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湄公河之旅一早退了房間,把行李寄存在前台。一路往sinh café走,居然還看到幾張早在吳哥就已熟悉的面孔,微笑頷首,若不是身在他鄉萍水相逢,幾面之緣又怎會生出這般親切。
sinh café門口,汽車排成了長隊,等車的人更是擠得滿街都是。附近的餐廳乘機大肆提價,面包貴得難以致信。幸好時間尚早,決不姑息這樣的歪風邪氣,走到旅館附近的面包攤,長棍面包裡可以夾肉腸,奶酪或煎蛋,價格在3000盾到4000盾。買了一個,幾片肉腸之外還有撒上辣醬魚露的番茄黃瓜,這一餐吃到的蔬菜,大概抵得上從前一天的量。想到昨天那啃了一天的干面包,新仇舊恨湧上心頭,速速將這等美味就地正法。
7：30 ,規定的發車時間。排在門前的車不斷開走，還是沒見到打著湄公河一日游的字號，問了sinh café的人好多次，都讓我們再等等。還聽得有人從身旁的車窗招呼，原來是早我們一天就飛來西貢的elain她們，已經坐上了湄公二日游的車。想來也是巧，這麼一群人，從金邊下了飛機就各奔東西，今天卻共同踏上湄公河之旅，可惜老趙他們昨夜太過貪吃，趕到sinh café時湄公一日游的團早已人滿為患，不得以才跟了TM BROTHERS的團走，否則到
可以在河上團聚。
等候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我們的那輛才姍姍來遲。
在越南一年一度的春節假日裡，這座城市依舊沉浸在閑適的氣氛中。到處只見飄揚的紅旗，卻少有敞開的店門。只是街道一如既往的擁擠，飛馳的摩托占據了快車道，如此凶猛的架勢下，令我們的大車也只能退避三舍，以喇叭的超高分貝泄憤。
雖然等車的時候急不可待，這一坐上去，沒半天還真不能下來。
11：20停車，上了一艘小艇，各自找座位坐下。渾濁的河水，岸邊臨水的小屋，合著河水韻律有節奏搖擺的小船，長著東方面孔的淳樸船童。坐了一上午的車，終於等來這幾許溫柔，嘴角藏不住笑容，滿懷期待即將開始的湄公合之旅。
如果短暫的等待，能算得上是承前啟後感情的醞釀，可是干等20多分鐘之後，只覺憤怒得想找導游算帳。
在sinh café發車時，這條線路一日游和二日游的團，分享了兩輛車。剛才導游吩咐我們上船後，就帶著其余游客全身而退，留下滿面憨厚的當地少年，不但語言不同，還一臉無辜。
11：50，做另一輛車來的阿風他們也上了船，兩艘船做滿，終於得以啟程。一問之下，原來雖然他們的車一直遙遙領先，卻因為司機跟他們其中的一個女生聊天導致迷路，兜了個大圈才找到來路。能跟這樣的老土地聊到迷路，可見中國MM的魅力，在越南一樣暢通無阻。
浪花劃破河面，湄公河的旅程在失望中開始。
第一站先去看rice paper的制作過程，乍一聽實在玄乎，居然還有這樣金貴的紙，簡直是書法家的福音。上岸走進家簡陋的草棚，一大群人團團圍住位鶴發雞皮的老嫗，看她將一勺米糊烙成薄餅，再揭起晾在竹籮上，成半透明的一輪滿月。看到這裡，同為東方人的我們憑借深厚的生活基礎，該猜出端倪了吧，對啦，導游還來放個馬後炮，揭曉說：這就是越南春卷皮子。
趕了一上午路後見到上述情形，先別忙著絕倒，導游還熱情得攛掇你上去試試。小菜場裡貼春卷皮子的，大街小巷口包蛋餅賣包腳布的，縱使司空見慣，還真缺點耳濡目染，上去試的還真沒做得像個樣的。西方人到是矜持起來，我們那位剛才迷地司機七葷八素的MM，這下又捋起袖子上場，示範東方女子的傳統美德。隱約還曾有過些薄餅的影子，揭起來之後就成了面團。這一團可憐的面被老太切開沾了醬油讓眾人分食後，還是沒有得以善終。她倒也不慚愧，嗤笑後來的一個台灣太太，連面團也做成。
告別了春卷皮子的故鄉，下一站，更是連個詩意好聽的名字也沒落得。先把米和加熱的沙子一起爆開，再加上熬成液體的糖漿，壓成型切成塊。還是個能吃的玩意，在中國可更不登大雅之堂。一杯清茶，幾塊爆米花糖，小坐一會兒，老外邊吃邊玩味，繞有興致，眼看著時間早就過了12點，無奈只能靠這些免費食品先墊墊肚子。
若不是正值春節，水上市場的景觀應該甚是壯觀。可惜如今，只幾條滿載了西瓜南瓜的小船，構不成當初盛世，從其間經過，若不得導游提醒，不知不覺中便錯過今天最值得期待的一幕。
