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尼斯從決定出行到選擇目的地,我們並沒有花太多的時間,也許是伊夫的話給了我啟發,幾天前他對我說他要去聖拉法爾度假。我在地圖上找了半天,看到聖拉法爾在馬賽和尼斯之間。考慮到現在還是冬天,不宜到還比較寒冷的北方去,我選擇了南部的普羅旺斯和蔚藍海岸,包括尼斯、戛納、摩納哥、馬賽和亞威農。伊夫建議我說艾克斯·安·普羅旺斯很值得一去,但在安排行程時我忘了,後來才想起來,於是在從馬賽到亞威農的那一天,我後來增加了這個小小的城市。
前面一個星期,我們把需要住宿的三個城市——尼斯、馬賽和亞威農——的旅館全部訂好,2月19號星期三去買火車票。出乎我的意外,火車票並不輕松,雖然不能和國內相比,但我們本來打算坐的一趟直達尼斯的TGV已經沒有學生打折票了。於是我們買了需要在馬賽轉車的火車票,26號出發。我在星期二上午有課,所以不能搭伊夫的便車——他那天開車去艾克斯——這似乎有些遺憾,特別是當我看到一張5折的車票都要30歐元之後。但星期二是高個子帥哥BOUCHE先生的課,我還是很樂意犧牲一下去聽他的課的。
行前我們都各自買了旅行書,莊買了一本米其林出的Guide Vert法國分冊,我買了一本Petit Futé。不過跟隨我一起踏上旅程的,還是那本《走遍全球》的法國分冊。
我們約在26號早上8點45分在PART-DIEU火車站門口碰頭,兩個人都沒有遲到的習慣,順利地進了站,登上了9點06分前往馬賽的TGV。坐在我對面的是一個年輕的阿拉伯男孩,因為阿拉伯人在法國的聲譽不佳,我們也就不大多看他。坐在莊對面的是一個白人老年女性。這個女人也沒有引起我們的好感,她的臉使我們一致認為她不是個好脾氣的女人,一路上她始終是很嚴肅的表情,後來還買來一杯只泡著一片檸檬的水,從自己錢包裡拿出一袋袋泡茶,用手把茶汁擠出來,又掏出一個圓面包蘸茶水吃。我們無法理解這樣的吃法,更加對這個女人沒有好感。後來我們當我們在尼斯遇到不順心的事時就開玩笑說這個女人是災星,破壞了我們的旅程。
12點多鐘到達馬賽,馬上登上開往尼斯的TER。過道另一側的兩個座位是一個長相不佳的男人領著他大約7歲的兒子。這個男孩一路沒有安靜過,不是玩著他那有很大聲音的玩具車,就是吵著他爸爸看這看那,他的眼睛雖然如西方人一樣的大,卻有些突出,更不巧的是,這男孩還長著一對非常招風的大耳朵。對於我來說,在經歷過國內車站和火車內的肮髒和嘈雜之後,這個男孩制造出來的聲音並不能影響我,而莊則很不以為然。不管怎麼說,電影裡所描述的那種在火車上結識某位有錢帥哥的羅曼蒂克的故事似乎不太可能出現了。
但從馬賽開出後,車窗外的景色很值得欣賞,我們始終離海不遠;特別是在經過戛納之後,就基本上是在海邊前進。海水並沒有因為時值冬季而暗淡了它那美麗的藍色,而僅僅是“地中海”這個詞就足以讓我們浮想聯翩了。戛納似乎並不像我們想像的那麼豪華,但經過的一個龐大無比而造型奇特的賓館還是告訴我們這是個有錢人來度假的地方。
下午2點多鐘到達尼斯,火車站前是一條繁忙的馬路,讓我們驚奇的是街對面有很多中餐館,路上也頗看得見幾個東方人。但我們判斷都是日本人——尼斯這種地方,不正是讓有錢又親近西方的日本人來旅行的嗎?那麼那些中餐館或許也是為這些日本人准備的吧。不是嗎?旁邊有一家換外幣的地方,正是用日文寫著“替”字。日本人在這裡換了歐元,就可以開始他們的體會法國浪漫情調之旅了。
路旁有一些棕櫚樹和大仙人掌,提醒我們來到了氣候溫暖的南方。順著Jean-Médecin大街向北,走過幾條小路,就找到了位於第戎路(Rue de Dijon)上的我們要住兩天的旅館。第戎路是一條小路,窄小安靜。旅館叫做Comté de Nice,不管這個名字是不是從某位公爵而來,都讓我們像阿Q似的可以滿足一下自己。
旅館不大,不像國內的旅館,只要上星級,大堂都明亮堂皇。歐洲的旅館,除了按照美國人模式經營管理的著名大賓館之外,都是小巧而不起眼的。這家二星級賓館的所謂大堂,只是一個前台加一個沙發而已,不比一間學生宿舍更大。前台的小伙子態度溫和,在確認了我訂的房間之後,拿出兩把鑰匙,告訴我有018號房間和003號房間可供選擇,讓我們先去看房間再決定。因為知道003號房間是在底樓,我和莊一致決定根本不用看房子,肯定是去018了。於是把003號的鑰匙還給他,乘電梯上了一樓,也就是國內的二樓。離開前台前小伙子還給了我一份尼斯地圖,並把主要的觀賞目的地標了出來。
房間不大,兩張靠在一起的單人床幾乎就把空間塞滿了,自然不會再有國內賓館標准間裡的寫字台、沙發椅和小圓桌。莊對衛生間還比較滿意,因為有一個很干淨的浴缸。我們正在琢磨這房間是不是沒有電視的時候,莊抬起頭,卻發現一部小小的電視機高高地吊在床對面的牆上。床上鋪著潔白的床單和被子,對於歐洲旅館的設備要做如此的評價:也許不像國內那麼完備豪華,但都是保證衛生干淨的。推開窗戶,是一幢古老而龐大的樓房。後來當我們出去經過這幢樓房時,看到這是類似深宅大院的建築,幾扇門的門牌上寫的都是某某醫生的名字。莊對我說:“看來法國的醫生確實有錢,當初我們怎麼不去學醫呢?”直到再後來當我們在海濱的安格雷步道(Promenade des Anglais)上散步時,我們又看到這些面對大海的小房子上掛的都是律師的牌子,我對她說:“還是律師最賺錢,看人家都住這種海景房,還是小別野呢(我們一直把別墅叫作別野)!”
