群;還有教堂報時的低沉悠揚的音樂,更不用說華燈初上時那些粉紅色櫥窗裡陳列的各國鶯燕。短短的兩天時間,就像一口氣看了好幾部大片,有太多情節需要回味。
窗外的景色還和來時的一樣,還是有一絲後悔:在這樣寒冷的冬天,無緣一睹郁金香漫山遍野開放和肥碩的奶牛在草地上徜徉的田園風光。但經過這兩天的耳濡目染,腦海裡已形成了對這個小小國度的美好印像。荷蘭人自己的諺語說:“當上帝造世界時,把荷蘭忘記了,因此荷蘭人不得不自己創造出一個荷蘭來。”的確,在這片狹小貧瘠的土地上,一群率性,開朗,無拘無束的人民,用雙手建立了一個富饒,美麗而詩意的國家。
Amsterdam在荷蘭語中是居住之城的意思。它位於荷蘭西部沿海的北海運河上,有艾默伊登港的船閘與北海溝通,是荷蘭的最大城市和第二大海港,也是世界上第一大的可裝卸港口。主席說與天鬥與地鬥其樂無窮,荷蘭人則與海鬥其樂無窮:因為不滿自己領土狹小,他們學精衛填海,在大海中爭得自己的生存空間。這樣的歷史造就了Amsterdam城區的獨特地形:在平均比海平面還低5米的低窪上,100多條河道把整個城市分割成100多個島嶼,再通過600多座橋梁將城市連成一體。Amsterdam因此又被稱為北方威尼斯。Amsterdam是一個對外來文化極度寬容的城市,在它不多的75萬人口中可以找到幾乎任何國籍和膚色。雖然荷蘭迄今仍然是一個皇室國家,但是從君主到政府的寬容和開明卻使這裡成了其他國家和地區被歧視人群的福地。在歐洲宗教迫害盛行的年代,這裡是不信基督的異教徒和猶太人的避難所;今天,這裡是持不同政見者,同性戀和另類藝術家的天堂。尤為獨特的一點是性交易和毒品在這裡的合法化和有序管理。這樣的政策在全人類歷史上都可以說是開風氣之先,而它以人為本的出發點和規範化的管理迄今為止已經讓大部分反對者閉上了嘴。荷蘭人敢第一個吃螃蟹的勇氣已經貫穿了他們的整個立法精神。如前兩年通過的全球第一個允許安樂死的法律,據信在不久的將來也會成為很多國家模仿的藍本。
Amsterdam不僅是荷蘭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也是歐洲著名的文化藝術城市和旅游中心。樂觀開朗的天性和自由清新的環境激發著荷蘭人的藝術思維,也使一大批藝術名家彙集到這裡進行創作。VanGogh一生中大部分時間都在Amsterdam度過,Rembrandt在這裡完成了那幅使他同時聲明遠振和窮困潦倒的《夜巡》。全城60多座美術館和博物館足以同時滿足專業人士和附庸風雅者的胃口。以金色豎琴為標志的國家音樂廳,是荷蘭國家管弦樂團的大本營。每周三中午在這裡舉行的免費午餐音樂會,是當地人和游客都驅之若騖的盛事。
以上這些是我去Amsterdam之前對它的大致了解。百聞不如一見,一衝動買了從德國Ulm去Amsterdam的RoundTicket。周六一大早,坐在去Frankfurt的ICE列車上,我才開始計劃這兩天怎麼玩,計劃的結果是:隨心所欲吧。聽說城市很小,大部分景點都可以走路到達,不妨隨到隨逛,看哪些景點與我有緣了。
9:00左右到了Frankfurt,換了另一趟ICE,這時已經日出霧散,窗外一片大好景致。德意志的冬天有些蕭瑟,但絕不荒涼。放眼望去,白色的天空和覆蓋著厚厚積雪的土地渾然一色。時不時窗外會驚現一大片綠色,那是人工除雪後的冬季稻田。胖胖的紅頂白牆的兩三層小屋,像頑皮的兒童灑落的積木,隨意地點綴在丘陵和田野之間;還有成片成片的森林,整齊得像德軍的步兵方陣,雖然葉子都落光了,卻仍然矜持地用完好的樹枝支撐著豐滿的體態。最震撼的是突然看到一大片平原在眼前舒展開來,而在平原不太遙遠的盡頭則是白雪皚皚的山峰。在山峰與平原之間,懶洋洋的陽光投下巨大的影子,灑在那些星羅棋布的火柴盒房屋和樹林之上。這麼豐富的景色,這樣完美的景深,可惜火車速度實在太快,拍出來的照片都很模糊,否則每一張都是完美的鄉間風情。記得在國內拍風景時,總覺得拍出來的比實際的好看。我想是因為照片淡化了那些景色中經常存在的人為的垃圾和污跡。而在德國我不管怎麼拍總感覺沒有實際看到的效果。雖然在歐洲火車旅行昂貴無比(像這樣六個小時的路雙程花了我快200塊歐元),但是在火車上欣賞鄉間風景確實是在歐洲旅游不可替代的享受。
