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夢之旅

作者: 潛心流暢

導讀 2005年國慶節,戶長慶華的兒子結婚,集體戶的同學從此開始陸續彙聚。並且開始醞釀返鄉看看,直到今年五月份,一個偶然機會把大成找到,累計找到了十名同學。那天和大成見面的聚餐會上,大家終於約定了近期返鄉,因為我張羅的最歡,就委托唯一在職的我張羅此次行程。臨行前小榮剛剛患了腦血栓,不能成行。大剛托辭有事,幾番動員未成,最後敲定了此行三男五女� ...



2005年國慶節,戶長慶華的兒子結婚,集體戶的同學從此開始陸續彙聚。並且開始醞釀返鄉看看,直到今年五月份,一個偶然機會把大成找到,累計找到了十名同學。那天和大成見面的聚餐會上,大家終於約定了近期返鄉,因為我張羅的最歡,就委托唯一在職的我張羅此次行程。臨行前小榮剛剛患了腦血栓,不能成行。大剛托辭有事,幾番動員未成,最後敲定了此行三男五女八個人。男生是大成、慶華和我,女生是惠民、惠榮、俊英、俊青和玉華。 ­



又是個難忘的日子,是個期盼已久的一天,心情格外興奮。2007年6月8日,風和日麗。八名老知青終於踏上了返鄉的圓夢之旅。為了更貼近當年知青探親路線,選擇了做火車。三十多年過去了,長春至榆樹的火車還是每天一次往返。車廂有些陳舊,但座無虛席。 ­

由於行前剛把俊青找到,也是三十多年不見了,所以在火車上就有了久別相遇後的很多話題。俊青是我們大隊下鄉女知青中唯一嫁給當地社員的,男青年正是我農村最好的朋友宋雲成大哥。非常遺憾,雲成在七年前因病而中年早逝。說起這樁城鄉結合的婚姻,俊青至今仍有悔意。那時她家孩子多,缺少家庭溫暖,集體戶生活艱苦,回城無望等因素。促使剛剛下鄉二年多的漂亮城市姑娘,變成了徹底扎根農村的典範。不言而喻,在釣魚泡村和集體戶裡知青的心裡,曾引起的震撼,似在全村爆炸了一顆原子彈。但歸根到底雲成是個有膽識有能力的好青年,後來隨俊青回城,在長春販賣蔬菜,還購置了新房。

說說笑笑不經意間,火車已抵達榆樹市。出了站口,一排排黃色小的士,還有幾輛大客在等候旅客。看起來今非昔比,各地交通更加便捷了。我們乘坐兩輛黃色小的,來到老客運站。更沒想到和令人高興的是,下午一點四十分,有一趟直達我們釣魚村的客車。因此有充足時間逛街和吃午飯。放眼榆樹市也是街道縱橫,高樓聳立,一片繁華景像。記憶中當年的小縣城的印像和痕跡蕩然無存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後,掐好時間又返回汽車站。當看到大客車前臉貼著“保壽”、“釣魚”的車行標志,心中感到非常親切和些許的激動。以此為背景紛紛攝影拍照。圓頭圓臉,濃眉大眼的年輕司機師傅見我們拍照合影不方便,要主動倒車給予熱情配合。 ­

客車行駛在柏油公路上,路面已非當年的沙石路了。路兩邊是高高的白楊,田野裡尺把高的小苗給大地穿上綠裝,一派生機盎然的景像。因為客車路過保壽鄉,俊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張樹華,是當年保壽鄉打籃球的農村朋友。女生還在人家吃過飯,都說那家人特好。但是多年失去聯系,近在咫尺不得相見有些遺憾。司機聽到我們的談話,便主動用手機聯系保壽鄉的熟人,幫找張樹華。不一會兒喜訊傳來,“找到了”,並約好就在保壽鄉街上等候見面。我們的心真有些感動,看看第二故鄉的人啊多麼熱情。一個小時車程很快就到了,面對我們當年的保壽鄉政府和一條街,我舉起了相機,同時也給俊英和樹華的見面留下了歷史的瞬間。



