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非到西亞,阿拉伯親歷記

作者: 埃及咖啡

導讀我的旅游經驗1999年9月21日的早晨,剛剛離開大學的我站在北京三裡屯使館區的一座不起眼的建築前,鐵門上掛著鷹的國徽,門口的牌子上面寫著“阿拉伯利比亞人民社會主義民眾國大使館”,在這裡,我已經消耗了兩個星期的時間,為的是拿到利比亞的簽證。可是使館裡面阿拉伯式的工作程序我實在不適應,每次都提出要新的文件,每次都是相同的對話:“等等吧!”“等多久 ...

我的旅游經驗1999年9月21日的早晨,剛剛離開大學的我站在北京三裡屯使館區的一座不起眼的建築前,鐵門上掛著鷹的國徽,門口的牌子上面寫著“阿拉伯利比亞人民社會主義民眾國大使館”,在這裡,我已經消耗了兩個星期的時間,為的是拿到利比亞的簽證。可是使館裡面阿拉伯式的工作程序我實在不適應,每次都提出要新的文件,每次都是相同的對話:“等等吧!”“等多久?”“Insha Allah (托靠真主)!”終於不厭其煩的我在前一天拿起了電話,撥通了杭州我的利比亞兄弟?--

核電站的工程師,浙江大學博士生穆夫塔和賈馬勒的電話,作為極力邀請我去利比亞工作的人,他們答應今天會飛來北京幫我拿到簽證。

我在使館前面已經轉悠了個把小時,哨兵也已經以百倍警惕的眼光盯著我看了幾回了,尤其是在我把黑色的皮包抱在胸前,低頭打火點燃香煙的時候。國慶五十年閱兵就要到了,北京的所有無產階級專政機關的同志們的鉉可都是繃得緊緊地。

使館的門開了,裡面走出了幾個穿著時髦的姑娘,個個身材一級棒,都是前兩天來使館參加卡扎菲同志九一革命勝利三十周年的招待會的利比亞人家屬,一個金黃色頭發身材凸凹有致的小姑娘還和我說過話,此時笑嘻嘻的用我僅有的能聽懂的幾句阿拉伯語和我打招呼,我回了一句之後,正准備順勢和其他三位套磁,就看見一輛紅色的夏利車橫在我的面前,賈馬勒壯實的身體一下子冒出來阻斷了我的視線。我急忙收回視線,一邊和兩個兄弟擁抱,一邊安慰自己:沒關系,馬上就要深入虎穴了,到了利比亞這樣的女生還不遍地都是。

人情和面子在第三世界國家的通用程度絕對不亞於咱們中國,我隨著穆夫塔和賈馬勒進入使館之後,馬上就得到了不一樣的待遇,我坐等在辦公室外面的沙發上,聽著裡面他們二位在和使館官員高聲談笑,言談之中好像並沒有提到我的名字,可是很快就有人過來拿了我的護照送了進去,緊跟著就被喊了進去,只看一個留著小胡子顯得很精干的人也不多問我,一個勁的往我的護照上面寫字,蓋章,同時嘴裡還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些什麼,最後抬起頭來看著我,用阿拉伯語說

:“你要去利比亞,所以我現在用阿拉伯語和你說話,簽證費是630元,你是我們的兄弟,我給你特別的價格,你付30元就可以了。”一邊說,一邊伸出三個手指在那裡搖晃,我的阿語實在有限,以為他給了我三十塊錢的優惠,就掏出了600元錢遞給他,他很驚訝地看著我,改用英語和我說:“為什麼給我這麼多錢?三十塊就可以了!”我頓時懷疑自己聽錯了,打折打掉六百塊?看我一臉狐疑的看著他,利比亞同志也著急了,急忙用漢語大喊:“三十塊!三十塊!”我好像一下子醒過來一樣,趕忙拿出三十塊錢,心想就算是錯了也是你老人家的,以後不要找我要賬就可以了。錢交了,眼瞅著利比亞同志在蓋好的簽證上龍飛鳳舞的簽上自己的大名,心裡的感覺出奇的平靜,甚至有點發愣,這就是簽證,就這樣要去一個陌生的國家了麼?

接下來的一個月,是緊張的,而又新鮮的,采購,准備行李,學一點阿拉伯語日常用語,和家人,朋友同學告別。

學校裡的阿拉伯留學生聽說我要去利比亞工作,表現多姿多彩,來自也門的費薩爾掩飾不住心裡的羨慕,不停的告訴我:“你爽了,你爽了,你要去的是最好的阿拉伯國家!”而同樣是來自也門的巴希爾卻一臉的不理解,“你為什麼要去利比亞?那裡什麼都沒有,利比亞人每天只做三件事,吃飯,睡覺,做禮拜。”他很關切的告訴我,“你到利比亞工作厭煩以後一定要來也門,我們也門什麼都有,有電影院,有舞廳,有姑娘!”

臨走前去看了在巢湖的外公外婆,媽媽那邊的很多親戚都來了,不過好像也沒有多少特別感傷的氣氛,只是有那麼一種淡淡地說不出來的氣氛。原來以為會有人抱著我大哭,可是看來我沒有那麼寶貴。倒是姨媽和我說了一句很貼心的話:“李銳啊,那邊要是有哪個石油富翁的女兒看上你了,你就把自己嫁了吧!”我很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頗有一種視死如歸大義凜然的氣質,媽媽在旁邊提醒我:“你找個什麼樣子的女孩我都不在乎,只要別帶個黑女孩回來就可以了,我接受不了,爺爺奶奶也接受不了。”我立馬提醒媽媽:“不會的,阿拉伯人是白種人,不用擔心。”然後心裡就開始美滋滋的盤算找哪裡的女孩子了,黎巴嫩的女孩子最美麗,敘利亞的女生最動人,伊拉克的女孩子雪白的,而且鼻子高挺,北非的女孩子淺淺的棕色皮膚和黃色的卷發也非常性感,呵呵,可憐的我,這個時候還不知道在阿拉伯國家會碰到怎麼樣的“遭遇”呢。

就這樣我滿懷著憧憬坐在首都機場國際候機室裡,等待著意大利航空公司的飛機執行北京-米蘭-羅馬-的黎波裡的飛行任務。初上飛機,一切都是新鮮的,我剛好坐在飛機翅膀邊上,別看我從小喜歡飛機啊,軍事啊,可是第一次坐飛機還是露了怯了,眼看著飛機起飛滑跑衝上藍天,我突然發現飛機的翅膀原來不是固定不動的,而是上下扇動,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這麼相信上帝,這麼需要祈禱,口裡開始下意識的呼喊:安拉!安拉!我的主啊!除了你我在沒有什麼可以依靠的了,我只求你的保佑和襄助,你是獨一無二的,是全能的。就這樣嘴裡念念有詞,自說自話。

意大利航空公司在歐洲只能說是二流航空公司,飛機上的服務也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就是驚訝於空哥很帥,至於空姐麼,恐怕都已經是大嫂一級的了,而且臉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雀斑和毛孔,還不如從舷窗往外望。已經到了俄羅斯上空了,飛機下面白茫茫的一片各種造型無比宏偉壯觀,我不禁感嘆:“啊!俄羅斯西伯利亞的萬古冰原真是不得了啊!”隨後我就昏昏沉沉的睡了,等到睜開眼睛一看,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我再一次向窗外放眼的時候,很奇怪怎麼還是白茫茫的一片,這西伯利亞萬古冰原也忒大了點兒吧?然後才醒悟過來,哦,原來不是冰原,是雲層,我們是在雲層上方飛行,我於是很為自己聰明的參透了這個道理而沾沾自喜,含笑繼續睡了過去。

等到飛出俄羅斯,到達東歐上空的時候,天氣晴好,從上向下看,歐洲果然是漂亮,下面的色彩繽紛,大片大片的綠色山地綠出很多種層次,夾雜著黃色的樹林和莊稼,藍色的湖泊,白色的道路和紅色的屋頂,看得人賞心悅目,不禁對歐洲人的生活環境心生羨慕,這個差距等到了利比亞之後感覺就更深了。