休息了一會兒之後,我們開始了尼斯之旅。按照《走遍全球》上的介紹,綜合剛才前台小伙子的地圖和標記,我對莊說要沿著讓-梅德森大道(Avenue Jean Médecin)一直向南,經過馬塞那廣場(Place Masséna)到海濱。海濱的西邊是安格雷步道,是一條彙聚了所有高級賓館的地方;東邊是美國海岸(Quai des Etats Unis),交接處是尼斯劇院,沿美國海岸向東可以到城堡山丘,下山後西北邊是尼斯的老城區。出發吧!
我並不喜歡梅德森大道,汽車的聲音非常嘈雜,必須放大聲音說話,和裡昂的安靜不能相比,和法國其它城市相比,灰塵似乎也比較多。好在很快也就到了馬塞那廣場,整個廣場的三面都被臨時看台圍了起來,兩側豎著巨大的霓虹燈牆。我知道這段時間正是尼斯嘉年華會的日子。在《走遍全球》上說的是每年2月底,2月的最後一個星期二是最後一天。而那天是星期三,我以為嘉年華會已經結束,到第二天我才知道並非如此。因為馬塞那廣場的道路已經不能通行,我們從旁邊的看台後面繞了過去,空地上有一個巨大的摩天輪,按照在裡昂的經驗,我猜測也是為了嘉年華會而臨時搭建起來的,不過這個摩天輪似乎比裡昂每年在聖誕節豎起來的摩天輪要漂亮一些。
很快走到海邊,尼斯的劇院讓我們有些失望。在看慣了裡昂那古典與現代完美結合、燦爛而又不奢華的大劇院之後,尼斯這座老式建築的劇院,因為太過樸素而令我們驚訝。《走遍全球》上說,尼斯是全世界富人旅行的地方,那麼如果富人想看一場高質量音樂會的話,劇院不能如此低調吧?然而確實如此。
走過劇院我們就來到了海濱。
很多時候我都懷疑,一個人行走過很多地方是不是並非一件好事。這個疑問在去阿爾卑斯山滑雪時就出現了。當我們在格勒諾布爾街頭看到似乎近在咫尺的山巒時,當我們置身在阿爾卑斯山中欣賞那皚皚白雪和山上的郁郁青松時,蔣和梁都發出了驚喜的叫聲,而我卻總覺得所有這些景觀都早已出現在我的視野中過,我似乎已經無可驚喜。我懷疑自己是否已經失去了純真和好奇的童稚之心。這次來到尼斯的海邊還是如此。因為看過了秦皇島的海、廈門的海、青島的海、海南的海,甚至是馬爾代夫印度洋的海,我對海已經失去了少年時那份憧憬和崇拜。當莊在欣賞這地中海蔚藍的海水和像征著熱帶風情的棕櫚樹時,我卻不像第一次看到海時那樣有澎湃的激情了。只是那弧形的海岸線和鱗次櫛比的酒店和公寓,告訴我我真的來到了以往在畫冊和電視中才能看到的地中海。
我給莊拍照片,經過的一對中年夫婦停住了腳步,我請他們先通過,他們沒有,相反那位先生建議說給我們倆拍張合影。盡管我先前並無這個打算,但既然他如此熱情,我也就答應了。於是他給我們拍了張照片,我們相互道了別。這在歐洲本來並不罕見,不過對比後來我們在尼斯的遭遇,我不免覺得這一對夫婦還是非常熱情友好的。
莊用她的相機幫我拍照片,因為快門聲音很小,她沒有聽見,給我一連拍了6張之多。後來才醒悟過來。她激動地說:“啊,你可不許把這些照片扔了,你要送人。所有有錢而有可能娶你的人,你都得送一張!”我也笑了——嫁個有錢人,似乎是我們這次旅程中始終在談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