侗寨聽歌侗寨聽歌是我們此次黔東南行的一個重點,雖然榕江和從江遠在靠近廣西的邊境,雖然這裡的山路極不好走,我們還是在計劃中擬定了這兩個點就是為了這兒的侗族大歌。這種無伴奏分聲部合唱不僅成為國內民歌的經典,而且隨著侗寨村民們出國訪問而國際聞名。
這一次我們的運氣不錯,正趕上宰蕩過七月半,鼓樓裡篝火已經燃起,盛裝的姑娘們款款地出現了,還是小姑娘,十四五歲的年紀,因為大點的姑娘和小伙子都到外地打工去了,一時難以找齊,令我們萬分遺憾,太多的東西受到經濟的左右,希望這裡的特色不會也漸漸失傳、消失。侗族的服飾顏色很獨特,幽幽的青黑色中泛著亮光,讓布匹帶了金屬的質感,一問才知道是用蛋清專門處理過的。與苗族一樣,侗族的女子也喜歡在項間戴了重重疊疊的銀飾,但是沒有苗族銀飾的雕花飛凰,都是很古樸的設計,鉛黑色的圈鏈倒有些像犯人的鎖鏈,載著幾分沉重。小姑娘們都很害羞,有一個特別地愛笑,見到我看她就羞羞地笑,綻出兩個小酒窩,讓我愛上她,笑容永遠是最好的禮物。小姑娘一字排開,居中的一個是領唱,每首歌都由她起頭,因為是分聲部,歌中間也會有其他的人領,但是她們的發聲很特別,唱著卻分不出是誰在唱。我不懂音樂,可是我覺出它的美,沒有伴奏,自有一份清越幽揚,雖然她們的嗓音還帶著幾分稚嫩。到過青藏,到過雲貴,越來越喜歡高原的聲音,沒有矯揉造作,沒有刻意強求,高原賦予她們天然的廣闊與遼遠,就像高原明淨的天空。黔東南大概算不得高原,可是經過這裡的清溪的滋潤,歌手的嗓音個個清亮,高音仿似一飛衝天的白鶴,繚繞著又被低音把持著沉穩下來。沒有奢華的演出廳,沒有任何器樂的伴奏,歌聲還是陶醉了一顆顆浮躁的城市心。
在領唱的後面我注意到一個老婦人,這是歌唱團的指揮兼教練。其實我早該注意到她了,她太特殊。村民的臉上都有的是質樸,她的臉上卻多了幾分風雅,我沒有料到這裡能夠遇到這樣的氣質,她幾乎不像一個小山村的人,更像個經歷了風雨見過大世面的女教授。我沒有誇張,見到她我有些呆,她像顆磁石般吸引我的鏡頭,可是她似乎在躲避我的眼光。據說教練都是以前最漂亮、歌兒唱的最好的女子,也許她是在告訴我:放棄現在的我吧,你不知道以前我是何等的美貌,我的歌聲是何等的動聽呢。光是這樣想一想,我就不由沉醉在對那逝去的好時光的遐想之中,但是我特別想對她說,你現在的風韻卻是年輕女子求不來的呢。在宰蕩的姊妹寨加稍我們看到另一組侗歌表演,後面也有這麼一個教練,年紀輕了許多,但是依然引人注目。大約四十歲,面上自然沒有了前排少女特有的光彩,可是清淡的妝容之下透著恬靜與坦然。她是另外一種風格,不知道為什麼我總假想她是個寡婦,經歷過快樂經歷過傷心就變得很淡然,就像田間青青的一屢煙。
除了那個愛笑的女孩兒,大多數的歌者都低眉順目,不見面上有歡娛之色,我不禁感到非常詫異。按說這歌兒大多是情歌對唱,應該是心情最為歡娛的時候,就算第一撥年紀太小不懂吧,這些女子也是如此卻是什麼道理。後來問了專家才知道侗寨大歌是用耳朵聽的,所以不講究面部表情。聽得我有些汗顏,他們才是真正地用心在聽,也只有這樣用心的民族才會發展出如此美妙的音樂,而我們這些觀光客一邊忙著拍照,一邊忙著穿插在隊伍中被拍照,這對於歌者是不尊重,對於音樂是褻瀆。我靜下來,看同行人忙碌的身影,看他們揮手說行了我們就聽到這兒了,覺得我們不配來聽這音樂。侗寨的村民卻不怨怪,雖說今天過節,但是他們集結了這麼多的歌手多半還是為了我們這些遠道的客人,我們就這樣匆匆地來,匆匆地去了,音樂我們真的聽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