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婺源

作者: wangnana2000

導讀想作一個鄉下人.在一望無際的田野裡,聽憑陽光的親吻和微風的撫慰,長發飛揚,意氣風發地飛奔在田梗上.或是稻花香裡,聽取蛙聲一片,在路轉溪頭感受一份豁然開朗的欣喜.可仍是城市的動物.仍習慣於由汽車載著在人流中匆匆穿行.沒有藍天,沒有綠地,也沒有那閑淡的心緒. 終於在那份抑郁局促幾乎引爆的時候,有了難得的兩天假.收拾行裝,我要去最美的農村,我要做鄉下人. 一夜的� ...

想作一個鄉下人.在一望無際的田野裡,聽憑陽光的親吻和微風的撫慰,長發飛揚,意氣風發地飛奔在田梗上.或是稻花香裡,聽取蛙聲一片,在路轉溪頭感受一份豁然開朗的欣喜.可仍是城市的動物.仍習慣於由汽車載著在人流中匆匆穿行.沒有藍天,沒有綠地,也沒有那閑淡的心緒.

終於在那份抑郁局促幾乎引爆的時候,有了難得的兩天假.收拾行裝,我要去最美的農村,我要做鄉下人.

一夜的火車到衢州,轉汽車往婺源。問訊處小姐很好心的提醒我要下陣雨.天陰沉著, 風吹亂了我發.想到那裡的交通,真是山雨欲來的恐慌.

樟樹漸漸多起來, 剛插的秧.滿眼深深淺淺的綠.沒有設想中的金黃,映山紅在山間點綴著.正是播種的農間.也就平和下來.且聽風吟, 借一位朋友的話:腳踩西瓜皮,滑到哪兒是哪兒吧.太陽倒悄悄露笑臉了.

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沒有了原本的蕭瑟,李坑的活水帶來的是源源不斷的客流.

老屋的後門轉出,七拐八繞居然到了一處未有游人的小菜園.

摩托聲響,一”大蓋帽”聲音洪亮:”走錯啦.這是我家菜園.”

“你是種菜的?”看他一身警服,我笑言.

“四年多,這還是第一次回老家,倒碰上你了.”他推著那匹”瘦馬”,帶著歸家的欣喜,”筆直走,能出去的.--如果我沒記錯”.

“不想家嗎?”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 這就是“腸人”?

“想又怎樣,又回不來.”他倒沒介意,”很多人都出去了.這裡只老人在.”

如此這般,不打攪他們重聚的快樂,我該走了.

摩的托帶著由小路進俞家祠堂.一路梧桐花開得正盛.

司機正是本村人,順路回家.他很興奮地一路指出小時蕩過秋千的老樟樹,抓過知了的梧桐,甚至親手栽下的松柏.”現在不干這些了.難得回來,就休息唄.”

分手在小巷口。獨自一路沿青石板路走下去.矮牆茅檐,黃發垂髫並怡然自樂。水聲漸響,豁然開朗處,流水潺潺,宗祠已在眼前.倒改了主意,不見也罷.

直奔曉起.真正的目的地在慶源.

上山路半小時,一路的油菜花大都結籽.隨風舞動處,嘲笑我的不識時機.

終是搭上了往嶺腳的小巴.再下車已是置身山野之間.路邊的人家已招待過數批取景的攝影家.看留下的照片,也算補償了晚來的遺憾.

天色暗下來.時間有限,慶源是去不成了.聽人指點從石子路下山,靠十裡油菜香引路,一路青山梯田,.偶然會有幾個插秧耕犁的農人好心的為你指路。就隱在其中了。讓幾處聚在一同挖山蕨的孩子排隊拍照,看他們第一次透過取景框學照相,看他們小心的捧著像機為我留影,興高采烈的分”瑞士糖”,真的笑開了。在鄉野自由的呼吸,自由的閑逛,自由的做我向往的鄉下人.有不管不顧的囂張.

回到曉起已下午五點,下山路走了兩小時吧.

為招待勇氣可嘉的女孩,老板娘殺了最大的一條荷包鯉魚.只放蔥姜鹽清蒸,鮮掉眉目毛了.水蕨蠟肉,青菜豆腐,簡簡單單舒服一餐.再泡杯當地的綠茶,心爽氣清.