可是歐洲給了我一個下馬威,年輕的我沒有出國的經驗,在國內的時候看到各種報紙和雜志都宣傳說國外的人如何的盛贊中國的發展,中國的文化,如何對中國人友好,如何喜歡中餐,我就天真的以為全世界都歡迎咱們中國人去,樂呵呵的就在米蘭下機,准備換飛機去羅馬。我們一行五個人一齊通過換票的櫃台,兩個中國人要去阿根廷,兩個中國人要去利比亞,還有一個日本鬼子夾在我們中間。看到一個很年輕的警察穿著特威風的制服看著我們,我就友好報以微笑,誰知道就惹事了,那哥們開口了:“你們五個東方人,過來!”我以為他要和我們合影,高興地舉著相機,連蹦帶跳的過去,結果那位仁兄開口就說:“護照拿來!”我們五個很疑惑的交出護照,他老人家也不看,拿在手裡不緊不慢的敲著,斜著眼睛看著我們,慢條斯理的說:“偷渡的?”我們都愣了,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個日本人已經走上前去,一把抽出自己的護照,照著警察的臉上扇了過去,嘴裡還大喊:“看清楚,這是大日本的護照!”橫著就走了。警察傻了,我們也傻了,日本人這麼拽啊!我們也很想這麼做,可是內心衝動了半天,最後誰也都沒敢,畢竟人家日本人比我們中國人勢力大啊,我還在那裡嘴裡嘀咕:“唉,日本人,拔根汗毛比我腰都粗!”旁邊經常出國的兄弟卻告訴我,不是錢的問題,是大使館的問題,誰惹著日本人一點點,日本大使館都會不依不饒的,我傻乎乎的問:“那我們的呢?”換來的卻是一聲嘆息!

我的中東旅行2(埃及時光)

我們的護照被收走檢查了四十分鐘,才被人家不情願的還給我們。我們一邊心裡恨恨的想著以後有錢了怎麼再回來揚眉吐氣,一邊繼續下面的行程。到了羅馬,飛往的黎波裡的候機室裡已經看到原來越多的阿拉伯人的面孔了,大家都三三兩兩的坐著等著上飛機,和我一起去利比亞的老兄會說阿拉伯語,已經和利比亞兄弟們打成一片了,在那裡說笑呢。我在那裡想像著:利比亞是個什麼樣子呢?這個被美國稱為無賴國家的地方?卡扎菲上校這個號稱大漠英雄,具有傳奇色彩的極富於個性的人物,又是怎麼樣統治這個國家的呢?我的口袋裡還裝著一張賀卡,是我的一個大學同學千叮嚀萬囑咐我一定要找機會轉交給卡扎菲的,他是卡扎菲的堅定支持者和愛戴者,把老卡當作全世界被壓迫人民的第二號領袖。我一直忘記問他他心目中全世界被壓迫人民的第一號領袖是誰了,當時怎麼就沒有多嘴問一下呢?鬧的現在這個問題一直困擾我。

我正在那裡胡思亂想之際,突然聽到廣播裡面傳來一個通知,當時就吐了,“由於利比亞的黎波裡國際機場關閉,今天飛往利比亞的班機被推遲,具體時間另行通知。”候機室裡的阿拉伯人一下子就炸了窩了,紛紛掏出手機或者電話卡往利比亞打電話,可是又哭喪著臉放下電話了,電話也不通,大家都不知道是怎麼了,沒聽說最近美國要空襲利比亞啊。後來不知道是哪個聰明的人打電話給利比亞在羅馬和開羅的使館,得到的消息是:為了紀念意大利入侵利比亞N(具體數字我忘記了)周年,卡扎菲宣布今天是紀念日,要在國立法蒂哈大學發表演講,全國的機場,港口和電信的國際業務關閉一天以示紀念。呵呵,還沒到利比亞,我就領教了老卡的個性了!我知道,這下子完了,到了利比亞就沒有人接我了,朋友們肯定會等我等個空的。到了利比亞,該怎麼辦呢?

3. 初到利比亞

到利比亞的飛機被推遲了六個小時,其間我們曾經試圖找意大利航空公司提供免費的伙食,可是人家一句話就把我們頂了回來:“不是我們公司的錯誤,你去找卡扎菲要吧!”旁邊正在開罐頭的利比亞兄弟看不下去了,擠過來大聲的抗議:“如果不是你們當年侵略我們,今天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一幅要算總賬的架勢,看起來歐洲人可能的確比較怵利比亞人,呵呵,商量了一番就給了我們幾張票讓我們去吃自助餐了,畢竟惹毛了阿拉伯兄弟特別是有光榮革命傳統的利比亞兄弟可不是一件讓人放心的事情。

總算上了飛機,機艙裡面開始很熱鬧,但是很快就安靜下來了,因為已經是深夜了。睡得正香得我被人搗醒,機上的人員開始分發入境登記卡了,我一看全部是阿拉伯文印刷的,傻眼了,旁邊坐著一個加拿大的石油工程師,好像熟門熟路的,唰唰唰幾筆就搞定,完了也不說話,抓過我的入境登記卡龍飛鳳舞一把,跟我友好的笑笑,說了一句非常經典的話:“OK!”

飛機著陸了,慢慢的滑向候機大樓,飛機旁邊的利比亞工人已經可以清楚的看見了,個個都穿得很隨便,不像在咱們國家和歐洲似得那麼體面,也不像是石油富國的感覺啊,看著那個候機大樓,據說是北非相當現代化的機場了,可是怎麼看怎麼有點破舊壓抑的感覺,是因為人的因素呢?還是十年的制裁使然?

跟著人流慢慢的一步步的通過海關,在入境處,海關的人只說了一句“oh,China!Welcome!”就蓋了一個章讓我進去了。我興衝衝的往行李台走過去,突然又被一個警察攔住了,不過這一次是一個留著小胡子賊眉鼠眼的形容猥瑣的警察,穿著松垮垮的制服,一樣的收走我的護照,斜著眼睛看我,嘴裡說道:“泰國的?”我指著護照上的“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大聲說:“No,China!”只見他非常驚喜地看著我,小眼睛閃爍著光芒,用阿拉伯語說:“噢,西尼(中國人)!”我贊許的點了點頭,含著矜持的微笑看著他,他雙手呈上我的護照,很簡潔的說了一個字:“請!”我暗笑,真是孺子可教啊,嘴上還不依不饒的:“有事情麼?”“沒事,沒事!”等我走過去的時候聽見他在背後和一個挎著衝鋒槍的家伙說:“中國人,Jakie Chen(成龍大哥)的兄弟!”天哪,成龍大哥要是知道有我這麼個功夫稀松平常,十八般兵器樣樣不通的兄弟,非氣炸了不可!

機場裡擁擠著無數的印巴的勞工,還有菲律賓人,把僅有的幾個電話亭圍得水泄不通,我也自知擠不過他們,就看著那幾個投幣電話,一看自己身上除了美元就是北京的利比亞朋友臨走前贈送的50第納爾的大票,合人民幣200多塊呢,於是就腆著臉在一個打電話的利比亞人旁邊磨蹭,等他打完了電話准備試試看能不能借兩個銅板,結果出乎意料啊,那個朋友看到我在旁邊望著他,一把把我拉過來,塞給我好幾個硬幣,讓我先打,我來不及驚訝於利比亞人民的熱情,他就已經走了,空留我在那裡手握電話感動不已。

我手裡攥著電話本,開始給穆夫塔打電話,因為他的家距離機場不是很遠,只有九公裡。可是怎麼撥電話都是不通,我看著機場外一排排的椰棗樹一點點地淹沒在黑暗當中,心裡那個著急啊,人生地不熟的,怎麼辦啊?一個機場的警衛士兵踱了過來,對我拍拍自動步槍的槍托,笑笑說:“Made in China!”我還之以苦笑,他可能明白我的處境,二話不說接過電話本,幫我撥號,經過反復的投幣,撥號,終於聽到他“hello”了一聲,我一下子奪過電話,裡面傳來的是我的好朋友,穆夫塔的大兒子Rofiq的聲音,他在杭州呆了四年,漢語說得很流利,也一下子聽出了我的聲音,激動萬分,趕忙問我在哪裡,然後大喊:“我爸爸去我爺爺那裡了,你等我,我馬上來接你!”

