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秋天。欣聞文師傅成為香餑餑,新疆一節怎麼也該寫到他了。
司機很重要,如果這個司機長的很帥,那更好了,如果這個司機會說維語哈薩克蒙古塔吉克語都可以忽悠幾下就更好了,如果這個司機熱愛新疆滿嘴跑新疆火車那就太好了,如果這個司機的兒子叫蚊不叮。。。。。。
上車第一天,我煞有其事的把准備好的本本筆筆望遠鏡軍刀水壺手紙眼藥水垃圾袋都放在近手的地方。叫文師傅把車上的公裡數歸零。
文師傅摸了摸他的後腦勺說,這個計數器好像應該大概不太准的。
什麼?我瞪了瞪眼,估計文師傅沒見過活人的眼睛能瞪這麼大,於是哈著腰說,沒事,走著看吧。
車到吐魯番,又繞去了高昌古城,我每次一停歇就認真的記錄公裡數。這是我行走時候的一種樂趣。文師傅看著我記錄的數字說,什麼?190公裡?怎麼也有270了!!我說那是你表上的,他說我的表有點問題,我說那你說的准不准?他說我的腦子比表好使了。我氣的八暈七素的說,那你的表是錯的咯?那我記了還有什麼用啊?他慢條斯理的說,(不記數)那就對了嘛!!
從此以後,打新疆行程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再也沒看記過公裡數了。我的樂趣就被文師傅輕描淡寫的扼殺了。他不懷好意的湊過來說,KOKO,不要急,每天晚上我們補課,把你那些數字給補上!
第一天晚上夜宿博斯騰湖。
文師傅睡在車上,被蚊子圍攻,於是半夜起來散步或許是想裸泳。他打開車燈,忽然發現一只被大燈晃的嚇呆了的兔子,於是他眼疾手快的飛出一刀,居然飛死一只兔子。
他興奮的無與倫比,半夜裡爬到男生的帳篷裡欲與他們分享快樂。結果兩個睡的迷迷糊糊的男同學一個叫他拿走拿走,一個叫他扔掉扔掉。
文師傅第2天在車上說,你們氣死我了,我容易嗎我?
至此文師傅在一眾眼裡已成為傳奇人物。第2天旅途平淡,大家都在幫文師傅出注意,說以後文師傅帶團一定要來博湖,並且晚上把飛刀兔子作為一個傳統的保留項目。
非密更說,為了配合文師傅這個經典打獵項目,決定在博湖投資開一個養兔場,以達到博湖周圍三步一小兔五步一大兔的野生景觀效果。
眾人的吹捧肉麻之詞在那只兔子被紅燒而端上飯桌後到達了一個史無前例的高度,使得文師傅在以後的旅行中一看到野草叢生的地方就把手升向腰裡的英吉沙小刀而蠢蠢欲動。那是後話了。
長途旅行,非常多的時間是在車上度過的。
文師傅抽煙,喝水,完了總往車窗外一扔。通殺和我自詡是環保主義者,在車前車後准備了相當數量的垃圾袋,可是開頭幾天文師傅視而未見,“匡搪”就往外扔礦泉水瓶。頭一天我們還不熟悉,只是說,文師傅,你記著往車裡放,不要都扔外面。經常文師傅剛一扔完,馬上用那只手護著頭部好像我們要暴他的頭,陪著笑臉說,哎呀,又忘記了,下次,下次一定!!
通殺就說,下次扔了就停車去揀回來!!!文師傅說,是是是。
照舊扔出去,車子開的飛快。
有一次他將扔的時候我和通殺同時尖聲驚叫起來,把他嚇的一哆嗦,車子抖了一下。然後說,哦,我沒扔,我想著放垃圾袋呢!
我們兩就冷笑起來。
文師傅一邊開車一邊說,哎呀,你們真是好啊,這以後我開車帶別的乘客了,也要向他們宣傳,不能往外扔垃圾。
話沒說完兩個小時,他又“匡搪”一下。這下全車的人都沉默的看著他。他乖乖的停了車一邊說,我揀我揀回來還不行嗎?
