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裡,黃土地上那一串腳印(七)在綏德,感受扶蘇、蒙恬的寂寞

作者: jcmouse

導讀同系列第一篇:九月裡,黃土地上那一串腳印 (一)呼和浩特大風降溫 九月裡,黃土地上那一串腳印 (七)在綏德,感受扶蘇、蒙恬的寂寞 從米脂到綏德我坐的是火車,幾十公裡的路程,硬座票價才二元五角。拿著那張薄薄的車票,我十分好奇的看了又看,這樣低價的火車票,恐怕已很少了。九點五十分,只不過二十多分鐘,我已到達綏德。 剛剛坐上開往� ...

同系列第一篇:九月裡,黃土地上那一串腳印 (一)呼和浩特大風降溫
九月裡,黃土地上那一串腳印 (七)在綏德,感受扶蘇、蒙恬的寂寞



從米脂到綏德我坐的是火車,幾十公裡的路程,硬座票價才二元五角。拿著那張薄薄的車票,我十分好奇的看了又看,這樣低價的火車票,恐怕已很少了。九點五十分,只不過二十多分鐘,我已到達綏德。

剛剛坐上開往城裡的5路中巴,一支車隊停在旁邊,下來一大幫子人。內中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徑直走到中巴車前,跟駕駛員說著什麼。我聽旁人在講,那是省長視察。有人在給駕駛員支招,快給他講,修修進城這條路,還有車站廣場。我在車的後半部,聽不清駕駛員和省長的交談,但我估計,駕駛員不會說。中國老百姓歷來只會私底下嘀咕,真要場面上面對這麼大的官,以及多半是極具誠懇的微笑著的臉,還是講好話的多,這應該是我們的優良傳統吧,也符合和諧的總要求。

真的,進城的路有一二公裡還是高低不平的土路,車就像浪裡的小船左右搖擺上下顛簸。怪不得大家意見很大。

住宿的商務賓館正有兩對新人舉行婚禮,門外有一大幫子人在吹吹打打。今天農歷八月十六,是個好日子,我一早在米脂就聽到劈劈啪啪的鞭炮聲,到綏德仍然是歡天喜地。陝北人愛熱鬧,婚喪大事更不會免,兩支嗩吶一響,便成一個場面。我看到一個胖胖的女人唱著信天游,有點失真的音響不時發出轟轟的雜音,引得路人不住側目。

向賓館前台打聽扶蘇墓怎麼走,她們回答不知道。我想,肯定有知道的人。順著賓館外的千獅大街向城裡去,我問路人,問小店主人,他們竟都不知道扶蘇墓,更有一人反問我扶蘇是什麼,讓我哭笑不得。我尋思,是不是我記錯了地方,扶蘇墓不在綏德。就在我無數次的失望和郁悶後,終於有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爸爸告訴我,墓在疏屬山,沿著這條大街一直往前,過千獅橋,再問問人。

走過橫跨在無定河上的千獅大橋,在一家郵政營業室裡,一個四五十歲的婦女不厭其煩地告訴說,你可以直接坐5路車到終點站縣政府下車,沿縣政府旁邊一條大道上去就是,你要是還找不到,你不要問扶蘇墓,要問實驗中學、八角樓,知道的人多。完了她還取過郵局的一張紙,在上面寫下“實驗中學 八角樓”幾個字。我真的非常感謝這位熱心的婦女,我把那張紙折疊好,小心地放進上衣口袋中。以後看到這張紙,就會想起那個場景,記起熱情的陝北人。

再次坐上5路車,我有點恍然,我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我原本可以很輕松地進行這次行程,5路車就是我剛才從火車站過來的5路,而我現在卻經過了多少碰壁才找到這條其實很簡單的路。我突然想,讓游人輕松方便不受折騰地到一個地方游覽,當地政府和社會是否應該做一些有益的工作呢?第二天中午我從綏德到太原,在綏德火車站候車室,看到一張綏德縣城地圖,醒目地鑲嵌在牆上的為民服務欄裡,上面清楚地標注著各個點的位置和公交線路。我找來車站設置的意見簿,寫下一行字:如果把這張地圖放在車站出口處,我會非常感謝。過了一會,見到一個大約是值班站長的拿走了意見簿,但沒有出來,而我要進站了,我終於沒有見到車站對意見的回復,但我相信他們的為民服務是認真而講求實效的。



果然,在5路終點旁的新華書店,我問實驗中學八角樓,營業員爽快地指著縣政府大樓右側的一條土路說就這上去。沿著這條上坡的土路,走過綏德縣教學研究室,走過實驗中學,曲曲折折彎彎繞繞中人已上到坡頂,是綏德縣博物館——扶蘇墓就在博物館圍牆內。