我終於幸福的站在機場外面等待著了,過了一會,一輛白色的韓國大宇車在我前面不遠處開過,車上一個年輕人不停地對我揮手,是Rofiq! 他和一個同樣很帥的但是看起來要大一些的人向我跑了過來,我們照例是阿拉伯式的握手,擁抱,互相親吻行吻腮禮,那個大一點的哥們的絡腮胡子弄得我挺癢,到了車子前面,啊,裡面還有兩個,開車的是Rofiq的同族哥哥,叫哈立德,不怎麼帥,車子裡面另外一個叫阿拉,就是阿拉丁裡面去掉個丁字,Rofiq的一個堂哥,大一,長得很瘦,可是酷帥,臉上的輪廓很深,很漂亮哦!絡腮胡子的是Rofiq最大的一個堂哥,也念大一,叫Nizar. 就這樣一輛大宇車帶著我們五個人一路飛馳回家去也。

路上的燈光昏暗,道路兩旁都是黑壓壓的橄欖樹林和椰棗樹,每隔一段路就可以看到豎立著清真寺高高的宣禮塔,但是因為是夜裡,都沒有開燈。車子裡面的小伙子們熱情地和我說話,比我還要激動不已,可忙壞了做翻譯的Rofiq,可是說的什麼我都記不清楚了,就覺得累壞了,只有一句話我還記得,那就是他們告訴我明天會開車帶我去市中心兜風。

眼見著汽車下了高速公路轉到旁邊的道路上了,兩邊都是各式各樣的別墅,被橄欖,柑桔和葡萄園包圍著,劃分出了一個個私人的莊園。緊接著又是一段沙土路,車子終於在一座很漂亮的兩層別墅前停了下來,博士,利比亞革命指揮委員會委員-----穆夫塔同志,正赤著雙腳,卷著褲腿站在那裡一臉憨厚的對我笑著呢,雖然我們剛分開還不到一個月,可是還是按照許久不見的老朋友的標准,腮幫子來回貼了六次,然後就是長久的擁抱和用力拍打對方的肩膀和後背。

穆夫塔笑得滿臉燦爛,拉著我的手攙著我進了他們的客廳,掩飾不住滿心的喜悅之情,跟我說:“我們等你已經很久了!”我內心一陣激動,正要表示感謝,只見穆夫塔把手一揮,Rofiq和他的弟弟Mohammed一起抬了一台長虹大彩電進來,穆夫塔手拍著彩電說,這是我從杭州帶回來的,可是說明書是漢語的,沒有人會調台,就等你來了。呵呵,原來這麼看重我,我還有什麼好說的,放下行李,脫了外衣,就開始趴在地毯上開始干活了。後面父子三個就看著我,給我當下手,說實話我自己在家裡也沒有調過台啊,只好硬著頭皮一邊看說明書一邊摸索,眼瞅著調出了一個電視台,利比亞的合眾國台,相當於咱們的中央電視台,可是很模糊,我在那裡小心翼翼的轉著微調,可是後面仨放話了“不要管他,我們要調別的台,我們要MBC(沙特阿拉伯王子在英國開設的電視台)和LBC(黎巴嫩的國家電視台)!”兩個電視台都以節目豐富多彩,美女多而出名,我後來才知道的,可是我當時還傻乎乎的問:“可是這是利比亞的電視台啊!”Rofiq很不屑的告訴我:“我們利比亞人自己也不看利比亞的電視台的!”

等到調好電視,茶水咖啡和甜食也已經准備好了,我們開始坐下聊天,互訴衷腸,可是穆夫塔看我很勞累的樣子,就很關心地告訴我今天早點休息,明天一早他們開車帶我去的黎波裡市中心轉轉,我很憧憬的睡去了,心想明天早上就可以看見想我在電視裡見到的海灣富國的現代化景像了,一步跨進共產主義時代了。

我的中東見聞3(埃及時光)

第二天早上,我就被興奮得Rofiq搖醒,車子已經在門口了,穆夫塔,Rofiq 和穆罕默德正等著我要帶我去市裡面轉轉呢。穆夫塔一邊開著他的白色大宇,一邊和我說從中國畢業前特地去韓國買的一輛現代SANTAMO正在海上,估計很快就可以帶著我去拉風了。車子飛快的

奔馳在路上,一路上穆夫塔不停的給我指點著路過的地名,這裡是當年遭到美國轟炸的阿齊齊亞兵營,那裡是當年意大利軍隊的住地,我一邊疑惑於所謂“高速公路”的路況差,一邊安慰自己,也許市中心會好些吧?

不多久,蔚藍色的地中海出現在我的面前,一股鹹腥的海風撲面而來海岸邊上的一排排椰棗樹迎風搖曳,樹下是白色的小房子,一座連著一座,好一派地中海風光,可是卻沒有見到多少上檔次的高樓大廈,路邊的缺乏外牆裝飾的居民樓也顯得凌亂和陳舊,突然間車子停在一處垃圾遍布的海邊廣場上,旁邊是五座67式木柄手榴彈造型的大廈,穆夫塔笑嘻嘻的問我,“怎麼樣?”我掃視了一眼,由衷地贊美道:“地中海真的是很美啊!”等了幾秒鐘,看穆夫塔沒有發動汽車的意思,我很疑惑的問到“怎麼了?我們快點去的黎波裡啊!”穆夫塔“啊”了一聲,好像受到很大委屈似的,用一種很受傷的語氣告訴我:“這裡就是市中心啊!”現在亂到我吃驚了,什麼?這裡是大阿拉伯利比亞人民社會主義合眾國首都------的黎波裡的中心?這就是一年石油收入幾百億美元,人口只有600萬,非洲人均國民生產總值最高的國家的首都?城市建設也就和巢湖差不多啊!還趕不上合肥呢!我又用審視的眼光掃了一圈,可以套用作家張承志的話:“一條馬路兩座樓,一個警察看兩頭,一個公園兩只猴.”雖然到那時為止我還沒有去看過的黎波裡的動物園。霎那間我知道自己跑步進入共產主義的幻想破滅了!

我不得不用一種平靜和客觀的眼光去重新審視這個城市,好在我還很年輕,在最初的失望過去以後,我還是慢慢的發現了很多有趣的事情,雖然我出生在文化大革命之後,可是我想利比亞的情況應該和當時的中國差不多吧?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到處的卡扎菲的畫像和語錄,在任何一個面積超過半平方米的空白上,都可以看到九一革命領袖的畫像,畫像上的卡扎菲或者或者身著綴滿勛章的軍服,或者一身利比亞傳統服裝,或者鮮艷的非洲民族服裝,有卡扎菲視察部隊,卡扎菲視察水利工程,卡扎菲和工人在一起,卡扎菲和農民在一起,卡扎菲撫摸少年兒童的腦袋,卡扎菲接見外國友人(說是外國友人,都是一些黑人),卡扎菲對美國轟炸機揮舞憤怒的拳頭…….不過無論哪一張畫上的上校卡扎菲都戴著他的標記似的墨鏡,頗有點施瓦辛格的硬漢味道,旁邊寫著的不外乎是口號“卡扎菲,卡扎菲,我們愛你,我們跟你走!”或者“向我們的領袖---親愛的卡扎菲同志致敬!”“將偉大的綠色革命進行到底!”要不就是卡扎菲語錄革命指導章程----綠皮書中的警句:“政權和武器掌握在人民手中!”“阿拉伯的石油屬於全體阿拉伯人!”“真理和正義屬於全體人民!”可是有些名言就讓人念起來有些費解了“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男人和女人是有區別的!”這話不用領袖同志告訴我我也知道,我從來沒有認為女人不是人,或者男人女人是一模一樣的啊!也許是因為我們革命勝利比他們早二十年的緣故吧。不過說句實話,上校卡扎菲作為領袖,他的個人魅力還是有的,畫像上的老卡看起來也蠻帥的,很精神,這是一種游牧部落和軍人氣質的綜合。

第二個覺得新奇的地方,是樓頂架著高射機槍,革命分子滿街跑。在利比亞凡是個地方就有武裝人員,且不說路口橋頭,重要機關門口架著重機槍,就連交通警察也挎著衝鋒槍指揮交通,很多大院工廠學校門口都可以看到白胡子老頭,或者時髦青年身背自動步槍,有沒有子彈我不知道,但是一個個都神氣活現的,看到我就豎大拇指:“中國,兄弟!美國,敵人!”很有點朋友來了有美酒,敵人來了有獵槍的架勢。只是我有一點挺緊張,每次朋友瘋狂飆車,我都會想會不會從哪裡飛來一梭子子彈把我們當場撂倒。