日上三竿，終於迎來了據說是極有越南風味的午餐。岸上那一家，窗上的木雕，房檐下紅紅的燈籠，果然是極東方，別忙，上了岸還得跟著導游，怎麼進了旁邊的岔道了呢。沿著條更窄的河往前走，是家栽滿了植物的幽靜小飯莊。涼棚下低垂的紫色小花，鳥籠裡各色學舌的小鳥，別有一翻鄉間風味，總算沒讓我們這群已經失了望的更覺得透心涼。
每桌五人坐定，典型越南料理菜單如下：三根與東南亞人一般矮小的春卷，一塊在烈日折磨下蒸發干了水分的烤排骨，幾條交戰後顯然是綠色落敗黃色占上風的杠豆，一小堆土丘壯的米飯，外帶一碗看不清內容卻鮮美異常的湯。
要飲料得自己買單，每桌一盤的水果倒也是免費內容之一。同桌唯一一個老外，在停止了刀叉與米飯的艱苦鬥爭後，開始跟我們攀談。
對於今天的農家樂一日游，他雖不像我們這般叫苦連天，不過也委婉地告訴我們，他們昨天參加的高台教聖地和古芝地道的一日游，其趣味也僅僅限於歷史。半天車程換得的半天高台教聖地參觀，聽來實在可憐，平衡了我們的不滿。
14：30，酒足飯飽離開飯店，雖然不敢對接下來的旅程再報奢望，總算因為抑制了飢餓，不至於期待它的結束。
最後一站,參觀椰子糖的制作過程。在簡陋的小作坊裡嘗嘗椰香四溢的糖,想到這一天即將結束,還是買點回去做個紀念。一邊掏錢一邊嘆氣,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參加了海南的購物團。傷心之余,錢包中掉落一元硬幣,不知滾落何處,為了8000盾一包的糖,喪失了1800盾左右的巨款,痛上加痛。
下一站是參觀椰子糖的加工過程，簡陋的竹棚裡倒是香氣四溢，引得大家紛紛購買，恍惚間以為是參加了海南的購物旅行團。掏錢的時候不小心掉了一元硬幣，跟8000盾一包的糖相比，平時可以忽略不計的金額，突然提高到1800盾巨款的高度，不算則已，一算著實心痛。
至此，今天在湄公河上的旅程告一段落。船行靠岸，導游讓我們最後去參觀陸上的市場。記憶中上海舊時的小菜場，想來也不過這般光景，艷俗世故卻讓人不由自主得覺得親切。說不出它有什麼不好，就像今天所參觀的所有地方一樣，大抵有趣，卻不值得花費一整天。
離開車還有一段時間，坐到沿河的露天咖啡館，拿出小本子還是發泄。一起午餐的老外也坐到了我身邊，笑著問我難道真如剛才所說的，要對 LP投訴抱怨。於是我也忍不住笑，生氣了隨時都會溢於言表。
他點的咖啡，從漏杯中一滴一滴濾到玻璃杯中，散發出於簡陋環境不相襯的香。當咖啡的香氣開始迷漫時，帶上耳機，裡面卡朋特醇厚的聲音低低地問：are we really happy in this lonely game we play?
選隨身帶的唱片時，這首情人的主題歌，是今天的首選。不能奢望今天有昏黃的日光，有俯在橋欄上眼神憂郁的東方男子。只是所有的小說和電影，都為這條傳奇的河，創造著唯美卻傷感的氣氛。
尋尋覓覓，不見答案，我們都迷失在，這一場假面舞會。
我們隱藏在怎樣的假面下，偽裝得太久，不知如何做答。而所有假想中的綺麗，湄公河的假面，是我們一相情願得為它戴上，從此不肯除去。
對於那些河畔時刻發生著的故事，我們毫無興趣，對於土生土長平凡堅定的女子，我們視而無睹。我們認為的美，是某天的透過木屋空隙的幾縷光線，是帶著男式禮貌成熟得不合年齡的異國女孩倔強痴迷的目光，和所有隨著遺憾收場的愛情悲劇。
也許我們在找的，是面具後那隨處可見的故事，只是失去了浪漫凄美的標題，就失去了供光環圍繞的容器。
渾濁的河水上漂著的浮萍中，盛開些紫色風信子般的花。如果不曾期待，真實的湄公河會不會憑這些小小的嫵媚細節給我感動？
二十多年的生活體驗，尚且不能參透小說中舊上海輝煌的玄機，這幾小時的湄公河旅程，那交錯於時空中的纏綿，又怎可觸及。
回到西貢之後，聽老趙說TM Brothers的團更差，最好玩的居然就是看猴子。想到我們吃飯和下車休息看到的蟒蛇猩猩八哥，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都去參觀了動物園。
不過後來elain她們說，二日游卻玩得非常開心。具體怎麼好雖說不清楚，只是換了很多交通工具，各式的船都坐到了。而一個小村落裡，小孩子蜂擁而出，笑臉相迎，淳樸的民風，讓他們感動不已。而之前聽說著名的越共叢林，卻並不盡如人意，不見誰著重提起.