火車開過科隆大教堂,經過最後一個德國大城市杜賽爾多夫,就准備進入荷蘭境內了。感謝申根協定讓所有的申根國家都取消了邊境和入境檢查,連個查護照的人都沒有,反而沒有出國的感覺了;只有車廂的屏幕顯示International字樣,提醒人們這是一趟跨國旅行。窗外仍然是鄉村,但是國與國的分別是明顯的:露出地面的土地越來越多,大片的沙地和巨型的挖土機也隨處可見。荷蘭人圍海造田的偉大事業一天也沒有停止過。荷蘭建築也很可愛,樣式的變化比在德國所見更加豐富,樓層更矮(很少見超過三層的),用材則非常樸素,以原木和燒磚為主,顏色則更接近土地的本色,看上去協調自然。風車是能見到的,但是數量很少,我懷疑這少數的風車也只是用來觀賞的了。論干淨荷蘭還是比不上德國,路旁能見到一些紙屑;工地簡簡單單的圍起來,工具和車輛零散地堆放著,沒有像德國那麼誇張連工地的隔離板上都得貼藝術畫,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博物館的畫展呢。
就是坐在封閉的車廂裡都感覺到空氣越來越濕潤。水明顯多了起來,交織的運河上船只如梭,一種很像海鷗的白色水鳥成群結隊地在水上起落。高壓電網也密集起來;房子多了,高了。人聲鼎沸之中,列車駛入了Amsterdam黑色外牆的古老車站。
這座建於1880年的中央車站是Amsterdam給我的第一個震撼。原來火車站也可以這樣蓋得如此藝術,而且保存這麼完好,德國人看到要眼紅了。兩場大戰使絕大部分德國人引為驕傲的建築灰飛煙滅;而中國,在兵荒馬亂和統治者自毀歷史的愚蠢行為下,也已經剩不下幾座有年頭的廟了。只能羨慕荷蘭人生活在一塊地球上少有的和平土地:從13世紀Amsterdam成形起這裡基本上看不到戰爭。
隨著人流走出車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成千上萬的自行車,而且基本上都是中國八十年代那種老式的二六二八車。以黑色為主,密密麻麻地擠在停車場上,或隨意倒在人行道旁,綁在欄杆上。早聽說荷蘭是自行車王國,果然不假。Amsterdam人自己鋪就的這片土地,地勢極為平坦,城區也不大,再加上女王親自倡導的環保之風盛行,使Amsterdam成了自行車王國中的王國。由於很多人騎車,加上密布的水道疏導了一部分交通,所以城區公路上汽車不多,使得這樣一個歐洲的中心城市,交通卻像一個小鄉村一樣便利。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早就聽說Amsterdam的中國菜很正宗,打好主意打打牙祭。中餐館果然不少,隨便挑了一個坐下。什麼?只有荷蘭語菜單!好在老板娘會一點國語,點了一個雞肉飯加蛋花湯。三塊又甜又鹹的雞肉+兩根半生不熟的青菜+一碗白飯=10歐元=88人民幣。至少在價格上我是在吃大餐了。味道一般,但想想畢竟能吃到米飯,比啃德國硬面包吃膩香腸強,知足。吃完打量了一下餐館,還發現了一份當地的華語報紙。繁體的,隨手翻翻,有好些`洗剪吹15元優惠`,`泰式按摩保健推拿`之類的廣告,不禁啞然失笑。這世界的各個角落,華人的生活竟都如此相似?