第三個感觸就是利比亞的交通,在大街上跑著最新型的奔馳寶馬沃爾沃,還有相對便宜的韓國日本轎車,也有大量的老舊汽車,利比亞好像沒有汽車報廢的規矩,只要有四個輪子,你能把它開起來,就叫汽車,暫且不說所有的車子上都有刮痕,就是一個車子沒有保險杠,沒有觀後鏡,沒有車燈,沒有車窗,沒有雨刷,甚至車門都是用塑料繩子綁在車子上的,也見怪不怪了。我坐過一輛TAXI,在我旁邊的車窗玻璃上插著一個鞋刷,沒等車主來得及阻止我,我好奇地把它一拔,就看見整塊車窗玻璃嘩的一下掉進車門裡面去了,還費了我和車主老半天的力氣才把它拔出來重新安好。

再感到以前不可想像的就是利比亞的美女了,我的印像中阿拉伯女人是不可以開車的,可是到了利比亞我才發現滿街的美女開著車子竄來竄去,而且女生開得都還是好車子。我一次過街的時候,走在斑馬線上,遠遠的看見一個金黃色頭發的美女發動了她的跑車,我很自負的認為女士開車肯定很溫柔的,誰知道眨眼間跑車就呼嘯著從我身邊擦身而過,把我整整在原地帶了一個圈,我驚魂未定看著那個女生絕塵而去,遠遠的向我舉了一下蔥蔥玉手,從此我看到美女開車就早早得躲到一邊去。可是偏偏後來碰到的開車的美女總是積極主動地和我打招呼,還拿秋波看著我,弄得我經常要在一剎那間作出艱難的判斷取舍,我自己承認不是那種坐懷不亂的人,可是牡丹花下死說起來很浪漫,傳出去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呢。

我的中東見聞4(埃及時光)

4. 語言問題

在去利比亞之前,我很認真地看了一些關於利比亞的介紹材料,材料上說,利比亞,屬於阿拉伯國家,官方語言為阿拉伯語,通用英語和意大利語。我想通用英語就好辦,但是為了更好和利比亞人民溝通,我還是拉著在國內的阿拉伯留學生,學了幾句阿拉伯語,例如你好,你怎麼樣,多少錢,謝謝等等常用的語句。自認為語言天賦還不錯的我就懷揣著這樣幾句話志得意滿的下飛機了。可是等到我來到利比亞人民中間的時候,傻了,我一開口,所有的人都大喊:“oh! English!”然後大家都笑嘻嘻的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我,難得碰倒幾個英語水平不錯的,也是和我熱情的打招呼:“Hello! How are you!”That’s all! 再也沒有了!而且他們的英語帶著濃厚的阿拉伯腔,我一直以為只有中國人說Chinglish,原來阿拉伯人也說的是Arglish 啊!

我只好拿出自己的筆記本,照著自己記下的阿拉伯語,一個詞一個詞的照著念,和利比亞人說話。我和每個人熱情的打招呼,問他們:“Kif haluka?”(你怎麼樣,你好麼?)他們的回答也是我知道的“El hanmudullah!”(感謝上帝!)我很滿意,覺得自己的阿拉伯語足夠了,可是很快我發現利比亞人見面從來沒有人說“kif haluka”。等到發現這一點的時候,我開始豎起耳朵,注意聽利比亞人之間的談話,正好賈馬勒一天來穆夫塔家裡,倆人一見面,照例是擁抱行吻腮禮,就聽穆夫塔大大咧咧的說:“性交?(shin jouwo)”賈馬勒則回了一句“快死!(quis!)”我以為他們倆在用漢語互相開玩笑,以免忘記在中國學會的漢語呢,就沒太在意,只是覺得這樣的玩笑未免開的有點違背伊斯蘭教義了。可是當那天我站在利比亞國立大學門口的馬路上,一個淡黃色頭發高鼻大眼皮膚雪白豐胸長腿的女學生笑吟吟的走過來,輕輕的一揚手和我打了一個招呼:“性交?”的時候,我激動得氣喘如牛,渾身冒汗,兩眼發黑,當場要昏厥過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掐自己的人中“不會吧?阿拉伯女生這麼開放啊?”那姑娘很奇怪的看著我在那裡發囈症,不知道哪裡不對勁。過了一會,我才反映過來,不對啊,這個女生怎麼會說漢語的呢?我才想到,當時穆夫塔和賈馬勒應該不是在用漢語開玩笑,我試著猶猶豫豫的回答那姑娘:“快死!”心想這姑娘要是會漢語我就太不禮貌了。誰知到那個姑娘很開心的樣子,滿臉笑容跟我握握手就輕快的蹦跳著走了。我這才明白,原來利比亞人是不說阿拉伯標准話的,他們之間說的是阿拉伯利比亞方言!!“性交”和“快死”原來是利比亞話你怎麼樣和不錯的意思。我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快活起來,我終於可以有機會說方言了!

我出生在安徽合肥,那裡是國內少有的說普通話的城市,據我所知,除了深圳就是合肥了。我從小受到的教育也是要說普通話,每次說話帶出合肥口音的時候,都要被媽媽打:“不許說土話!沒文化的樣子!”所以我從小就認為說方言是土的像征,可是到了大學,卻發現人人都會家鄉話,就我們合肥的學生傻乎乎的一口普通話,在宿舍裡打電話什麼秘密都沒有,人家還用看怪物的眼光看著我:“怎麼你們合肥人之間也說普通話啊?怎麼你給媽媽打電話還說普通話啊?是不是覺得自己墨水喝多了學會放洋P了啊?”可是我如果學會了合肥話回家又要被以前的老師和同學恥笑,怎麼大學越念越倒退啊?所以學會一口屬於特定圈子的方言一直是我的夢想。現在我的夢想可以有機會實現了!!

從此我就經常跟在人家後面,逮著誰就叫他教我最地道的方言土語,以至於我可以碰到利比亞每個城市來的人就都可以用他們城市的方言打招呼,就算是活學活用吧,結果是立竿見影的哦,每個人聽到我用他的家鄉話和他打招呼,無一例外都是當場被我震住了,然後立刻和我勾肩搭背做兄弟了,我也經常被安置在各種各樣的汽車上,跟著我剛認識的利比亞人招搖過市,聽他們和人家吹噓:這是我的中國哥們!

可是這樣學一門外語,就好像是程咬金的三板斧,最初的幾句過去之後就不夠用了啊,怎麼辦呢?我做夢也沒有想到,在利比亞,他們的官方語言是阿拉伯語,通用漢語!!說來我自己都不相信,那天去國立法迪哈大學辦事,要去的是德國樓,當年德國政府出資為德國留學生蓋的,我一路摸索過去,卻還是迷失了方向,無數女生用熱切的眼光盯著我,我卻不好意思,只好攔住迎面走過來的一個正在打手機的男生,握手之後,我拿出筆記本,找著上面的標准阿拉伯語注音念到:“請問,我怎麼才可以到德國樓?”這哥們看了呆頭鵝一樣的我一眼,用英語問:“where are you from?”我回答到:“China!”誰知道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這哥們一臉的興奮,立刻掛掉手機,用漢語說:“什麼?中國?你,直走,直走,然後,拐,拐!”他很激動的拼命揮舞著右手,我試探著問:“左拐?”他如釋重負地說:“啊,對,對,左拐!”他為自己能夠用漢語為一個中國人指路而興奮不已,而我則為在這裡居然有人能使用漢語而感到驚訝。我還以為有個別人會說漢語是特殊情況呢,可是後來卻發現大出我的所料,隨著我和利比亞人打交道的增多,我好像打開了阿裡巴巴的山洞,只不過從裡面滾出來的不是金銀財寶,而是一堆堆的會說漢語的阿拉伯人。