西貢—芽莊
19:10,終於又返回西貢的sinh café,在20:00開往芽莊的車發車以前,還有很多事情等著要做。
在sinh café退了古芝一日游的票,雖然損失了10%,不過總算是懸崖勒馬。今天的湄公河一日游,風景還及不上薩裡洞湖,實在浪費了我們積極從讀書,聽音樂中培養的好情緒,對一向口碑不錯的sinh café喪失了信心。中途由於等候雖然耽誤了時間,不過在景點拼命趕時間,比預定回程時間早,也算是因禍得福,去旅館拿了些行李後,還剩下點時間可以填填肚子。
在路邊攤吃了豌別人推薦過的米粉,6000盾,甚是鮮美,想想這裡真可算是臥虎藏龍,這麼路邊一個隨隨便便的小攤供應的廉價米粉裡居然還臥著個大蝦。
再趕回sinh café門口,開往芽莊的車已經坐滿了大半。夜車要比白天的車貴1$,滿以為是臥鋪車,隔窗一看才發現大家都直挺挺坐著,心中又是一涼,這8個小時干坐下來可真不是好玩的。
冷氣還是很差,到發車前已經滿座了,空氣昏濁,越發的熱。戴上耳機,把自己隔離在音樂裡。在車內得片刻閑息,車窗外依舊是忙碌的身影。
還是看不到賞心悅目的越南美女,她們謎樣的臉藏在口罩後面。仍在懷抱中的孩子,帶著長長的紗頭罩,自小就籠在神秘中。雖然沒見過廟宇,卻有摩登的和尚也坐在摩托上,帶著絨線帽子,在吳哥看到小孩帶這樣的帽子就覺得奇怪,想來唯獨他們的頭腦才需要特殊保護,最是金貴。
林立的招牌是城市化的記號,古怪的拼音方式,熟悉的字母組合出無常的變化。沒有中文,少有看得懂的英文,在這座城市裡雖說待了兩天,於我,還是陌生的。
路邊露天的咖啡館,連周邊的樹上都掛滿了燈,閃亮出隱約的輪廓,在夜色中褪去樸實的外衣。那些燈火是天空繁星的投影,於夜幕下暉映,在晨曦中別離。
窗外流動的風景,沉重了眼皮,疲倦戰勝了所有不舒服的座姿,靠在椅背上都依舊能夠睡去。
大概是湊滿預計的8小時路程,每隔兩小時,都會停車休息。只是車一停,僅有的一點空調到是休息了,悶熱總是將人從朦朧中喚醒。
12點左右,第二次停車,照例下來活動透氣。疲勞跟燥熱的對抗,勝負各半。司機進了旁邊的小飯店,看來這一歇就是半餉。店家也不失時機地在桌邊擺出許多躺椅,坐得舒服了,掏錢買飲料和食物的人也就多了。很多人都點了牛肉米粉,紅艷艷熱騰騰,即便深夜食欲不勝,看著就覺得大飽了眼福。西貢的那豌米粉,說來也支撐了不少時間,看著別人吃得香甜,倒很想問問這裡的東西是不是不像國內的停車定點飯店,又貴又難咽呢?
這樣的深夜,想從熱辣誘人的米粉上轉開目光,更為吸引的,唯有滿天的星星。
看不清星座的分布,忘記了月亮的方位,滿目只是密布的星。不見特別明亮出挑的,零亂而繁多,觸目皆是, 相互暉映著,是熱鬧團圓的一片。身處曠野, 雖可海闊天空,籠罩於這片星雲之下,無處可避,心中第一次莫名得生出幾許慚愧。它們的美,只屬於天空屬於曠野,無聲無息,點燃與隕落,與人無干。有些心痛，這滿天可望不可及夜的精靈，若我這般目不轉睛的凝望,可擾亂了它們的清靜。
一小時左右後發車，惦記著靜謐的夜空中悄悄喧鬧的星星，在漆黑寂靜的車廂中睜大眼睛，自以為眾人皆醉我獨醒。
喜歡長途車，覺得那種過程本身就是旅行的樂趣。喜歡調整好舒服的姿勢，對著玻璃窗上另一個自己，跟隨身聽裡的音樂聊天，沿途的風景，是熱鬧時的點綴，是寂寞時的旁白；是眼神可以寄托的焦點，是心情得以放松的借口。總是覺得隔離在車窗後的世界，流動而精彩；隔離在音樂中的思緒，有不受打擾的快樂。
一直都想要一段孤獨的旅行，任陌生人包圍，興奮卻略帶惶恐，總有些意外可以期待。然而這次的旅行，周圍總不乏熟悉的身影和聲音，時常忘記已身在異鄉。唯此刻，可以靜靜聆聽音樂，聽心底最深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