繼續往前走,人越來越多,聲音也嘈雜起來。雖然前面是著名的Dam廣場區,也不至於這樣水泄不通啊。正納悶,看到前面有人高舉手上的標語牌:NOT IN MY NAME,突然明白我加入了一個反戰游行的隊伍!不由得有些莫名興奮。伊拉克戰爭已經箭在弦上,但這場還沒打響的戰爭卻受到了全世界空前的強烈反對。這是一場針對布什和布萊爾政府的游行,大意是指責他們為了一己私利而讓伊拉克民生塗炭。對於阻止這場戰爭我並不報什麼希望:美國人吃飽喝足想讓伊拉克陪他練練,你再反對有什麼用?弱肉強食是這個世界的基本法則。但參加這樣的游行,對我個人來說倒是不可多得的經歷。
游行隊伍不斷壯大,很多像我一樣的游客也加入進來。高音喇叭裡不時傳出刺耳的口號(可惜聽不懂,都是荷蘭語),有人在我身邊爬上了臨街房屋的二層露台。還有幾個人准備澆上汽油焚燒美國國旗。然而大部分人臉上仍然掛著笑容,顯然他們是把這次游行當作了一場聚會。三三兩兩的警察也像觀光的游客,袖著手不慌不忙地目送人群的移動。沒有經歷過戰爭創傷的Amsterdam人,他們也像我一樣,可能永遠也想像不到戰爭的殘酷。這樣的游行只是他們閑散生活的一部分,就像晚餐後的一杯咖啡:它能為生活增加情趣,卻不足以留下記憶的痕跡。
後來才知道那是一場在北美和歐洲的各大城市同時在上星期六發起的,共有數百萬人參與的大型示威活動。這場示威至少在歐洲是富有成效的。在前兩天看到的CNN直播中,歐盟主席對這場示威作了正面評論。不知道它對歐盟前幾天通過的4140號決議(該決議的中心內容是:戰爭應該是解決伊拉克問題的最後途徑)是不是也起到了促進作用。
走到Dam中心廣場,我脫離了游行隊伍,往另一條街走去。沒想到我碰到的第一個著名景點居然是SexMuseum。這個前無古人的性博物館其實早就聲名遠播。古人雲:食色性也;但其實不光中國人羞於談性,大部分西方人也不會在眾人面前談論性的話題。而這個博物館縱橫古今中外,收集了從中國的春宮圖,印第安人的性圖騰,到現代社會色情業的發展歷史等多個主題,還對多個新興名詞如PornMovie,DirtyBook等作了精確定義。性在這裡也並只不是嚴肅的科學:大屏幕上有男女交歡呻吟不斷,還有一些活動蠟像和小段子使你困窘或逗你發笑。整個博物館讓我印像最為深刻的卻是在出口看到的一幅照片,照片上風景秀美,卻有一位美麗的婦人倒在槍口之下。介紹說這個婦人叫MataHari,是個出生於荷蘭的著名舞女,因為在歐洲敢為人先跳脫衣舞而聞名。她的一生就是一部充斥著性,傳奇和背叛的電影:她是西方歷史上第一位從事色情表演的藝人,而作為間諜她的名氣僅次於虛擬的人物JamesBond。一戰爆發後,因為與多個德國軍官發生過關系,她被法國人懷疑為德國間諜。她拒不認罪,在1917年被槍殺。
2001年10月,夫人死後的第84年,法國的一個律師團重新審定證明她是無罪的。她的名譽也從此被恢復。對於當時法國軍方拿不出證據但也執意要處死她的原因,解釋是:為了顯示軍方反間諜系統的高效,和平息法國市民們對男人們在前線紛紛死去的時候她仍過著的奢侈生活的妒忌。任何話題與戰爭一搭邊就變得沉重。歷史又是驚人地諷刺:在我第二天參觀Amsterdam歷史博物館時得知:夫人彌難二三十年後的二戰中,不但法國變成了維希傀儡政府的天下,連她的祖國荷蘭也對德國人不戰而降,首都的巡邏隊和納粹軍隊沆瀣一氣,屠殺了Amsterdam八萬猶太人中的六萬六千人。這是Amsterdam歷史上最沉重的一頁。不知夫人地下有知會不會覺得自己更冤了。Anyway,後人已經把這段歷史還之原樣示於世人,至少這種知恥近乎勇的精神值得我們中國人學習。走出這個以性為主題的博物館,我感受到的,卻是人們對這位女士深深的愧疚。
又想起一個插曲;在那些被害的猶太人中,有一位十幾歲的小姑娘安妮。在為躲避德軍而藏身於閣樓的漫長日子裡,她把自己在閣樓中的生活,對戰爭和人生的理解和對未來的希望寫成日記。在戰爭快要結束的時候,不幸發生了:由於藏身之處被納粹發現,安妮全家被押送到集中營,一家人很快相繼死去。唯一幸免於難的父親後來找到了安妮的這本日記並公之於眾,這本叫《安妮日記》的書很快風靡於世。安妮藏身的小小閣樓在去年Amsterdam景點訪問人數的排名中居然名列前茅。全世界的游人前來找尋小姑娘昔日天真的笑容,痛惜她悲慘的命運,同時反思戰爭這個人類久病不醫的頑疾。