我走在大街上的時候,不斷有人和我打招呼:“嗨,中國人!你好!北京!”說這樣的話的人已經近似於文盲了,能說出“紅橋市場”“雅寶路”的也不過是學前班的而已。那天我從一個商店門口走過,一個年輕的光頭老板躺在躺椅上抽水煙呢,突然喊住我:“哎!你過來!”我已經對他會說漢語習以為常,走過去平靜的問他:“什麼事情?”他問我:“北京的還是上海的?”我說:“上海,但是我去過北京。”他來了勁了,放下水煙說:“北京我也去過。北京,太美了!和紐約一樣!”我這下奇了怪了:“你去過紐約?”我自言自語:“長得不像是去過紐約的人啊?”這下輪到他不好意思了,腆著臉說:“呵呵,從電視裡看,是一樣一樣一樣的啊!”我很友好的和他握手告別了,這樣的場景後來已經司空見慣了,原來利比亞被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作為支持恐怖主義國家制裁了十年,利比亞的留學生不能去歐美念書,商人也很難到歐美去做生意,索性一股腦的全跑到中國來,留學的一呆就是七年八年念個博士碩士什麼的,做生意的也是一年裡飛來中國N趟,所以會說漢語已經是生活的需要了。以至於後來我在大街上區分一個阿拉伯認識利比亞人還是埃及人,巴勒斯坦或者其他什麼阿拉伯國家的人的時候,就看他們會不會說漢語,利比亞人和多少會說一點漢語已經劃了等號,利比亞就那麼點人口,是個人總會有朋友或者親戚去過中國,我的感覺,漢語在利比亞的流行程度絕對超過日本韓國,估計和越南泰國馬來西亞差不多,可是在越南泰國華僑和華裔多啊,那不算本事。呵呵,想想走在街上,你所看到的綜合了西方面孔和身材,東方人的膚質和氣質的阿拉伯美女突然走過來,微笑著和你握手,跟你說:“你好,中國!”然後應你的要求,和你一起合影留念,甚至她們主動要求和你合影,這是多麼美好的感覺啊!我好像生活在一千零一夜的神話中似的,經常要掐掐自己的大腿看是不是在做夢。

中東親歷5(埃及時光)

5. 飛車驚魂

去過阿拉伯國家的人可能都有同感,就是阿拉伯人做什麼事情都是拖拖拉拉的,怎一個慢字了得,唯獨開車狂快,車子開起來個個跟不要命似的。我每次坐在阿拉伯人的車上都要提心吊膽,古人說青山處處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屍還。可是我還是不願意把我這把年輕的骨頭埋在撒哈拉的黃沙裡。可是,很多事情是不由得你決定的哦。

阿拉伯國家因為幾乎全民信奉伊斯蘭教,而星期五是伊斯蘭教的聚禮日,所以他們星期五周末,而每到星期四的下午,穆夫塔總是要開車來接我,帶我去他們家度周末,這幾乎是雷打不動的了。這一天,的黎波裡難得飄起淅淅瀝瀝的小雨,我站在公寓門口,照例等著穆夫塔來接我。突然一輛淡綠色的馬自達滑到我的眼前,車窗剛搖下來,我的耳膜就立刻要被震耳欲聾的搖滾樂聲震破,帥哥阿拉的臉露了出來,還有駕駛座旁邊的Rofiq,倆人笑嘻嘻的招呼我上車,我坐在第二排的位子上,扯著嗓子和他們說話,原來今天穆夫塔去見卡扎菲彙報工作了,不能來接我,阿拉自告奮勇開著他新買沒幾天的車子,和Rofiq代替來了,順便也向我展示他的車子和車技。

阿拉猛地一踩油門,車子轟鳴著向前衝去,車子裡面的音響也開到了最大,阿拉把著方向盤的手一邊打著拍子,以便回頭和我說笑,不聽得我介紹這個車子的功率和性能,因為聽不清楚,我們三個經常需要把腦袋湊在一起才能交流。我渾身的熱血都被搖滾樂和飆車帶來的速度感燃燒起來了,全然把那一點點可憐的安全意識忘記到九霄雲外。

我們超過了一輛又一輛汽車,旁邊的一輛車子裡面坐著兩個漂亮的姑娘,我們三個一起扭頭向她們大吹口哨,倆姑娘不理睬我們,我們又開始發出噓聲,這是我突然發現阿拉的表現很不對,為什麼他的身子直起來好像很用力的踩什麼東西一樣?而我的身體也開始不由自主地向前傾呢?我疑惑的把頭轉向正前方,頓時“啊”的大叫起來!我們前面一輛白色大宇突然左轉,整個車子橫在我們面前!在我們的驚叫聲中,就見一片白雲飄過來,然後轟的一聲,我的腦門和右小腿傳來一陣劇痛,我就暈了,迷糊中只覺得自己在天上轉了幾圈隨後一下就栽到地上,車子在地面上還是一直往前衝,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停下來。我使勁的睜開眼睛,眼前蜘蛛網狀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我第一個念頭就是:“完了,視網膜撞脫落了!”可是我往旁邊一看,還好,還可以看到樹啊,我心裡一下子放松下來了,不是我的視網膜脫落了,原來是車玻璃撞碎了。

利比亞人民還是很純樸的,一看到出了車禍,大家都停下來趕來救援,我旁邊的車門一下子被打開,兩個小伙子撲上來一把把我拖出汽車,我全身軟綿綿的,站都站不住了,眼看著其他人把滿臉是血的Rofiq抱出來,Rofiq雙眼緊閉,一腦門的玻璃渣!原來他沒有扣安全帶!阿拉是自己打開車門跳出來的,他的額頭左側擦掉了一塊皮,因為方向盤擋住了他,他看到我睜著眼睛,就轉而抱住Rofiq撕心裂肺的大喊:“Rofiq!Rofiq!”旁邊亂哄哄的人群抱著我和Rofiq就上了一輛兩個青年開的汽車,兩人大喊,“讓開,讓開,去醫院!”在車子發動的當口,我懷裡抱著Rofiq,Rofiq的血滴到我的牛仔服上,我還回頭看了一眼我們的馬自達,停在一棵樹下,車頭已經撞癟了,噗噗的冒著水蒸氣,我還在那裡發思古之幽情呢,“以前看美國大片,汽車是一撞就炸啊,我們這車怎麼就不炸呢?”

等到我們的車子在眼裡消失的時候,我才把頭轉過來看這輛載我們去醫院的車子,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我頓時魂飛魄散,自覺這下吾命休矣!這輛老爺車兩邊沒有車窗玻璃,車門好像關不死,不停的發出怦怦的聲音,車身也在搖晃,車速絕對不比阿拉剛才的速度低,更要命的是,現在的雨下的更大了,而這輛車居然沒有雨刷,司機右手開車,左手拿一塊抹布,每隔幾秒鐘就伸出手去在車窗前面擦一擦,我想哭了,可是Rofiq在我懷裡呻吟,問我我們會不會死?我只好緊緊地握住Rofiq的手,安慰他說沒事的,醫院馬上就到了。

醫院終於出現在我們眼前了,我也緊張得快要虛脫了,車子還沒有停穩,擔架就已經到了,轉眼我們就被幾個壯男人推著一路闖進了急救室,一個身材豐滿的女護士很鎮定的看了我一眼,就說他沒事,轉過身去准備消毒用具,鑷子什麼的給Rofiq拔玻璃渣了。看得出來,Rofiq 很疼,他握著我的手說:“阿德南,我害怕,”我拍著他的手說:“Rofiq,我和你在一起,沒事情的,一會就好了。”不一會,大的玻璃渣都取出來了,護士在給Rofiq抹消毒藥水,就見急救室的大門砰的一聲被一大群人撞開,阿拉帶了穆夫塔和一大群男人衝了進來,二話不說,把我和Rofiq按倒在床上,幾雙大手按照從腦袋到胳膊胸口大腿的順序把我們兩個摸了一遍,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見穆夫塔出了一口長氣,“沒事,沒事,骨頭都沒斷!”我很內疚的和穆夫塔說“真對不起,都是為了我,Rofiq才會受傷的。”可是穆夫塔的回答讓我的眼淚刷的就下來“沒關系,現在他是男人了,男人哪有不受傷的。”旁邊和穆夫塔一起來的Rofiq 的叔叔伯伯姑父什麼的,也都紛紛安慰我,還分別亮出各自腦袋胳膊或者胸口的傷疤,很自豪的向我展示男人的勛章。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有眼淚還是不爭氣的往下流。

這時候護士對我們說:“sura!(照相)”我很驚訝於利比亞醫院的服務的周到,受傷了還要拍照留作紀念,可是看到穆夫塔推著我們往X光室跑,我才明白誤會了,阿拉伯語裡照相還有透視的意思。在X室門口,要拍照的人拍成了長隊,我們仗著人多勢眾,擋人家路的,把一個瘸腿拄著拐杖的從門口抓出來的,總算先給我們兩個拍了照片,結束了讓我們回家。可是等我們離開醫院的時候,才發現早先送我們來醫院的兩個年輕人早已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想來連他們的名字和長相都還不知道,每次想到他們兩個的時候,心裡都禁不住地感動,但願他們能夠感覺到在遙遠的中國有一個人永遠念著他們。