滿足的吐出最後一根魚刺時,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打傘一路轉進村子,天色已完全暗下來.老屋都隱藏在夜色中了.難得的幾戶人家透出昏黃的燈光.迷路了呵,收攤的老人告誡要順水走出去.終聽著流水的指引回到大路,慶幸之余決定明早再訪.

雞鳴狗叫中.曉起在微風薄霧中蘇醒。踏上田埂.由下曉起一路走進去,天色漸亮,晨露打濕了我的發. 霧散了,老屋的白牆青瓦清晰起來.炊煙升起,人聲漸長,空氣裡依舊是混合著清草和泥土的清香.

搭卡車下山,飄雨了.延村和思溪像水墨畫般在雨中洗得格外清晰.每棟老屋都守著自己的歷史默默訴說著自己的故事.大家都期望鎖住自家的興旺.大家都祈望福壽安康,大家都企望多子多財.每家每戶都以自己特有的方式裝點自己的家,無論是富是窮,是新是舊.家,總是基礎,總是港灣,總是歸宿,總是最重要的.

原以為再無機會上沱川,卻在剛至清華鎮時遇上了去理坑的曾老師和黃鶯. 不管啦,一甩背包,我要上路.

老屋迷宮般排列著.走在青石路上,隨時發現又回到了原地.也是傍水而建,卻和宏村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村裡孩子見慣了游客,已能熟練的解答介紹. 和嶺腳鄉間的孩子太不相同. 他們干淨,伶俐,能言,熱情周到.他們清楚的知道你想看什麼,想找什麼,盡管也許並不明白其中緣故,卻並不影響他們故事的生動.黃鶯始終認真的記著各處的名字,典故,到達時間,居然有了厚厚幾大張紙。深感散漫,慚愧不已.

老屋的牆高聳著隔開了外面的世界.窄巷裡依舊幽靜無人.拉進的電線多少和這五百年的舊宅有些格格不入.漫步其中,牆上濕潤的苔蘚訴說著它的歷史.就想起了<費裡尼的羅馬>. 

對我們這些稍作停留便匆匆而行的人,當然希望老屋永遠有它的本色,讓我們有一處懷念那份安寧平靜.村裡人呢?難道本末倒置的讓他們為我們守著祖屋不翻造新家,不用家用電器,不享受城裡人能享受的便利?是游客打破了他們的平靜,讓他們知道了能靠老房子賺錢.能用故事討價還價,而且價值不低.這是誰的悲哀?老屋裡的人能出去的都出去了.沒出去的在我們這樣的游客身上找到了一份同樣賺錢的工作.包括孩子,這些人還會有或完全有原本的淳樸嗎?這究竟是誰的過錯?

鄉間有一種不知名的白色花,當地人稱為”月月白”,像玫瑰一樣多刺,難以采摘.很少在別處看見.移往別處也很難存活.卻無論嚴寒酷暑,每月都不變地綻放碗口大的純潔花朵,該和老屋作了很久鄰居了.也許它才是這裡真正的居住者.

做不了鄉下人.永遠做不了真正的鄉下人.暗嘆一聲,那需要怎樣的智慧和勇氣?走過小巷,曾老師為我布置了題目:百年的沉思.何用百年,只這幾分鐘的問題我已不堪重負,無法回答自己了.

下午二時,到了告別的時候.雨已停,可路面極差,已無進村的車.為了趕五點的長途車,與曾老師二人依依惜別,抄小路趕往清華.照當地人說法,小路近一半路程,30華裡,最快兩個多小時就能到.一路腳深腳淺,沿著水源上山下谷,穿過稻田,走過林場,越過茶園,清香不斷,最美的風景一一過去,腳步也跟著輕快起來.

2:30 田梗上飛奔,欣賞著沿路風景暗嘆無法停下腳步.

3:00 山間小路拾級而下,又滑跤了.

3:30 飄起了雨,泥路更滑.繞山滑行吧.

4:00 油菜地裡,勝利在望的微笑,已能聽到摩托車的馬達聲了.

終於在4:15攔住了摩的直往婺源.

臨開車前五分鐘買好晚飯躺在座位上.擦拭沾滿泥的鞋褲.再次慶幸好運,再次驗證永遠要和時間開戰,無法放下按部就班的生活.

早想回來寫一篇<一個人的婺源>,卻終於換了題目.婺源絕不獨屬任何人,我不過匆匆過客中太不起眼的一個.且靜觀它在這風雨飄搖中何去何從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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