踏入院內,我東張西望尋找購門票處,一位姑娘從第二間屋內出來要我先去參觀,出來再買票,售票員不在。

循著院內小路,頂頭是一土丘,稀稀落落地種植了一些高不過人余的松柏,而野草則密密叢叢直漫到丘頂,微風吹過,瑟瑟作響,孤寂冷清,要不是博物館就在二三十米外,獨立此處,人會膽寒。路旁矗著兩塊石碑,標明此處分別是省縣的重點文物。要不是有這兩塊牌子,我不會相信這個不高的土丘就是扶蘇墓。左手五十來米處一屋立於坡沿,走近可見牆上嵌有一碑,是維修扶蘇祠碑記,上面雋刻碑文的大意是祠始建於明代,歷代有過維護,本次維修於1995年10月,並記載有修繕的項目。我理解碑文的內容是有點自我炫耀,自擺功勞的意味,因為我看見的是一間破落異常的祠屋:除了這塊碑,我沒有見到一個文字,哪怕是對扶蘇的最簡單的介紹;屋內空空落落,沒有一桌一椅,廊柱油漆斑駁,地磚翹裂四散,地面塵土寸厚,依稀能見人獸糞便。我不禁唏噓!只有高處建於民國時期的八角亭還穩穩挺立,坡頂罡風穿過,吟聲驟起。





我落寞之極,走出墓區。再見博物館工作人員,我向她購票,我想和她聊聊那個失意的扶蘇,聊聊扶蘇墓的管理,但面對那種無精打采愛理不理的樣,我信心頓失啞口無言。

扶蘇墓尚且如此,蒙恬墓更是簡陋。在綏德一中幾張水泥砌成的乒乓台前,五六個吃過午飯的中學生正在玩耍,我就站在他們旁邊,注視著眼前,同樣是一個高大的土堆,同樣是兩塊墓碑標注著省縣重點文物,不同的是這裡豎著一塊“秦大將軍蒙恬墓碑記”,而沒了祠、亭。想想也對,到底一個是秦王子,一個只是將軍,雖然他功勛卓著,但身份的差別擺在那裡。我細細看著那塊字跡難辨的碑記,隱約了解了這位將軍的冤死是和王子分不開的。


回到千獅橋,橋下渾黃的無定河水綿綿流淌。這條河,有著太長的歷史和太多的故事。我是從唐代陳陶的《隴西行》中知道它的,“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無數春閨的夢裡人成了無定河邊的累累白骨,那是一個多麼凄慘的場景。這條河曾帶給年輕的我的是太多的憂傷。其實歷史也就是這樣,累累白骨之上的是一個個王朝的輝煌,一個個將軍的凱旋。


不過,千獅橋畔沿河欄杆上的石刻畫像很快吸引了我,一塊塊黑色的大理石整齊地鑲嵌在欄杆框內,上面刻著的是陝北的民俗風情和百姓生活勞動場景,雕刻精細,線條洗練,形像簡樸而生動,儼然成了一處石刻畫廊。陝北多工匠,綏德又產優質石材,石刻成為當地的特色。千獅橋上有千余石獅蹲臥在兩側的護欄柱上,雖說模仿味道較濃,但個個形態各異栩栩如生活靈活現,也足顯工匠工藝的高超。我在米脂李自成行宮看到有當地出土的漢石刻畫像,想著這也是他們的傳統,從心裡祝願綏德成為真正的“石雕之鄉”。

走過千獅橋,橋西端涼亭內,四五個老人在閑聊,我笑著向他們點了點頭,進去坐了下來。

他們問我:“來旅游?”

我又笑著點了點頭。

“哪裡來的?”

“上海。”

“好地方!”

在這樣的一問一答中我們開始熟絡。我知道了他們都已退休,就住在旁邊的小區內,今天天氣好出來閑逛。其中一位今年三月剛退休,他原來在北京鐵路局工作,因照顧家庭調回綏德。說起北京,他的話明顯多起來,臉色更加生動,有時還帶手勢比劃。他是從衛生系統事業單位退的,每月退休費合計在3000元,他告訴說是財政補貼多。我猜測,榆林地區資源開發正在勢頭,財政收入不錯,老百姓勢必也會得到實惠。我替他們高興。

告別這些健談的老人,我沿著千獅大街向西,見到一座高大的雕像,基座上刻著“民族英雄韓世忠”。韓世忠是綏德人,南宋時期的抗金名將,鎮江黃天蕩戰役中,用48天時間率8000兵丁打敗金兀術統帥的10萬金兵,成為綏德人的驕傲。藍天下,韓世忠身穿盔甲,雙目炯炯,長髯飄飄,手撫寶劍,面向千獅橋、面向無定河,以這樣的瞬間成為綏德人心中的永恆。我突然想到了扶蘇,想到了蒙恬,他們也曾抵抗過外族,保衛過這裡的山山水水這裡的人們,而且就長眠在眼前這塊土地上,但是,他們在哪裡呢?


綏德給了我一個不一樣的陝北,它讓我有些郁悶。

也許旅行就是這樣,在收獲喜悅和放松的同時,也會有許多遺憾,許多不如意,世界就是這樣一個復雜的多面體。

離開綏德,轉道太原,我回到上海,生活如常。但黃土地留給我太多的思念,也留給我太多的感慨,我會再去那裡看看。


精選遊記: 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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