我腦門上頂著一個大包,和Rofiq一起坐著穆夫塔的車子回家,車子還沒有到家,遠遠的就看到莊園門口聚集了男女老少不少於百十號人,黑壓壓的一片。我們的車子一道,就一片躁動,等我跨出車門的時候,大家傳來一片善意的哄笑聲,一幫小家伙就撲上來圍著我,把我往家裡拉。人群分成男女兩撥,跟著我們三個傷員向客廳門口走去。客廳裡面已經鋪好了鴨絨被,我們三個趟成一排,然後首先進來的是穆夫塔的老父親和老母親,兩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一邊拍著我們的手,一邊哭著說:“hamudullah ya salam!(感謝上帝,你們平安歸來)”然後每個臉頰親三下,跟著是穆夫塔和穆夫塔的兄弟們,如法炮制,接著是穆夫塔的姐夫,妹夫,堂兄弟,表兄弟們,然後是穆罕默德還有Rofiq 的其他堂兄弟表兄弟們,一個接一個魚貫而入,一樣的拍手,親吻,感謝上帝,女人們則在房間外面打起了手鼓,唱起贊美上帝贊美先知的歌曲,當然也沒有忘記准備好咖啡和果汁。

等到大家都結束的時候,客廳裡面已經坐滿了一屋子的男人,濃郁的阿拉伯咖啡的香氣彌漫了整個房間,穆夫塔拍拍我的臉,站起來說:“我宣布,從現在開始,阿德南是我的中國兒子,我把我們家的姓阿布萊基亞(Abu Raghaia)給他,以後他在利比亞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是我們家的事情。”我躺在被窩裡,感動地說不出話來,從此以後,我在和每一個阿拉伯人打交道的時候,都會告訴他們,我的名字是阿德南.本.穆夫塔.阿布萊基亞(Adnan.Ben.Mufutah.Abu Raghaia),而我每次打電話給穆夫塔的時候,也都會稱呼他為阿布利比,意思是我的利比亞父親。

因為這次車禍我在穆夫塔家裡住了三天,在三天的時間裡,我沒有看到一個警察來問我們關於交通事故的問題,我很奇怪的問穆夫塔,怎麼會這樣,穆夫塔很不以為然的告訴我,“在我們利比亞,車禍中只要不死人,是沒有警察來管的。即使死了人,警察也只是站在旁邊看著兩個家族談判,談不攏的時候警察再出面。”我很好奇的追問“那麼兩個家族談判誰對誰錯的標准是什麼啊?”回答讓我瞠目結舌:“簡單!誰家死的人多誰有理!”“那我們這次事故,結果怎麼樣啊?”穆夫塔笑嘻嘻的告訴我,“人家對方家族說了,你們家傷了三個,我們家兩個一點事情也沒有,我們已經感謝真主還來不及呢,還談什麼談啊?回家各自買新車吧!”我昏!

續:利比亞紀行

這一次車禍對我來說,也未嘗不是好事。大家在莊園門口迎接我們的時候我終於逮到機會把平時不在我面前露面的穆夫塔家的女兒,侄女,外甥女看了個夠。平時我們在穆夫塔家裡的時候,不論是踢球,還是試穿利比亞長袍,總是能感覺到窗子後面,門縫裡,樹後面,有無數雙熱情的眼睛和曼妙的身影,有什麼事情發生,首先聽到的就是暗地裡傳來的吃吃笑聲和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偶爾出門有個女孩子被同伴一下子推到我面前來,也是立刻笑得滿臉通紅,扭頭飛奔而去。那感覺就好像小學的時候男女授受不親卻又互相好奇的感覺一樣。可是這一次大家排隊參觀我的傷勢的時候,我可大飽了眼福,呵呵,利比亞人的祖先是羅馬人後裔,個個長得都和意大利女生一樣,看得我嘴角忍不住的往上咧。穆夫塔好像知道我的心思,很關心的和我說:“你看,這是我們家的全部女孩,你看上哪個,和我說,就嫁給你。”我腦袋上雖然腫了個大包,可是還是清醒的,問道:“在利比亞結婚要多少錢啊?”穆夫塔掰著指頭,一五一十的算給我聽:“不多,你看,一幢別墅”Faint!“一輛車”注意,不是自行車啊,“一公斤黃金”我頓時魂飛魄散,“一百只羊,大宴三天”利比亞可不比中國啊,一只羊要100美元呢,我當時就在那裡哆嗦了,渾身發冷,Rofiq看到我的異樣,過來抓著我說,不要緊,你是我的兄弟,我給你兄弟的價格,穆罕默德也在旁邊附和著說,對對,你娶我們家的女孩不要那麼多錢,不用別墅,有一套公寓就可以了,黃金你給250克就可以了,我算了算,咧著嘴還是想哭,還是不夠哦!

車禍的還有一個結果就是,穆夫塔所在的斯瓦尼鎮所有的年輕人都知道我了,都知道有那麼一個中國人和阿拉一起出的車禍。我每次再去穆夫塔家裡,都是坐公交車從城裡到鎮上,一下車,就有年輕的男孩大喊:“哦,你就是那個和阿拉一起撞車的中國人吧?上來,我送你”然後,一分錢不要,就直接把我送到穆夫塔家門口,一路上,還會由N多的人和我打招呼,說“回來了啊?”

6. 中阿友誼開花結果

身在國外,所在國的人對自己的態度,可能是每個人切身感受最深刻的事情了。出國以前,周圍的親友不免有人擔心,去非洲耶!又是美國人點名的無賴國家,支持恐怖主義,到那邊被人欺負怎麼辦啊?沒來之前,雖然聽說過阿拉伯人對中國人友好,可是友好到什麼程度,不經歷一下還真想像不出來哦。

我出生的時候,毛主席和周總理等老人家就已經去了,說實話,在國內的時候我也沒有感覺到他幾位老人家對我有什麼影響,除了念高中的時候參加過一次紀念毛主席誕辰100周年文藝彙演,冒充西藏人跳了個西藏舞以外。可是,到了利比亞,我才深深地感謝毛主席,沒有毛主席,沒有毛主席英明的外交政策,就沒有我在利比亞的春風得意。毛主席當年無私的支援第三世界國家,我念書的時候很不理解的,看看朝鮮,越南還有阿爾巴尼亞,到後來還是拿我們當了冤大頭,要不怎麼說阿拉伯人民,非洲人民憨厚樸實呢,人家心裡有帳,古話說,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在利比亞我可是真體會到這句話的意義了。

那天休息,我一大早就跑到街上蹦?去了,陽光燦爛,美女如雲,個個笑顏如花,早就數不清楚這一路上聽到多少句:“你好,中國!”“嘿,中國人,兄弟!”了,說話間我突然覺得肚子咕咕叫,就跑到路旁的一個小吃店裡准備買兩個面包夾肉,那個長得很帥的小伙子正准備把我要的面包遞給我的時候,突然縮回手去,很疑惑的問我,“你是菲律賓的吧?”我心裡那個難過啊,雖說我現在黑了一些,可是也不至於被認作菲律賓人吧?我看起來像佣人麼?我很委屈的說“不是,我是中國的。”呵呵,讓我驚訝的事情出現了,那小伙子跑出店堂,深深的彎腰給我鞠了一躬,然後雙手把面包夾肉遞給我,說這個送給你了。我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問了一句,為什麼啊?那小伙子說,我是巴勒斯坦人。我有點摸不著頭腦了,巴勒斯坦人怎麼了啊?沒想到那小伙子很誠懇地說:我們從小吃的大米是中國給的,我們念書的學校是中國蓋的,我們打仗的槍是中國支援的,今天看到中國兄弟了,這兩個面包白送,堅決不能收兄弟的錢!我心裡那個暗喜啊,臉上卻很嚴肅的說了一句巴勒斯坦人都愛聽的話:“耶路撒冷是阿拉伯人的!”那兄弟激動得衝上來一把握住我的手,一邊使勁的搖晃,一邊用手背擦流下來的眼淚,那神情酷似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組織。我拍著他的肩膀,說:“憑真主起誓,我們一定會在耶路撒冷再相見!”他已經泣不成聲了,一切盡在不言中。我都走開老遠了,兩個面包也已經下了肚了,這位兄弟還站在那裡不停的揮手,怕是還在用阿拉伯語唱送戰友呢。