走出SexMuseum,天色已經微暗了。看到一家中國菜館在賣類似於盒飯的套餐,好像還有煮熟的蔬菜,決定試試。果然強多了,幾乎能跟國內媲美。服務生是個滿臉稚氣的中國小孩,可能因為剛上班不久,上起菜來還有些手忙腳亂。在飯桌的一角發現一張中文的字條,拿起來一看,竟是一個練習英文和學習電腦編程的時間表,不禁心中一動。不要小看這樣一個服務生,他很可能曾是國內拔尖的高才生,也可能是以後叱詫風雲的人物。歐洲中國人不少,但很少見他們像一些其他的外來民族的人喜歡在外游蕩,無所事事。在Ulm有一所技術大學,因為提供英文教學而吸引了很多中國小孩前來留學。經常在下班時看到幾個單薄的中國女孩,背著沉重的書包在暮色中匆匆而過。這些瘦弱的身影,何嘗不也是我們民族的希望?求學上進是中華民族寶貴的傳統財富,也是使華人在海外立足的根本。讓更多的人走出去,把更多的人請進來,我相信中國會早日真正立於強國之林!
告別了小同胞,繼續走路。Amsterdam的街區是用運河劃分的。街區之間靠密集的小橋連接。走過一條街,穿過一座橋,在橋上看看兩岸的景色,然後又融入另一條街。拋開寒冷的天氣,這裡是步行者的天堂。
每一座房屋都是精致的,以窄而高的三四層樓房為主。褐,黑和紅色是主流的顏色。倒V字型的屋頂很像中國南方的瓦房,可能一樣是為了適應多雨的季節。房屋的外表是沒有修飾過的磚牆,看起來整潔清爽。這些建築最大的特色是巨大寬敞的窗戶。荷蘭人恨不得把整個臨街的牆面都鑿空成窗戶,配上透明的整塊玻璃,而且大多數都不掛窗簾,屋內的景色一覽無遺。與窗戶相比,細長狹小的門則顯得有些不太協調。這裡有一個典故:以前當地有一條奇怪的法律,門越大交納的稅就越多,精明的荷蘭人將門盡量做小,卻把窗戶做得很大,家具等大型物件都從窗口吊運進出。仔細看真的發現這些樓房都有一些前傾,在樓房的頂部有數個伸出來的鐵鉤子,用以固定吊運物品所用的繩索。
荷蘭人不僅向水要地,還向水要房。在Amsterdam密集的河道上泊有兩萬多家船屋。千萬別以為它們像國內漁民在船上建的簡陋的棲身之所。船屋裡設施齊備,冬暖夏涼,是當地富人的專利。雖然垃圾回收,供暖供電等消費不菲,有錢人還是願意用重金換取這水的滋潤。
走累了,靠在欄杆上休息。幕色已至,華燈初上,鵝黃的燈光給河邊小樓更添上了一筆華麗。晃悠悠的小船懶懶地傍著河灣,迎風微微地點著頭。一些窗戶亮燈了,能看到屋裡的餐桌上已經升起熱騰騰的香氣。橋下的玻璃游船也駛得快一些了,船師傅也著急回家吃飯了吧。成群結隊騎車回家的年輕人,吹著口哨一路飛奔,把快樂留給了經過的每條小巷。又傳來教堂報時的鐘聲,和著風鈴奏出的悅耳旋律,在水面上蕩漾開來。夕陽在天邊留下最後的幾抹紅色悄然離去,風更冷了。收緊衣領,突然想到了萬裡之外的家鄉。也是水鄉啊,那條養育了我的資水何嘗不也讓人心醉。`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裡放歌`,這徐志摩在康橋留下的名句,正是我童年生活的寫照。只是那時我太小了,不懂得去欣賞這美景,不懂得珍惜那童年。離開家鄉已經十多年了,在各個城市間飄來飄去,情感的根須被從一個花盆遷徙到另一個花盆,但我知道只有一個花盆記得住我的出世,傾聽過我的生長。那片善解人意的天空,就像母親的眼睛一樣,永遠在寬宏地注視著我,縱容著我。突然想給家裡打電話,想想中國已是深夜,只好放棄。Amsterdam的橋,我也要悄悄地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但請讓我帶走一份鄉愁。
