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我與小蘇話別,難以啟口的是未能兌現的一個承諾。鑒於此,我們便在幾乎沒人敢出門的非常時節,登上了離開上海,前往浙西的旅游專列。據說,就因為非典的緣故,這趟列車是徹底地“清靜”了,我們倆相依相偎,自感都有些誇張,但沒有誰來顧及。杭州站或許是世界上最不講究查驗的“碼頭”,分明有人在對下車的乘客加以“驗收”身體,可我們倆卻堂而皇之地“漏網”了。出了火車站,我們便找開往去浙西臨安的長途汽車。根據我事先與臨安董阿姨聯系所得的信息,杭州應該有一處叫“西站”的地方有開往臨安的客運班車。畢竟我們倆是第一次來杭州,東南西北怎能分辨得清?杭州的街道也像是不很大,公交車一類也難見著,我們實在無計可施,就招手打的。杭州的的士倒是很靈,不一會就上了車。駕車的司機是個“杭州通”,盡管你提什麼問題,他老先生總能說上一大番話。都說北京的師傅能侃,我看,杭州的師傅也不亞於北京的侃爺了。不知不覺中,我們到了西站。這是個不像站的汽車站,要說感覺,我同小蘇都拿不出適宜的句子。小蘇說要去找洗手間方便一下,結果,至少耗費了十分鐘,才在一個破房子裡找著洗手間。那裡又正在灑藥水,小蘇還在不溜意中滑了一腳,留下了長長的一個腳印。臨安的董阿姨確實是位好人,我們與她通上電話後,在臨安的行動都成了她的了。她把我們倆安排在一家叫“金陽光”的賓館裡下榻。這是一家剛開業的旅游賓館,設施都是新的,我們要了兩個房間也才160元錢,我問為啥怎麼便宜?回答說是董阿姨訂的房,特優的,否則至少在250以上。我們第一個游覽的風景區是青山湖,這是我們事先排定的。聽小蘇講,她的老家也有一介青山湖,此青山湖非彼青山湖,應該去見識見識的。青山 湖之旅,我們倆的感覺都挺不錯的。尤其是小蘇,她說,這個青山湖遠比她老家的青山湖漂亮,水清樹綠,飛鳥翔集,再加上陽春三月,一片明媚。我們的好心情,卻在晚上被攪了一下,那是我們正在說著要說的話的當口,董阿姨打進一個電話來,突然問我們倆是不是上海徐家彙來的?是徐家彙來的話應該去政府裡檢查。那天據說杭州電視台播出一條啟事,查兩位上海徐家彙來的客人有非典傳染病什麼的。當時,我們倆都有點生氣了,怎麼著?那麼個晦氣的事競刷到我們的頭上來了。我猛地一蹬腿,竟在簇新的地毯上蹬出了一個腳印。
兒時我就會背誦的“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到了那個次日的早晨,我才算真正領悟了。我們下榻的金陽光仿佛是建在小鳥王國裡一樣的,天沒有亮,就有美妙的樂隊開幕演奏。我們也是在美妙的樂曲裡被董阿姨的叫早鈴聲後才起的床,在旅途中的睡眠,大約都是十分幸福的。根據我們的出游計劃,今天,董阿姨應該讓我們去浙西大峽谷。浙西大峽谷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它的名氣在我們大學校園裡“老小鹹知”,有幾撥曾經到過大峽谷的學長們,都說浙西值得一游。我們倆是懷著一種兌現宿願的心境來到浙西大峽谷的,因為在大三時,我和小蘇就商定,畢業前一定同去一趟杭州,同去一趟大峽谷。大家都有點心照不宣,一畢業,一離校,要實現這樣的意願就不那麼容易了。大峽谷確實很美,比我想像的,比我圖片上見過的都要來得動人。動人之處是它的真實,自然,沒有過多人為的雕琢。我與小蘇在嬉水灘選擇溪石拍攝照相的時候,我們幾乎高興得忘乎所以,那麼圓滾滾的巨大卵石,在哪裡能見到呀?一塊臨水的大石板,光滑可人,小蘇說要在那上面拍照,我看了看,有點驚險,沒有點頭。小蘇卻天真地一蹦,縱身躍了上去,轉向我,要我給她拍照。我也順了她的意思,抓緊給她取鏡頭,不料一陣風,把小蘇吹了下來,嘭地一聲,掉進溪裡。好在此處不是深水處,我一個快步躒上前,憑著我粗壯的胳膊,抓起了小蘇。小蘇的褲子一半浸了水,爬上石板,抖瑟瑟的,腳下是一汪水。我的鞋子也打濕了,復回到石板上時,石板上是一雙淡淡的腳印。一雙腳印一汪水,我們相對而笑,彼此都感到一種無可言語的體驗。
浙西之旅,我的不能忘怯的三個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