熱愛中國的,還不止是巴勒斯坦呢,在利比亞我接觸了無數的伊拉克人,埃及人,阿爾及利亞人,幾乎個個都是滿懷深情地和我談起中國,年紀大一些得還會握著我的手和我說:毛澤東好,周恩來好。不過好像除了這兩位,其他的中國領導人就沒有人知道了。那天我坐在小公共汽車上回公寓,旁邊坐著的一個中年男人一直盯著我看了好幾分鐘,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他突然問我,你是中國人吧?我點點頭,他立刻興奮起來,抓住我的右手袖子,說你給我說說長征的故事吧?我眼睛立刻睜得老大?什麼,一個阿拉伯人問我紅軍長征的事情?我不相信的問:“你怎麼知道長征的?”那位仁兄興高采烈的說:“我們學過啊,我們中學裡歷史課就有一章,叫做中國的革命!快和我說說,毛澤東是怎麼打敗那個蔣該死的?”於是,那一路上我就變成了宣傳隊,變成了播種機,把毛主席用兵真如神的故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說的一車子的阿拉伯人眼睛都瞪得銅鈴大小,直咂下巴。就是在解釋四渡赤水的時候,為了讓阿拉伯人容易理解,我告訴他們,赤水在中國就相當於尼羅河在埃及,於是毛主席就四渡尼羅河了。可是等到說到百萬雄師過大江的時候,我才發現辦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前面吹得太過了,赤水等於尼羅河,那長江算什麼?想想看,就只好說,長江等於幼發拉底河和底格裡斯河加在一起了,那位仁兄在給同車的阿拉伯人翻譯的時候,還解釋了一句,中國很大哦,旁邊的人也都立刻跟著點頭,沒錯沒錯,中國很大,中國也很偉大。臨了,阿爾及利亞這位仁兄在我前面下車,下車之前,他特地拿出一個第納爾,拍拍司機的肩膀,說這個中國兄弟的錢我付了,我正要推辭,他卻很嚴肅地告訴我,你不能推辭,我們的領導從小就告訴我們,我們阿爾及利亞的革命從一開始就受到中國人民的援助,沒有中國援助的武器裝備,我現在還說的是法語,你一定要接受我的心意。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呵呵,自覺平生第一次靠說書掙錢,雖說掙得不多,可是人家給足了我面子哦。

利比亞紀行6

意外收獲

一轉眼在利比亞過去三四個月了, 我的阿拉伯語還是沒有大的長進, 每天除了上街的時候和人家套幾句磁以外,也沒有什麼機會深入鍛煉,翻過來覆過去就是那麼幾句,連自己都煩了。這不就跑到國立法蒂哈大學留學生辦公室,纏著人家要上夜間阿拉伯語學習班,人家倒也爽快,利比亞也是社會主義國家,都是社會主義陣營的兄弟,也不要學費,就給了我一個班級的地址,要我自己晚上去上課就可以了。

下班以後我就快快樂樂的收拾好自己,著實穿著打扮了一番,腳步輕佻著就奔教室去了,心想,好啊,這下我也可以做一會留學生了,想到教室裡會有多少金發妹妹,多少黑頭發的妹妹,多少紅頭發的妹妹…嘿嘿嘿…一路上我都哼著小曲,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和韋小寶的成名歌曲差不多內容。我懷著無限憧憬的心情,對著教室的大門伸出了我的雙手,這一下下去就掉進溫柔鄉裡了哦----------啊!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滿滿一屋子,雪白的,黃的,棕的,黑的!!!全是滿臉大胡子的男人!!!我差點就一頭栽倒在地上,暗恨生活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我腳步踉蹌的走到一個空位子上,坐下,周圍的人都是很熱情地和我握手,噓寒問暖,可是我心裡卻在哭天喊地,如坐針氈。過了好久我的精神才穩定下來,搞清楚狀況,這是一個免費的為在利比亞的外國穆斯林開辦的學習班,目的是傳播阿拉伯語和伊斯蘭教,我頓時心如死灰。看看周圍的同學一個個無比虔誠的捧著書本認真的跟讀,我卻一點學習的興趣也沒有。

我一雙小眼四下裡亂轉,好容易看到一個好像也心不在焉的“同學”,長得雪白,金黃色的短卷發,看起來和俄羅斯人似的,我和他就在下面說起了小話,一問之下,我不禁大驚失色,這個班上的學生都分別來自科索沃解放軍,波黑,土耳其庫爾德工人黨(PPK),阿富汗塔利班和反塔聯盟,菲律賓摩洛民族解放陣線,克什米爾,總之幾乎全世界熱點地區的同志都到了,我小心翼翼的問了這個兄弟魯斯蘭:“哥們,你哪裡的啊?”“車臣!”我大驚失色,哇,今天可算看到活的車臣人了!仔細打量之下,車臣人人種很漂亮的啊,絕對符合中國人的審美標准,身材魁梧勻稱,皮膚雪白,金黃卷發,高鼻深目,還是藍色的眼珠,睫毛也很長,連我不禁感慨,這麼帥的小伙子,放在中國的大學裡,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會追哦,可是放在車臣,說死也就死了。可是我知道,車臣民族個個都是不怕死的硬漢,這一點,就連列夫.托爾斯泰隨沙皇軍隊在高加索征戰多年之後也不得不承認。

下課之後,班上的同學紛紛圍住了我,和我熱切的說話,我的阿拉伯語可不夠應付這種場面,魯斯蘭和一個阿富汗兄弟主動出來幫我翻譯,大家紛紛和我介紹他們的光榮歷史,阿富汗的那個大胡子我忘記名字了,只記得他右手少了兩根手指,據說是和侵阿蘇軍軍官搏鬥的時候,被蘇軍寬刃格鬥匕首砍掉了,(不過那個蘇軍軍官最後還是被他殺死了),右腿也是被蘇軍炮彈炸斷的,據說炸斷右腿之後,他還掙扎著在山路上爬行了若干公裡,回到自己的隊伍當中。菲律賓那個沉默寡言的阿赫邁德,年紀不大,也就二十出頭,據說是摩洛民族解放陣線的連長,16歲的時候父親在他身邊被菲律賓政府軍的直升飛機打成兩段,他接過父親的火箭筒打下了直升飛機。個個都是從血和火中爬出來的,不過我心裡可在打鼓,這都是反政府武裝分子啊,我來這裡純粹是為了多認識幾個漂亮姑娘,還是趁早撤的好。我的小命可經不起折騰。

從第二節課開始,我就撒丫子溜了。學阿拉伯語的計劃也暫時擱淺。還是專心致志的作自己的事情吧。眼下什麼事情最重要呢?吃!長了一個中國人的胃,到了國外總是一件麻煩的事情呢。剛到利比亞的時候,我還頗為竊喜,國內吃麥當勞,肯德雞算什麼,我這下可以天天吃西餐了,可是兩個月的面包,黃油,果醬,奶酪,沙拉,還有那什麼東西都洗了以後直接往鍋裡一到就煮,完事再用西紅柿醬一拌的利比亞菜我實在吃不下去了,一看到它們就直接胃痙攣,再不吃中餐我就要死了。可是利比亞唯一的中餐館又特別貴,一小碗牛肉拉面也要人民幣35塊,據不可靠消息,那個瘦小的寧夏籍老板每一次回國就換一個老婆,現任老婆已經是比他小將近20歲的北大阿拉伯語系畢業生了,後來可能換老婆沒有指望了就每年換一輛車。我當然不想拿我那點工資給他錦上添花,就決心自己開伙。

利比亞什麼葷菜都貴,偏偏地中海的海鮮狂便宜,利比亞人好像不喜歡吃魚,於是就便宜了我們了。在中國屬於國家保護動物的海鰻,我只花了相當於人民幣20塊錢就買了好大的一條,足足有七斤多。新鮮的大蝦也只要人民幣16塊錢一公斤,我買了兩公斤,交了錢,人家卻要我等一會,把我的一袋大蝦放在一邊,我正要和他理論呢,卻見人家把裝了大蝦的塑料袋戳了兩個洞,海水嘩的流出來了,再見這個黑瘦的利比亞漁民使勁地把塑料袋甩了幾下,伸手從盆裡抓了一把蝦子放進塑料袋中,才對我說:“好了,拿去吧!”弄得我反而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感到不好意思。肥美的小黃魚,大黃魚,也才人民幣七八塊錢一公斤,至於金槍魚,三紋魚,其他千奇百怪的魚,甚至飛魚,我都先後買過,吃了,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有了材料,剩下的就是廚師的水平了,火車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我的廚藝,那可真的是有一套。出國以前,媽媽勸我演習一下廚藝,出國也許用得著,我就燒了一道土豆燒牛肉,好一陣忙活之後,牛肉都燒焦了,土豆還沒有熟。可是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毛主席說過的吧,要在游泳中學習游泳,我就來個廚藝上的大躍進吧!