客車駛出保壽,路面變得狹窄許多。柏油路面已變成了水泥路面,但路面很平,據說是去年剛剛修好。我們心情愈發興奮。在車行近我們大隊土橋子村時,想起了當年的“小芳”,借興奮勁,就在車上向大家講了,當年參加大隊批林批孔宣講組,在“小芳”家幾次吃派飯。“小芳”梳兩條長辨,白淨秀氣,活潑可愛。一起在炕上圍著飯桌吃飯,我倆的腳有意無意地碰觸,小芳的臉頓時紅暈閃現,我的心也蹦蹦直跳。她穿的那雙綠色帶小紅花的尼龍襪,是那樣美麗動人。使我春心萌動,但羞怯沒有明示。現在連她的名字都毫無記憶了。這時我座位身後一位土橋子村婦女笑著說:“我能猜著那個人,肯定是那個人”。我趕緊說:“能告訴我那個人的名字嗎?”話落間那位婦女已經起身笑嘻嘻邊說著:“不能說,不能說”,邊朝車下走去。其實,無論名字知否,我都不會去尋找她,就讓小芳那美麗的朦朧的倩影,永遠保存在我一生最美好的記憶裡吧。 ­

汽車終於漸漸駛近了釣魚村。老知青們的心情很激動,紛紛從座位上起身,向窗外環顧,有些目不暇接,村小學校還是獨處村外,但是變成了漂亮的磚瓦房,學校的房址原來在道的右側,現在怎麼變到了道的左側。緊貼村邊的大隊部,當年演出《沙家浜》‘智鬥’的“劇場”,不知何日已消失得蹤影全無。車子駛進村子,腦海裡急速搜尋著舊時的記憶和當前的景像相吻合著。昔日清一色的泥草房,幾乎都變成了磚瓦房。停車後,我們和熱情的司機真誠謝別。接待我們的雲海,早已迎候在車門。 ­

來到雲海家,也是漂亮的磚瓦房,窗戶間鑲有山水畫彩色瓷磚,窗下是淺綠淡粉兩色構成長方形圖案的水泥磨面。 進門是走廊,左右兩大室各有開門。走廊直通後門,在後門兩邊,類似夾層寬約兩米是廚房。廚房內有機井。房子的布局結構和以前的草房比,有了明顯變化。室內很寬敞,瓷磚地面。陳設有彩電、音箱、冰箱、冰櫃等。

聊了一會兒,我們便急不可耐,要去看看那魂牽夢繞的三間草房和那條日夜思念的小河了。啊,終於看到了——那條無名小河,可惜河水少了,河水綠了,飄浮著很多雜物,還有令人作嘔的腐臭氣味。盡管如此,畢竟河水還沒干涸。非常遺憾,我們的三間草房徹底不見了,在原來的位置翻蓋的三間磚瓦房,也已陳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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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前面是那條熟悉的小路,我和大成等人先來到了吳雙大哥房前。盡管房子變成了很漂亮的磚瓦房,但位置沒變。進屋後看到一位很瘦老人,經過經細辨認,我還勉強認出來了。比印像中的吳雙明顯黑瘦了,帶一頂黑色特別寬檐的帽子,帽檐壓得很低。 “認不認識我了?”吳大哥遲疑一會兒:“你是哈爾濱的……?”。聽出來他那渾厚的嗓音沒變。沒有任何思想准備,又過了這麼多年,顯然沒認出來。“我們是當年知青,我是Hym,他是大成。”大成情不自禁地唱起了當年吳雙教給知青的那首《繡忠旗》來“線兒長哎針兒密,針針線線繡忠旗……。”我拿出了在長春買的桃酥王略表心意。看到桌子上很多很高的藥盒,又看到吳大嫂一直坐在炕上,一問才知道吳大嫂患腦血栓偏癱已二年了,當年是一位非常潑辣爽快的農家媳婦,我們剛下鄉時做飯吃飯在她家,也就成了知青學做飯熱情的義務指導。吳大哥這幾年為了給大嫂治病已花十多萬元,沒讓兒子們拿錢。副業靠一種自己特制的色子賺錢,兩個色子一甩要幾點出幾點。還現場主動演示一番,結果演示四次甩對兩次。後來慶華他們都過來了,制止幾次非要切的大西瓜,不注意時吳大哥讓人還是給切開了。在這個季節,在農村的普通百姓家,隨時能捧出大西瓜來,真的很難想像。

