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山行

作者: 梅葉青青

導讀微山行說到微山湖,十個人有九個會想到《鐵道游擊隊》,想到“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靜悄悄”那支難忘的曲子。這是不是有些落入俗套?可是不提這些,我們對微山湖又能知道些什麼呢。就像過去我們一說到葵花,就想起忠於熱愛之類神聖而崇高的內容,我們當然不知道還有梵高筆下那種意義的向日葵,一元化的思維定勢是一種過山車,從高坡上霸氣地俯衝下來 ...

微山行說到微山湖,十個人有九個會想到《鐵道游擊隊》,想到“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靜悄悄”那支難忘的曲子。這是不是有些落入俗套?可是不提這些,我們對微山湖又能知道些什麼呢。就像過去我們一說到葵花,就想起忠於熱愛之類神聖而崇高的內容,我們當然不知道還有梵高筆下那種意義的向日葵,一元化的思維定勢是一種過山車,從高坡上霸氣地俯衝下來,不允許你有其它選擇。

沒到微山湖之前,我並不知道微山湖除了聞名遐邇的鐵道游擊隊之外,還有五千年前,為逃避紂王的暴政而隱居在此的微子。微山,也就因微子而得此名。除此之外,微山,還有與劉邦一起打天下的張良的墓址。

其實游微山湖,完全可以不必被那些沉甸甸的歷史壓得喘不過氣,一路隨意走走看看,忘情山水之間,感覺就很好。

參觀微山湖萬畝荷花。船行水中,但見接天蓮葉無窮碧,卻難覓映日荷花別樣紅。偶爾有一兩株紅荷臨風玉立,也是一種美人遲暮的意味。八月的荷花都已經老去了。沿途無邊的荷葉和著浩瀚的湖水寂寞地綠著。

去年秋天在揚州瘦西湖,沿長堤經荷蒲熏風,一湖荷葉殘敗不堪。想起寶玉黛玉在大觀園荇葉渚的一段對話:寶玉道“這些破荷葉可恨,怎麼還不叫人來拔去?”黛玉道:“我最不喜歡李義山的詩,只喜他這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偏你們又不留著殘荷了。”就覺得揚州瘦西湖的殘荷比微山湖的綠荷要更有詩意。有時候不完美就是一種美。因為這種不完美的殘缺形式,留給我們一個恰當的審美空間。就說《紅樓夢》裡的林黛玉與薛寶釵吧,一個敏感多疑耍小性,一個雍容大度城府深,在現實生活中的男人眼裡,寶姐姐適合作妻子,而林妹妹適合當情人。因為妻子是要來生活過日子的,而情人則是來審美賞心悅目的。過於完美圓滿,就失去了應有的審美空間。

船在寂寂的綠荷中行走,湖面上不時與漁民的船家相逢而過。爐子上坐的鍋正冒著一縷縷熱氣,女人蹲在船舷邊淘米洗菜,黑狗和孩子們在船上嬉戲。船尾的水面上漂浮著籠子,裡面養著雞、鴨、鵝等家禽。鴨鵝倒也罷了,它們原本就是喜水的家禽,到不了水裡,每天看著水,想也是愉悅。就像我們可愛的男士們,每天只看著如花似玉的美眉們也是心生喜歡。就是可憐了那些在地上生長、見了水就心驚肉跳的雞們。整日價在水上搖來晃去,蕩秋千似的,不啻是一種精神折磨。

看過一部二戰片,片中的男主人公被德國人抓去,關在一間屋子裡,沒日沒夜無休止地播放音樂,致使男主人公幾近精神崩潰。 特為那些雞們擔憂,不知道它們的神經是否也像人一樣脆弱。

有的漁家船頭上擺有三五盆花花草草,仔細瞧去,不外是太陽花、雞冠花、一串紅之類粗放好養的植物。看到這些一盆盆的花草,你就知道漁民們真是把家安在了水上,把一份動蕩的情懷安在了船上。小舟日夜在湖面上風雨飄搖,一掬泥土,一株植物就像一枚沉沉的錨,拖住了一顆無所歸依的心,人也是大地上的一棵植物,要把自己的根扎在泥土裡。