追隨著曲曲折折的燈光和人流,往城市的深處走去。Amsterdam的夜,彌漫著新奇和誘惑。街角的一個同志酒吧正在輕歌漫舞,雖然見不到一個女人的身影,但卻異樣地安靜優柔。感嘆世界之大,原來男人也可以這樣柔情似水。又過了一條街,從CoffeeShop裡飄出一種淡淡的,微熏的香味,慢慢地充斥整個街道。那是癮君子們正在享受他們的美食。CoffeeShop實際上就是出售毒品的代名詞,據說在那裡毒品像菜單一樣可以隨意點取。但是只限於像MARIJUANA,MAGICMUSHROOM這樣的軟性毒品(像可卡因或海洛因等是絕對禁止的)。癮君子們或成群,或獨坐,人人都在High,卻自娛自樂,互不干擾。DRUG是我不感興趣的東西,匆匆走開。
轉眼間就到了大名鼎鼎的Amsterdam紅燈區。這個也許是全世界最著名的紅燈區確實不同凡響。首先是大,其他城市的一般是一條小街而已,但這個紅燈區占據了好幾個街區。縱橫交錯,或寬或窄的街道兩旁,粉紅色的撩人燈光星星點點。然後是全,黑白棕黃各種膚色的都有;體型則有豐滿的,瘦弱的,小巧玲瓏的,健壯的,足以滿足不同需要。還有一個獨特之處就是WindowShopping。荷蘭人把這種歐洲人喜歡的購物方式引入紅燈區:各國鶯燕們身著三點,在巨大的櫥窗中擺出各種造型,或正襟危坐,或含齒微笑,或拿著手機打電話,不一而足。這個紅燈區已經不光是欲壑難填的男人們光顧的場所,實際上已經成為所有Amsterdam的觀光客不可不去的地方。大多數人來這裡都只是觀光游覽。依我看這個地段也許叫性文化中心更為合適,因為除了WindowShoping之外,還有琳琅滿目的性用品商店,真人表演的LiveShow,和各種關於男歡女愛的奇思怪想。荷蘭人的創造精神果然名不虛傳。聽說每個夜晚這裡都熙熙攘攘,越夜越瘋狂。
靠雙腳轉了整整一下午,真的感覺到累了。來之前計劃好了去住一個在當地小有名氣的YouthHotel:LastWaterhole。一則為了省錢,一則想體驗一下YouthHotel的感覺。隨便找了個人問路,想不到碰到一個不懷好意的家伙,先是自告奮勇帶我過去,又告訴我種種故事想騙我口袋裡的銀子。在一一被我拒絕之後還惱羞成怒,在我身後叫囂起來,只好逃之夭夭。這是我在歐洲與陌生人打交道最壞的經歷。紅燈區一帶的治安其實不算太壞,但確實是Amsterdam的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好幾個好心的當地人在經過我時都提醒我看好我的包和相機。確實,在德國,我在中國多年養成的對人的戒心已經有所松懈了。但出門在外小心為妙還是不會錯的。
LastWaterhole是個集酒吧和旅店為一體的YouthHotel。房間極便宜,14塊一晚,11人一屋,上下鋪。酒吧裡每晚有現場樂隊表演,還有飛鏢,台球等娛樂設施,也出售大麻。台灣著名的mook旅游網站上給了LastWaterHole很高評價。Checkin之後走進房間,覺得有點像我大學時的宿舍,擁擠,簡陋。兩個披頭散發的小伙子跟我打招呼。哥倆一個來自以色列,一個來自英國,好像叫Crest。瘦弱的身材和虛弱的身體告訴我他們已經上癮已久。點上一支,問我吸不吸,我搖搖頭。他們接著商量去什麼地方買點便宜的貨,一邊問我一些關於中國的事情。中國對他們來說太陌生了,知道的還只是計劃生育等20年前的新聞。Crest長得帥氣,也很禮貌,以色列人則不停地大笑,不知道是不是High的一種表現。
去酒吧走了走,音樂嘈雜,煙霧繚繞,人與人擦肩接踵,有人已經在大麻的作用下漸入佳境。對西方的酒吧文化我一直沒法產生共鳴。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喜歡在這樣的環境中一坐到天明。對我,這樣的娛樂無異於一場折磨。喝完一杯啤酒,回房間,Crest已經睡了。看著他胡子拉喳的瘦削臉龐,突然心生一絲憐意。他是誰?到這兒來干什麼?以後有什麼打算?我不知道,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雖然自由的制度讓這些人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但這樣不見天日的生活真的值得去過嗎?我相信不管流著哪個國家的血液,人都會去追求一些共同的美好的東西。在高壓下生活的人們經常渴望自由,但在他們渴望的環境下,我卻看到像Crest這樣的人自由得如此無力。從社會的角度看,這個人群是自由的代價;從個人的角度,他們又何嘗不是自由的犧牲品。在LastWaterHole的這一夜,我想了很多。