那以後開始主動尋找垃圾袋,改造工作得以完成。
在車裡大多的時間都會聽音樂。文師傅能歌,善舞就不得而知。音域柔和,五音都全。他極力推薦我們聽他車上的新疆民歌。有一首歌極為有趣,唱的是什麼“你的女孩是我的,紅山飯店吃飯的時候嘛,給你拐跑的。”朗朗上口,每個人都學會了這個歌。
我買了一盤周傑倫的放在車上聽,文師傅說,這麼是什嘛玩意!!!!太難聽了嘛!!
師傅說話很有民族特色,語調曲裡八拐。和街上賣羊肉串的語氣類似。開頭幾天車上好像裝了一伙烤羊肉的,都那麼說話。
新疆人說漢話已經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就是每句話後面基本上都用重疊詞。
比如說,這條路直直D,樹葉兒黃黃D,水清清的,瓜甜甜D。
記得最清楚有一天問師傅,新疆人是不是怕老婆,文師傅搖搖頭說,我回家一瞪眼,她悄悄兒D。形像生動,充滿了語言的魅力。
開長途車的不免有些迷信,忌諱我們路上說些不吉利的話和詞語。我這個人說話沒有遮攔,在去巴音布魯克的路上,不知道說了什麼,文師傅就突然發怒了,把車在土路上開到80邁,都快散了架了。車上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說話。我也倔倔的不和師傅妥協,僵持著。
車到了草原上陷入了泥沼,大家都脫了鞋子在冰涼的沼澤地裡拼命推車。那一夜忙亂過後,在草原上扎營野餐。雖然沒有篝火,但是用車頭大燈照著圍坐一起。文師傅喝了一口白酒,然後把碗遞給我說,來KOKO,凍著了吧,喝一口。我只是坐在那裡大口的吞酒,有一些情緒漫布開來,眼淚不爭氣的想流下來。
文師傅熱愛他的故鄉,用最大的努力想展示他認為的美麗的景色,用他自己獨特的審美觀點帶領我們去感受新疆。
那一次在塔克拉瑪干大沙漠的入口,天降大雨,塔河水波洶湧。文師傅一定要帶我們去看塔河的一條不知名的支流,他說那裡如果不下雨那河灘就是一塊絕美的露營地。結果塔河衝斷了那條小路,車子折回停在道邊。他像漁夫趕鴨子一樣趕我們下車,去去,自己走過去,那裡的風景美麗極了。
我懶的下車,天還在蒙蒙下雨,地下泥濘,他們都穿著涼鞋,我穿著波鞋非常不方便。文師傅指著我說,你是來干嗎的?這麼美的地方你不去看,你別說你是來新疆玩來了!我說,你看這地上,我是怕你車髒了。文師傅扯著我的耳朵把我拽下了車,他說,什麼車髒不髒,快快,下車下車!!
於是我看到了紅色沙棗滿布的河灘,一段胡楊橫陳在河水上,天已經變的有些微藍。寧靜。河水清而緩動,幾只水鳥飛起來。滿地是枯枝樹根,隨便拿起一個就是或雄鷹或獅頭做為天然的根雕在家裡擺設。我愛不釋手的拿起這個放下那個,又揀起另一個,抱了一懷。
文師傅說,看看,美吧?你揀那麼多干嗎?扔掉扔掉!!
這才是新疆行程的第2天啊,我只好滿心不舍放下手裡的東西。
回來後我想,我是個不愛家的孩子。所以我去很多地方。可是哪裡也沒有把我留住了。漸漸的我沒有了長久的愛意,對生活顧盼流連。
師傅給我至深的回憶是關於他對故鄉的熱愛,那麼深情,在他抖著脖子唱著新疆民歌的時候;在他一邊開車一邊贊嘆說,“你們看,這就是我們的新疆,哪裡有我們的新疆美啊?”的時候;在他微笑著用手掌輕附自己胸前彎下腰去給巴扎上不知名的穆斯林阿訇行禮的時候;在他給我們寄來了新疆最好吃的杏干以後。
寫到這裡,我不知道怎麼結尾了。
那麼,祝福文師傅路途順安,今年和他去旅行的朋友們都能感受到與我們同樣的快樂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