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從長汀汽車站出來已是晚上9點半,一輛人力三輪車拉著我們穿過主街,兩邊盡是半新不舊普通不過的平房,底層是清一色的商店。這個國標化的中國縣城模樣,讓我們這些慕名而來的人,一路心存上當受騙的感覺。昨天上午逛老街,一條鵝卵石鋪成的路大約七八米寬,小攤商販不規則地隨意占據兩旁的空間。斷斷續續的青磚古牆引起了我的興趣,與紅磚瓦房對比鮮明,一起構成了這條街的風景線。可惜,老房子的大門邊長滿了雜草,朽腐的木門上對應性地掛上了生鏽的鐵鎖,不得而入。直到一老者告知可以從鑲在青牆裡的小側門迂回進去,才讓我們得以一睹為快。
穿過破舊不堪的前廳和陰暗潮濕的弄堂,主人正在後廳裡吃中飯,對我們的貿然而至並無反感,讓我們隨便參觀。征得主人同意後,我上了小閣樓。厚厚的灰塵和隨處可見的雜物,說明這裡已經好久沒有人住過了。挨著窗口的位置有一排靠椅朝外的長椅,是後院女眷觀看外賓的場所,兩邊對稱的走廊將二樓的各部分有機地連接起來。這時,一瘦小老頭走上樓,我問這美人靠和回馬廊是不是這裡建築特有的風格。聊開以後,我才得知這個老頭姓吳,是這棟屋子的傳人,下面吃飯的是他的租客。他生在這裡,至今已60年余,除了1969年下鄉至1976年回來,一直都沒有離開過這裡。從他的曾祖父算起,這座房屋已有150年的歷史,基本上保持了原來的風格,至少從他記憶起就沒怎麼改變過。只是由於年久失修,局部的塌陷和損壞很嚴重,若還是任其下去,十年後可能就不復存在啦。談話中,吳大爺面上始終沒有什麼表情,仿佛在講述不屬於自己的故事。我謝絕了吳大爺留下用餐的邀請,趕著奔向下一個目標。
絕大部分的古建都只有從不起眼的側門可以進入。有一戶從側門進去後,是一塊不大的草坪,長滿了雜草,中間唯一一口鏽跡斑斑的大缸盛滿了雨水。坪的盡頭往左是一道白磚門,紅漆的大字和栩栩如生的磚雕宛如一個縮小的牌坊,透露出這裡曾經的輝煌。進入前廳,幾位大爺盯著小電視看得饒有興趣,沒怎麼理睬我們這群不速之客。再往裡走,就是主廳的位置,足有2米長80釐米寬的黑匾高高地掛在正中間,數根碩大的石柱矗立在廳的周圍,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什麼能夠說明這棟房屋的過去啦。幾張紙板將大廳割裂成數間小房,剩下的就成了雜物堆積地,就像一個臨時搭建的工棚。
一路上沒有遇到其他游客,我們繼續穿梭在街巷裡,盡情享受著老街古建的凝重和悠閑的隨意。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迷戀上了老街,而且很快發展到不舍之勢,遂決定改變原計劃,在這裡呆多一天。前天遇見的兩驢友還是照計劃去瑞金,便就此別過。
夜晚一個人出來再游古街,憑著記憶,漆黑的夜阻止不了我獨自穿梭於街巷之中。雖不能像白天隨便出入,我試圖傾聽老街在夜深人靜時發出的喃喃私語,窺探月光下才顯現的玄奧所在,當然一無所獲。一群兒童的嬉戲聲劃破了這夜的靜,一對手牽手的老年夫婦慢慢走進一條小巷的裡頭。“客裡似家家似寄”,透過家家戶戶不同的燈火,我這個遠方的過客此刻侵淫在遐想和神游中。
今天一早就下雨,正如我希望的那樣。以前在旅途中也經常遇到期盼的晴朗的日子,但都比不上這一次所帶來的欣喜。豆大的雨滴著,令清晨的古街多了一份詩情。就在這條濕漉漉的街道,那些埋頭苦干的匠人,忙於家務活的大媽,閑坐閑聊的大爺,守著電視機的中年婦女,在兩道鑲著青磚琉璃窗的圍牆中間,用他們最真實自然的一面演繹著生活的內涵。我宛如一只裝在籠子裡的動物,自個提著到處閑逛供人參觀。人生如戲,今晨是最好的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