我們一幫人從李雲章家出來,就看到了不遠處李慶有家。啊,非常明顯的全村為數不多的草房。那是當年知青剛下鄉時借住的草房。一股激動的親切感油然而升。老李大哥正站在院門口,讓他相認,也是沒認出來。細看房子也有變化,原來是五間,現在只有三間。原來是對門的表兄弟李慶國搬走拆掉兩間。那時女生住李慶國家裡間,男生住李慶有裡間。寒喧幾句,我就迫不及待地直奔裡間而去。面對著當年的炕頭、炕稍、牆、窗,舉起像機連續“哢、哢、哢”一通亂照。炕上鋪的是帶花圖案的地板革,兩邊牆上貼了很漂亮的美女圖片。只是我當年住的炕稍,堆放了一些雜物,又仔細看看炕的長度,難怪那年男生因為睡覺打架,六個男生睡確實狹窄。此情此景,我有些激動的脫口而出:“今晚就住這兒拉。”接著和李大哥單獨屋裡房前合影留念。據了解李大哥生活水平在村中中等偏上,翻蓋磚瓦新房不成問題。不是刻意是天意吧,四十年前我們住過的草房還保留至今,好像特意等候我們的到來。 ­

晚飯在雲海家,擺兩大桌,人坐得滿滿的。還邀請了吳雙和老李大哥等人。再加雲海和雲祥、雲革等兄弟媳婦,再加八名老知青。屋裡熱熱鬧鬧,人們喜笑顏開像過節一樣。我不喜歡飲酒,因此早早下了飯桌,陪同吃完的吳大哥閑聊,吳大哥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不停地講他到黑龍江省的黑龍潭,講到九台奢嶺飲馬河等地推銷色子多次歷險的故事。後來我們吃完飯的知青,抽空去看望了宋海波、宋志國等。轉了回來,看雲祥、雲海和戶長慶華、李慶有等人還酒興正濃,談吐正歡。大家議論到近年好多人不在了,老保管員李春貴沒了;打頭的田景發沒了;車老板李彩章沒了等等。讓人們感到奇怪的是老李隊長家。就是當年我媽去集體戶看我時,趕上集體戶斷糧,我陪媽媽去找李隊長幫助解決,沒想到李隊長蠻橫無理,把我媽氣得夠嗆。不但他早沒了,他的三個兒子分別是在28歲、38歲、48歲暴病而亡的。夠蹊蹺的。說到了生生死死,慶有大哥忽然冒出了兩句經典名言:“心情舒暢是治病的良藥,愁眉苦臉是衰老的快車。”

夜深了,人們散去。雲海安排我們三名男生和他一起住到雲革家。去雲革家路上,天黑無星無月,整個村子都籠罩在死寂般的黑暗中。只有遠處田野裡蛙叫聲,還顯示著自然界的生機和活力。一支小手電作用太小,大家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移動。此時內心有所感觸:四十年城市與鄉村都發生了巨變,但鄉村的夜晚還像與世隔絕般的寂寞,而城市的夜晚到處燈火絢爛,車流不息,越來越充滿魅力。躺在農家的炕上,也許是興奮難抑,久久難以入眠。 ­

