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寺裡人很多,熱鬧如集市.進得門來,才發現大昭寺裡正在開巨大的PARTY.仙樂飄飄.正廳,著紅衣的僧侶成方陣排列,演奏用的各種樂器大多鮮見.對宗教儀式及宗教樂器,我是全盲,故只能在門外看看熱鬧,連濫竽充數的水平都沒有.
幸好,這裡是大昭寺.許多的藏民和我們這些所謂的游客來來往往,無形中共同釀造了熙熙攘攘的氣氛.藏粑成堆,像大昭寺外連綿不斷的群山,甚至顏色也近似,活脫脫一個唐古拉山脈的微縮景觀,還帶著田野的淡淡清香.雪白的酥油被滿滿的盛在缸裡,燃燒起來連煙痕都不留,確實是上等的照明材料,但是否顯得奢侈了點,畢竟它是從大量的牛奶中提煉出來的.燃燒的酥油揮發的是濃濃的乳香.在西藏,一直水土不服的是胃,為此,它總是悶悶不樂,此刻,它卻像是遇上了情人知己,不停的與這些供神的東西眉目傳情,且樂此不疲,同時還要拉我眼睛的後腿.可惜,咽下去的只有自己微酸的口水.於是,逃避.
幸好,是在大昭寺.寺裡有平台,平台上有陽光,藏胞們三五成群,蹲在牆角,偷偷的望我們一眼,隨即又將眼神跳開.他們是主人,我們是闖入者,可我們的張揚與他們的畏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不久,我們就開始為自己的目中無人感到淺薄與可笑.震懾藏胞的並不是我們的狂妄無知,而是坐在平台上看到的大昭寺的頂.大昭寺有各種各樣的頂,不尖不突兀,唯有黃金一樣的顏色奪人眼目,金碧輝煌四字再貼切不過.寺裡的僧侶凝視著這些起起伏伏的頂,而後,掉轉臉平靜的說,這些屋頂真的是用了黃金來打造.
大昭寺裡收藏了我們世俗之人夢寐以求的物質,黃金綠寶石瑪瑙琥珀等等,我總忍不住用世俗的標准來計算它們值多少錢,然後,忍不住用世俗的標准來計算它們可以做些什麼用.大昭寺裡收集了巨額的財富,布達拉宮更甚.如果將所有寺廟裡的財富集中起來,天啦,開家銀行是綽綽有余的了.信民們把物質世界裡最珍貴的東西都捐了出來,甚至,他們最愛吃的酥油都奉獻給了寺廟,從此,一無所有,從此,心靜如水.如此巨大的犧牲,我們做不到.我們享用了物質世界裡的絕大多數物質,我們的幸福卻不見得比他們多.大昭寺的門口,有許多藏民在叩等身頭,如此的全身運動,目標是十萬次,不用監督.十萬次,是個什麼概念?我是做不到.寺門口的花崗岩地據說三年就得換,因為被磨損了.堅硬的岩石被柔軟的肌膚磨蝕了.我們不能,是因為我們的心不同.我們的每次付出都是要經過計算的,都是要經過成本控制的,這些,他們不懂.他們爬山涉水,風餐露宿,犧牲一切,只求一生能來大昭寺跪拜一次.他們生命的意義單純而明確.所以,這些來到了大昭寺的信民們,看到了金碧輝煌的雕梁畫棟,五彩斑斕的唐卡,聽到了認真的僧侶們演奏的佛樂,而後,能在大昭寺的平台上沐浴著陽光,還有什麼能比這更心滿意足的呢?靈魂一旦得到安置,還有什麼境界達不到?
這愉悅後的巨大平靜我們也曾片刻擁有過.在我們為愛所付出的時候,我們就像這些信民一樣,願意獻出我們的所有.可是,這種狀況在我們的生命中存續的時間不會很長.我們沒有到大昭寺來跪拜的夢想,我們只是一個過客,我們抵御功利的心哪裡會有花崗岩般堅硬.我們的心倒如群山起起伏伏,很難維持長久的平靜,除非,我們再次愛上別的人.
大昭寺外人更多.因為大昭寺外的確是個集市,和大昭寺一樣赫赫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