船終於靠在了微山島。碼頭上有賣蓮蓬,五六個一扎,才一元錢,便宜得不得了。二話不說,就掏口袋。心滿意得地提留著一大兜綠蓮蓬去島中心微子廟。廟門口也有賣蓮蓬的,一問,五角錢一扎。直懊悔。人們形容後悔,說悔得腸子都青了,不知道這青是不是就是這種蓮蓬的綠色,反正此刻我是一看到蓮蓬綠,就要想起這句話。

一路上提著能把腸子染綠的蓮蓬,挺喪氣。忽轉而一想,如果微子廟前根本就沒有賣蓮蓬的,我是不是又要懊悔當初自己沒有果斷。誰能把前前後後的一切事都掐算得好呢。

曾與一位做導游的女孩子閑聊。她雖然已經到了談論婚嫁的年齡,並且也有了男朋友,但是她並不想結婚,她說怕到後來再碰上更好的。古人有“曾經滄海難為水”,看來這位女孩子是打算未經滄海不為水了。或許這樣就不會有漏網之魚?

剛參加工作時,車間裡的小姐妹個個都急著談朋友找對像,其中有位同事很知心地對我說,你想想,就這麼一筐蘋果,大家都在挑,剩到最後哪裡還有好的呢。時光荏苒,在我離開原單位多年後,聽說那個當初與我說這話的同事遇人不淑,婚後沒幾年就離異了。而另一些條件優越不肯輕易論婚嫁的女子,也成了昨日黃花。這真是誰也掐算不准的事呵。我們並不知道翠綠的蓮蓬在什麼地方等候著我們。人生的一切,都是一個不確定數,抑或這就是最具真實意義的人生。

早就聽說要在島上吃漁家宴,個個都備好了饕餮大口,大朵快頤。菜上來了,左一道是魚,右一道也是魚;前一道是魚,後一道還是魚。蒸、煎、炸、燉……廚師的十八般武藝都在魚身上大顯身手。滿滿一桌子魚,仿佛魚們的一次結社集會。其中有一道是微山湖特產,四鼻孔鯉魚。據當地主人說,微山湖的四鼻孔鯉魚曾獲得毛澤東的青睞,下箸品來,終究還是個魚肉味道,想來就是八鼻孔,十鼻孔,也不過如此。

剛寫到這裡,出差在外的先生打電話來,說明天到延安,准備帶回一些延安的大紅棗,我說延安的大紅棗終歸也還是棗。天下的紅棗都是棗味。

吃過一道又一道菜,其實自始至終只是在吃一道菜。魚們一統天下,餐桌呈現一元化局面。似乎在讀千人一面,千部一腔的乏味文章。

阿拉伯故事《一千零一夜》裡,一個好色的國王看上大臣的妻子,便借故到那女人的家裡,女人只用一種東西做了一桌豐盛的佳肴宴請國王,國王吃起來,所有的菜都是一個味,後來國王明白女人的用意,打消了心中的邪念。不過在兒時讀這則故事,用了很長時間,也沒有想明白其中的意味。

觥籌交錯的席間,一位文友給了我份材料,說可以向周圍朋友推薦一下。看看,是某文學刊物招聘刊物征訂推銷員。年薪幾萬,到也說得過去。想正好可以介紹給朋友W。一看條件,必須一年完成征訂刊物三百份以上,再看那不菲的薪水,就有點天上掉餡餅的味道了。地上的人很多,可我就是納悶,為什麼從來沒有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著的事發生過。

微山之行回來後躊躕再三,不知道這個餡餅能不能砸在W的頭上。但我最終還是把這些材料交給了W。或許,在潛意識裡,始終幻想著我的朋友能有幸成為世界上惟一一個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著頭的人。當我把材料交給W時,我覺得我的行為無異於是在把可能掉餡餅的天空指給W看,至於那餡餅是否能掉下來,阿彌陀佛,那真是我所不能知曉的。這樣的忙,真是沒有幫到點子上。很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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