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遭遇了一位喜愛政治的語法老師,我打戰前就不由自主地關注戰況。雖然西班牙不幸淪為參戰國,不過我以為西國百姓極其厭戰。因著反戰,薩拉曼卡舉行過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游行,那晚,十多萬人口的小城居然有三萬多人彙聚在市中心的馬約爾廣場。可惜我錯過了那次游行。當聞知有第二次大規模游行時,我連晚飯都來不及吃,就急急地趕往馬約爾廣場。還沒走進廣場,便聽見場內歡聲雷動。奔過去一看,燈火輝煌的廣場滿是群情激昂的人們和各色標語,廣場二樓的主講台上正有一紳士手捧講稿對著話筒演講。仔細聽了下,沒懂幾句,倒覺著西語沿著音箱在夜空中飄蕩時著實好聽,而演講者則像在感情充沛地念一篇老詩。反正充滿了反戰的字句。我很喜歡那句——NO A LA MENTIRA!NO A LOS ESTADOS UNIDOS!NO A LA GUERRA!(不要謊言!不要美國!不要戰爭!)
原以為演講完了人們就會奔到街道上狂走游行,然後走遍薩城的大街小巷。沒成想講台上節目頗多,主持人宣布接下來由藝術家表演西國傳統曲目。遂見手持古老樂器的幾位藝人在包廂大小的主講台上邊彈邊唱。是首古老而婉轉的歌曲。聽得出有戰爭的字眼,大概是當年的反戰歌曲吧。人群也跟著一塊兒唱,很歡樂的感覺。拉丁音樂裡沒有悲歌,總讓你想跟著音樂舞起來。政治也不例外,就當舞會罷。
之後,又一位紳士充滿激情地演講,這哥們頗幽默,跟場上人群溝通得不錯,於是人們不時對他的講演報以會心的歡笑。仍舊在精湛的三五分鐘後,串以藝術節目。這次由來自非洲的鼓手表演。一陣激動人心、出神入化的節奏伴著全場“NO A LA GUERRA!”的反戰口號,絕妙非常。我無論如何覺不出這是什麼政治活動,倒像過節。
後來,又有幾回演講,自然又有其他藝術家諸如南美樂隊風琴手等陸續獻藝。末了,居然所有的演講者彙集講台,同聲高唱了一首老歌,而且音准音色都不錯。我不由得對西國政人們刮目相看。當然群眾也不示弱,一同歡聲高唱。一些青年學子們揮舞著大幅標語,有節奏地呼著口號在人群中穿行。同時主持人宣告演講告一段落。
結束了?非也,場內繼續著各種余興節目。一直在場內逡巡的兩個踩高蹺的小醜開始玩噴火,其周圍立馬彙集了很多人,剛剛出演過的那幾個南美非的哥們也奔過來敲鼓狂舞,圍觀的人群隨著一同歡樂地舞動,當然也沒忘抽空喊一陣反戰口號。
廣場上的人漸漸散去,終於,那兩個高蹺小醜開始引導人們往街上走。大概要照例游街了吧。誰知才游了兩百米,路邊的小廣場又是樂聲如潮。側目一看,又一南美樂隊在舉行反戰演出。於是,所有人群彙聚在小廣場繼續歡樂地反戰著。大概拉丁音樂不懂得憂傷,所有的樂章都是跳躍的音符,台下觀眾們個個手舞足蹈,將反戰和狂歡進行到午夜。是夜,樂隊也極HIGH,在觀眾們“OTRA”(再來一個)的熱情呼聲中欲罷不能,唱了個盡興。
於是知道,像西國這麼個熱愛狂歡享受生活的民族,如何會喜歡戰爭?都是政治家的一廂情願罷。這是三月十五日的夜晚,戰爭還在醞釀中。而我平生頭一回這麼興致盎然地參加政治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