一夜無事,在寒冷的晨風中繼續我的步行之旅。早上的城市還在沉睡之中,天空很藍,陽光大方地灑在房屋和水面上,正是拍照的大好時機。遺憾的是Amsterdam的地勢太平了,以至於很難找到一個高地拍一些視野開闊的俯瞰景色。說起照相,又想到德國人和荷蘭人的性格差異。德國人對陌生人的彬彬有禮和保持距離聞名天下。有一次在新天鵝堡照相,我光顧對相機左調右調,照完後發現我的左邊停了一大群人。這些讓人感動的德國人,怕破壞我的畫面而一直默默的等我照完才走我前面的人行道。這算是德國人給我的一個印像深刻的CultureShock。俏皮的荷蘭人則給了我另一種Shock。在Amsterdam照相時,一個騎自行車的家伙經過我時突然把臉湊近,對著鏡頭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然後快樂地揚長而去。近在咫尺的國家之間竟有如此巨大的差異,歐洲果然包羅萬像。
第二天的行程是參觀Amsterdam歷史博物館和去著名的Kalverstraße購物。歷史博物館的前身是一所孤兒院,本世紀70年代改造成博物館。館內按年代排序詳細介紹了Amsterdam數百年的發展歷史,用繪畫,模型,手稿等形式再現市民從古到今的生活的完整面貌,並重點介紹了他們最引以自豪的防洪工程。原來整個Amsterdam的城市都是建築在兩個人工的巨大沙層和無數的木樁之上。700年來,勤勞的荷蘭人先後築堤2400多公裡,從滄海中爭得了7100多平方公裡的桑田。從1920年開工到1932年竣工的著名的須德海築堤工程,工程量之大史無前例。在北海與須德海之間的長30公裡的裡爾攔海大壩,據說是在月球上都能觀察到的人造景觀。人類改造自然的偉大力量,在荷蘭找到了完美的例證。突然想到正在如火如荼進行的三峽工程,是不是有朝一日,宇航員也能看到地球的另一邊高峽出平湖的東方奇跡呢。
Kalverstraße,你的名字就是血拼!東西雖不便宜,但應有盡有。從傳統的荷蘭木鞋,到精致的郁金香雕塑,奶牛模型;從小資的白領灰套裝,到新新人類的各種行頭。逛街時感覺荷蘭人的英文確實不錯。以前就看過報道說95%的荷蘭人都會英文,在歐洲是除大不列顛外英文最流行的國家。在Kalverstraße一路走過,從路邊行人到小店的主人,幾乎人人都會,不僅流利,而且沒有口音。在德國,年輕人和受過良好教育的人英文也沒有問題,但不要奢望TaxiDriver或面包店的老大媽會對你張口說英文。高素質的德國人對英語不太感冒,是不是也與法國一樣,出於對母語的保護意識和民族優越感?但不管怎樣,我相信隨著國與國之間的交往日趨頻繁,尤其隨著Internet的日益普及,英文在全世界的統治地位只能越來越強。要是地球上人人都能用英文溝通,但又都擁有自己的本國語言,就像大多數中國人都能同時講普通話和家鄉方言一樣,豈不很好?
下午五點踏上了回德國的列車。這篇冗長的游記從回去的火車上寫起,拖了一個星期才寫完。洋洋灑灑快萬字,離題的話太多了。但確實好久沒有這樣思如泉湧了。夜已深了,電視裡CNN又在播放塞拉立昂內戰的錄像,殘垣斷壁,滿目瘡痍;從窗戶望出去,清靜的大街上偶爾有汽車呼嘯著駛過,Münster大教堂靜靜地聳立著,寒冷的多瑙河上波瀾不驚。遙遠的祖國,此時卻已經快日出東方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愛上了這樣的生活:人在旅途,身為過客,感受這世界之大,人生之殊。明天又要踏上去巴黎的征途,還是早早睡吧。不知道這個被稱為全世界最浪漫的城市,又會給我怎樣的震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