從其他公司的中國同事那裡要來了味精,鹽,醬油和醋,買了鍋碗瓢盆,色拉油,還有小電爐,我就正兒八經的開始自己上陣了。袖子挽起來了,電爐插上了,鍋刷洗干淨了,色拉油倒上了,色拉油很快燒熱了,電話鈴響起來了,我也站起來要去接電話了,嘩啦!我一腳踩翻油鍋啦!就這樣,我終於英勇的倒在了廚房戰鬥的第一線了,出師未捷身先傷了。我的右腳背和腳踝處大塊大塊的皮膚瞬間變色了,先發紅,然後變深,感覺熱熱的漲得很,可是沒有疼的感覺,我急忙跑到水龍頭下面,伸著腳不停的用水衝洗,感覺不到什麼,就覺得傷處好像不是自己的身體。

晚上的時候,有兩個中國的朋友到我這裡來,看到我的腿上發起了紫色的水泡,我正在那裡用針挑破它們。兩個兄弟阻止我說,這樣會發炎的。可惜我當時沒有聽他們的,就想著小時候手指燙起泡了,拿針挑破了也就好了。第二天早上,我被疼醒了,一睜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傷處,啊呀,那真的是非洲老頭子跳高----嚇(黑)老子一跳,腫得那個大,那個疼啊,鑽心哦,腳都不能放下來,一放下來,血液往下流,漲得幾乎要馬上要從皮膚中噴出來一樣,比千萬根針扎得還要疼。我一看這樣不行啊,趕快打電話喊人吧,昨天那兩個兄弟聞訊趕快帶了兩個黑人到我的住處,二話不說,把我抱起來,跟抬棺材一樣把我往公寓附近的門診部送,唯一不同的是,我的受傷的右腳高高的抬起,以便讓血液回流。

就這樣我被抬進了利比亞的一個門診部,在門口倒也沒有多少人排隊,掛號的地方基本上是空的。掛號室裡面坐了四個姑娘,在那裡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我被橫放在椅子上,一個個子高高的姑娘,身穿長長的牛仔裙款款而出,走到我身邊,看了我一眼,我驚艷啊!又大又圓的眼睛,眼皮不知道有多少層,忽閃忽閃的,鮮紅欲滴的嘴唇十分性感,纖細的手指輕輕的點了我一下,我就覺得好像酥了一樣,她對我笑了一下,說中國人?這個聲音是我聽過最動聽的聲音咯,可以說是神鶴天聲啊,我在被抬進裡面的時候,忍住鑽心的劇痛,掙扎著回頭,大聲的問:“你叫什麼名字啊?”那個姑娘笑著咬著嘴唇,在我就要被推進裡面的門那一刻說到“Raniya!”Raniya,約旦王後的名字哦。我念叨著這個名字,被推進了醫生的辦公室。臨了我還發現,Raniya走路和站著的時候,雪白的,嫩的和玉蔥似的大腳指頭始終是翹著的。

進了醫務室,真是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值班的醫生居然就是和穆夫塔家住門對門的阿紹醫生,他的女兒整天和阿拉眉來眼去,我都看見過N回了。阿紹一看是我,分外熱情,很快作出診斷,決定上藥,上凡士林!一個身材豐滿的小護士走了進來,把我推到隔壁的藥劑室,打開了玻璃櫃拿出一個全部是英文的塑料大瓶子,打開蓋子,拿一個勺子給我抹起藥來,我就看著她的動作。她胖乎乎但是涼涼的手指捏著我的腳,很舒服的哦,我開始盯著她泌出了細汗的腦門和鼻尖看,陽光照進來,照在她的臉上,有一層金色的蒙蒙的光,她可能也感覺到我在看她了,不時地抬起頭來,看到我的目光,就莞爾一笑,低下頭繼續給我上藥,但是動作很慢,很輕柔,胖乎乎的面孔卻越來越紅。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她突然開口了,“你叫什麼?”我心裡那個激動啊,怕的就是你不和我說話呢,呵呵,我趕快回答,“阿德南”“我叫薩拉(Sara)”我一看有門,趕快表揚她“anti heluwa(你真甜美)”這姑娘頓時笑的跟朵花似的,也跟著表揚我“你真勇敢”什麼的,就這樣,在利比亞的冬天裡面,我們兩個在醫務室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表揚,如坐春風。終於等到阿紹醫生忍不住進來看我的藥上的怎麼樣的時候,我的右腳已經被紗布和藥膏裹得和木乃伊一樣了,就露了個大腳指頭在外面。

和我一起來的兩個中國人,一個叫瓦立德,一個叫舒艾布,都是甘肅來的回民兄弟。倆人一看我的腳,立刻就咋呼起來了,說我們中國,燙傷應該是不包扎的,傷口要透氣啊。阿紹也理直氣壯的回應到,這裡是利比亞,我們利比亞燙傷就是要包扎的。其實我心裡也覺得不應該包扎,利比亞那麼熱,這樣會捂壞的,突然我看到Raniya還有Sara,以及另外兩個護士都在旁邊看著我們,我突然有了一個私心一閃念,這四個仙女我還沒有混熟呢,怎麼能就這樣好了?不行,我要讓傷嚴重一點。於是我打斷瓦立德和舒艾布,兩個人架著我,兩個黑人在前面抱著我的右腳,我就這麼一蹦一蹦的昂首挺胸的,氣宇軒昂的走了。

第二天,如我所願,我腳上的傷口果然化膿了,於是每天我都在兩個人的護衛下,一條腿蹦阿蹦的,蹦到醫院,在裡面一耗就是大半天。Raniya,Sara,Hayati,Jamila還有後來來的一個年紀大一些的護士Fatima和我混的溜熟。我給她們看從中國帶來的畫報,我家裡的照片,她們給我念阿拉伯報紙,朗誦詩歌,給我解釋電視上放的節目內容,給我唱阿拉伯歌曲,等我晚上回去了,准保她們中間值夜班的那個會給我打電話,電話粥一煲就是三兩個小時。也不知道彼此是怎麼理解對方的,反正就是說不完的話,唱不完的歌。就這麼,我傷口上的膿越來越少了,這一天我到醫務室去,還是Sara給我上藥,抹完了藥,正要給我纏裹腳布的時候,阿紹醫生進來了,看到我的傷處長出來的新肉,他大呼小叫:“這裡已經長好了,不用塗藥了!”只見Sara很開心的祝賀了我一聲,然後揭開裹腳布,拿出勺子,把塗在我的腳上的藥刮回去,又重新刮回藥罐子裡,我驚訝的眼珠都要掉出來了。還有這樣的事情啊!我頓時感到後怕,合著我和這幾個姑娘套近乎,也是冒了生命危險的啊!

等我要走出門診室的時候,Raniya 依依不舍的上來,拉著我的袖子說,你要經常過來玩啊,我很鄭重其事的點點頭,心想:不用你說我也會經常來玩的啊,這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醫院門診部了。我走出了門診部之後,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感覺很是舒暢,差不多一個月沒有自由活動了,也沒有到街上去,都快捂的發霉了,我決定信步到海邊去走走。

我坐著公共汽車,來到市中心斯瓦哈利廣場,穿過主干道奧馬爾.穆赫塔大街,一路散步下去,越走我越覺得有點事情不對勁,總是感覺怪怪的,什麼地方不對勁,我又說不好。正在疑惑間,前面的路上發生了點事情,一個站街的摩洛哥妓女(身材很是豐滿)和三個年輕的利比亞古惑妹發生了衝突,她們先是互相謾罵,然後推搡,跟著利比亞的一個古惑妹就和摩洛哥Madam廝打起來了,其他兩個古惑妹裝作拉架,一個拼命的撕摩洛哥Madam的領口,右邊大半個胸部都露出來了,白花花的一片;另外一個則把Madam的小褂子往上掀,同時使勁


精選遊記: 未知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