很早就醒了,窗外還是黑的。又迷糊了一會兒,清晨四點多大家都起來了。我們順著雲革家後門出去,便是一片遼闊的水稻田。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初,釣魚泡才開始試種水稻的歷史,如今已變成了水稻村。昔日那最令人懷念的,一片片美麗迷人的草甸,也被水稻良田無情吞沒了。附近有一眼機井正往稻田裡抽水,走近觀看,抽水電機是用手扶拖拉機(農村俗稱‘小突突’)上的柴油機代替。出水口接了長長的碗口粗的白色塑料管,直通水稻田。據雲海講,這些年來地下水位下降很嚴重,從長遠看是令人憂慮的問題。 ­

早飯後我們一幫人,加上雲海、吳雙等社員,浩浩蕩蕩的隊伍,直奔三隊集體戶舊址而去。有人在前面引路,領到了一排五間磚房前,說這就是當年的三隊集體戶。知青們都搖頭,覺得不對勁。其一,三隊集體戶的位置應該沒有這麼遠,其二,是草房不是磚房,其三,是四間而不是五間。但社員堅持這五間磚房是三隊集體戶沒錯。我因為臨來前剛剛整理下鄉日記,清楚的記得日記中寫道:“從三間草房到四間草房,時光無情地飛馳而去,三年五年,路漫漫在何方,集體戶的生活依然這樣。”1973年底第二次合戶,把我從二隊的三間草房,合到了三隊的四間草房。印像很深的。在爭議中有社員想起來,說前面還有集體戶的四間舊房。啊,終於找到了當年四間草房。草房西側那間已搖搖欲墜,現今房主說那間房上的大樑已斷了。八名知青中只有我在此房裡住了一年。看著東屋我最後睡過了四百余天的土炕,我的心潮不禁又翻騰起來,感慨頗多。後來大家紛紛在窗前照相留念。我還特意拍照了黑乎乎的廚房。此時真想說:三隊原戶的知青們,抓緊時間回去看看吧,你們的四間草房還在毅力頑強努力堅持著,像年邁的老人每日望眼欲穿,痴情地等候著他最親近的人的歸來和看望。 ­

回到二隊,人有些分散。我和大成等人再次來到那魂牽夢繞的三間草房舊址,來到那日夜思念的小河旁。對著小河、對著園田地,對著舊址上翻蓋的磚房,又是一通臨別前最後的拍照。 ­

回到雲海家,雖然熱情挽留,但我們執意要走。在他家房前我們知青和雲海一大家分別合影。雲海非要用‘小突突’送到公路,盛情難卻,就索性坐上體驗一番了。順著從保壽到釣魚,再繼續前行約二三華裡,就是新立鄉通往榆樹市的公路。‘小突突’雖開得很慢,但不一會兒就到了公路。公路上來往的客車很多,不到十分鐘兩輛客車一同駛來。大家向雲海一家熱情揮手告別,同時在心裡也向他們身後——那依稀可見的釣魚泡村,那個夢寐思念終生難忘的地方;那個歡樂與痛苦交織的地方;那個揮灑血汗和奉獻人生最美好青春年華的地方;那個我們曾經生活了二千二百個日日夜夜的第二故鄉;無限深情地說聲再見!再見!…….。 ­

客車行駛五六分鐘,便駛近朱達站。我急忙拿出相機,尋找車站附近的團山。看到了,昔日那高高的明顯的石山,如今已變成純粹石包包啦。無人上車或下車,客車繼續急駛向前,我只好選擇最佳角度,對准石包包——昔日的團山,留下一幅珍貴的照片了。想想幾十年,一座石山已不見。滄海桑田,世界每時每刻都在變,世界一切事物都在變,這是歷史的規律,是事物發展的必然,不可逆轉。只有人間最美好的真情永在,永存,永不改變。

一輛普通的客車,載著一些素不相識的人,載著八名老知識青年和無盡的思緒,在榆樹大平原上馳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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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記:圓夢之旅結束後,我翻看1976年日記。才發現了自己在1976年回過釣魚了。並且還到五間磚房看望集體戶新老同學。走時一名叫尹俊峰的送我,在朱達站等車近四個小時。沒有日記的鐵證。記憶已經一干二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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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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