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船?錯了。錯了?騎車也乘船,不明白?等著瞧吧......“有禹,禮拜六去朱家角吧,騎車去!”
“great,正好試試俺新買的鏡頭!”,
“別忘叫上阿斌,他可是超級自行車fan.”
阿斌電話那頭一聲歡快的尖叫,把我們三人送上了旅程。
老天似乎特別眷顧,收起了陽光笑臉,送來徐徐清風。阿斌渾圓的身子後斜背著旅行包和有禹的三腳架,活脫脫一只忍者神龜,意氣風發的衝在前面。
擺渡,內環,外環轉眼間遠遠的被拋在了身後。
滬青平公路用開滿兩側星星點點潔白的苜蓿花、火紅的石榴花,如霞的野杜鵑和突兀面前連綿的夾竹桃白色花牆來迎接我們。一路貪婪的欣賞公路兩側的美景:靜靜荷塘,潺潺小河,扎著花毛巾坐在木盆裡采蚌的女子,綰起褲管赤著雙足在塘邊撒網的漢子。進入鼻管的是鮮花的馥郁、青草的芬芳、泥土的清香...還有,一些不速之客——無名小蟲。
不知何時,阿斌開始掉隊,從近在咫尺呼哧呼哧的喘氣,到遠處一個小黑點氣急敗壞的慘叫,最後呼呼的風聲。每次阿斌趕上我們,黑色T恤皺巴巴的貼在身上,無神的眼中充滿乞求的目光,當我們提出休息,也顧不得大呼小叫,只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終於,朱家角,如一個娉婷的江南少女安安靜靜的立在了面前。有禹,這個北方漢子,一聲豪邁的大吼,帶著一身疲憊,一身鹽漬,一頭扎進了古鎮。
和其它知名的古鎮——周莊、同裡、烏鎮、西塘——一樣,朱家角不再是一個純純的村姑,濃濃的商業氣息縈繞著這裡,可是不同的是,你卻不時的能感受到深深滲透其血脈之間的那份純樸。質樸的村民,羞澀的少年,祥和的老人,街道上時而跑過的貓狗,這一切告訴著你,世代居住在此人們與世無爭,與自然融為一體的文明底蘊。唯一不協調的是放生橋前魚兒被放而復捕的鬧劇,不異如少女白皙手臂上一點刺眼的斑疤。
坐在河邊的茶樓上,面前展開的是一幅槽港河鮮活流動的畫卷。甘洌的朱家角水及時的補充了體力。青青的米莧,濃油赤醬的小龍蝦、蹄膀......農家小菜讓人大開胃口,一杯啤酒下肚,阿斌活轉過來,指著眼前一盆白煮魚,對著有禹一臉壞笑,“有禹,有魚,有魚。”
飯後三人心滿意足的走在石板路上。有禹是個發燒級的攝影愛好者,在他眼中,朱家角不只是水美、橋古、街瘦、園精,任何一個細節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三面環水的吊腳樓;形狀各異造型古樸的船鼻子;三面居室一處臨門的天井一抬頭看到的那一小塊碧藍的天空;檐角相連的老屋頂上的一從綠意;從幽深的明清廂房走廊一側雕琢精美的落地長窗投入的一縷陽光都會讓人浮想聯翩......
等不及有禹支起三腳架,拍攝古鎮暮色,我們又匆匆踏上返程。
回程是痛苦的,不光是被坐墊折磨的隱隱作疼的大腿,握著車把震的生疼的雙腕,更是少了來時心中的那份希冀。三人排成一字,默默騎著車。在黯淡天光下路兩面高大的水杉牆把我們圍在當中,宛如時光隧道般幽深,不由讓人產生會一輩子這樣騎下去錯覺。
阿斌第一個不行了,幾次努力趕上來,欲言又止。
“阿斌,”有禹指著來往的車,“坐車好舒服哦?”
“嗯——”阿斌雙眼中爆出一星喜悅的火花。
“想都別想!”我們兩人同時笑著大叫。
阿斌忿忿的瞪我們一眼,努力的蹬了幾腳。幾分鐘後,阿斌身上的三腳架、旅行包分別落在了有禹和我的肩上。
驀的,我們闖進了蟲子陣中。一輩子沒見過那麼多,那麼密的蟲子,黑色的蟲子雨點一樣沒頭沒腦的打在臉、身上,生疼生疼,連眼也睜不開。我大喊快走,提醒了兩個正用手拼命撲打的家伙,三人屏住氣,死命的瞪著自行車,逃也似的衝出重圍。
沒走出多久,我突然覺得身下猛地一震,通的一聲,前胎炸了。三人下車一齊沮喪的看著癟癟的車轱轆。
“推起走吧,”有禹打破了沉默,“我先騎到前面看看。”
阿斌和我並排推著車,走在昏暗的車道上,不知多久,路一拐彎,突然看見遠處手舞足蹈的有禹和他背後那一點昏黃、溫馨的燈光。
二十分鐘以後,三人重新上路。我們不顧阿斌的抗議一致通過將我的愛車評為偷懶分子,因為它像阿斌見到樹蔭一樣千方百計找機會休息。接下來的每一公裡都在熬,每一公裡的減少都在心頭增添了一絲希望。阿斌又有幾次想臨陣脫逃,都一一被我們用活生生的例子說服,諸如早上遇到的獨自騎車到西塘的花甲老者,徒步走到朱家角的中年漢子等等。最後一次,無計可施的我們倆亮出了絕招,裝累——我們也不行了!此計果然奏效,阿斌不知從何處又生出一股豪氣,一掃倦怠,又帶頭騎在前面,還不時回頭高呼跟上。有禹和我見狀相視而笑。
遠遠的,外環迎著微涼的夏風立在夜幕中迎接我們回來,環形的高架宛如同慈愛的母親張開手臂等待愛子撲入懷中。我心頭浮起的不僅僅是喜悅,驀的想起暮色初降時天邊飛過一行大雁和阿斌的話,“他們在向北走,而我們向東。”也許此行對一個體力好的旅人算不得什麼,可是我們三人能攜手同進無人退出,正是因為我們同坐在一艘不沉的大船friendship上。
又及:早上被阿斌的電話吵醒,“好過癮,”他在電話那頭說,“下次我們去哪兒。”“下次?”我說,“哥們,等到2010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