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武漢出發,共費265元。余以共和國癸未年八月二十三日酉時,歷經多事後入天柱山。
先是,車不順,誤時,卻遇一生物學院的老師,安慶人,自武漢陽邏歸家,指點我下車上山之路;下車又遇一司機,極熱情,送我在古南岳天柱山的牌坊下苦等,甚感激之;然在南天門佛光山莊下,已入住後卻因客多而被逐出,吾甚怒之,斥其無信無義之徒,世間亦多之矣。
從山門而入,其上蜿蜒曲折,左右高林聳立,風景各異。因事出倉促,未備水源,乃於下澗山水處取水而飲,旁一山人曰:至上澗取水,更佳。吾笑對:一時之急,此刻飲者不為至佳乎?
至望岳亭,因連日路行,人疲之。乃於亭邊圓石處,盤膝而息。觀天柱夜景,其山勢磅礡起伏,山間雲盤霧繞,氣像森嚴,雖東岳之雄不過如此,其時山高七百米處。
更行,至天柱山莊,本欲去底下約好的的飛來峰招待所。其後一聲老人輕呼:客晚,欲之何處?余眼光一掃,正是CTRIP的BBS上所言的文德山莊。入,一老婦神采奕奕,端站於櫃台之後。小談,二十元居於其小房。遠來客疲,以太陽能熱水澡之。
晚,一菜一飯一酒而已,盡啖之。問其明日之路,客家老頭曰:從西關向東關,余走之八個時辰,爾人生地不熟,估計亦得八九個時辰。信之,決於明日六時起身,以示其能。晚閑繞山莊,以江浙人多之。於亥時入睡,一夜無話。
己巳日卯時三刻,余起。時有至天蛙峰看日出者甚多,余躡其後,獨於其下一突出石上觀之。紅日吞雲吐霧,至日出東方,不過一刻也。余多見之,未足為奇。
及上,遇一山中為人攝影者,同行。由青龍澗上山,遇雙掌承露,六月雪、狂蟒戲黃鶯,皆奇松異石者也。造化之靈秀,非人之所能料。又有折松枝而香者,謂山上之松猶足為奇,待驗之。
過南關口,其境豁然開朗,天柱諸峰林立,有龍吟虎嘯峽一處,萬山向吾合圍,有坐井觀天之勢,尤為精奇。再上至振衣岡飛來閣前,其人遙指曰:下面開合之石,此乃仙蚌獻珠也。此謂一箭西來,石穿而珠現,天下奇觀也。吾然之,更覺其山勢與下山之勢又有不同,向前則一面絕壁面我而立,向後如流水之勢一瀉千裡,至極遠處所謂睡美人處才緩緩收起。我嘆曰:山則雄矣,但若無水乎?其人對曰:下時自見分曉。
兩人至亭更上,觀諸峰,有豬嘴,有和尚,有尼姑,有天界傳說,不一而足。吾不敢久留,與其別後,走像鼻石,過天梯勾連,至神秘谷前。其方辰時少許,余一人而已,前行無路,但亂石林立間,上下穿梭,渾不知人在何處。但憑嗅覺亂竄,如在迷宮內外來回游蕩。處處奇險,吾長處於石上,左右皆懸崖,無憑障可依。連滾帶爬,跳上跳下,極狼狽。至一石上寫“迷宮”二字,我嘿然而止,洞內四望,除洞穴外,僅一長梯直上,上露微光。沉吟間,已舍洞穴而攀長梯,長梯出口處有鐵勾手,扶之下望,其下已深不見底,黑乎乎一片。
出谷不久,見道邊一賣黃瓜婦人,詢之。乃曰:谷中之路多矣,爾行之乃西關最奇處,論險比之東關又遜一籌。吾自以體力尚足,不以為然。自上,過渡仙橋,面臨天柱峰。古雲:地勢極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遠。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懷帝閽而不見,奉宣室以何年。是情是景,其然乎?
渡仙橋風景已然極秀,但翻青龍背,到萬景台,如置身龍背之上。手扶龍頭四望,清風徐來,四野風水,一目而容。遠眺雲山,近撫青松,腳下茫茫野田村落,至此則天柱仙境,已一呼而足。
青龍軒,其上青松簇擁,有孤植,有群落。旁兩雲松為對植,若雲騰狀,尤為嘆息,若奇松者,然盡在徽地雲山之中乎?回首山下,突見一塊亮如瑩石的湖泊突起於半山腰間,吾長嘆:人道名山勝水,其言不虛也。
及下,買鬼見愁,至煉丹湖。湖水悄然,明明如鏡,只聞山間泉水叮咚,吾甚愛之,席地而飲。一路沿湖逶迤走過,說不盡的心曠神怡。天清雲淡,踏歌而行,只兩三個拐彎,就步入東關之旅。
東關,乃原義軍嘯聚山林之所,其險也難哉!其路上下起伏,險處如直壁垂然而下,絕處若獨立於劍芒之上。猶以此時余是若強駑之勢半,難登難下。吾於回音台長嘯,千丈崖觀獅後,歷經驚險,達於疊翠亭前。
此時水已不足,山人雲:此地為東關最後一補水處,過此村則前行無店。吾笑然:山水豈不能為飲乎?不信,則奮然前行,路更斜,幾個彎道後,其勢由下行而陡然而上,眼不知其所出,是時體力盡乏,絕乎子章!
絕處求生者,人之所謂也。窮泰山十八盤之勢,勉力過天獅峰,如孤魂野鬼般,隨一掃地山人,到鵲橋之上。前行一中年人帶一群若我之少年,正下山。我大步追上,連呼:大叔,有水乎?其人聞言轉身,借我兩口水,頓覺生氣昂然。謝之,其人笑然。
奇谷天梯,險者未必,及我則艱然。雙手力撐時為之創,拎包亦多有不便,至是憶起東岳有老大之助,一人雙包,余空手而行之快也。再下,又遇其中年人,將其水慨然相贈,曰:至是,此物千金難買也,助之。我壯其言,一飲而盡。
行至游目騁懷亭,休息片刻,行一刻,至一片小瀑布前。余大喜過望,脫衣,赤身而入,喝甘泉之水,洗盡半日之疲。悠悠日光之下,余曬衣石上而臥泉中,美名其曰:子章曬衣石,還魂三生泉。
及穿衣畢,昨夜共宿同館的幾人至,撫掌大笑,亦洗,只是濯足而已。吾先下,至東關出,已是午時正中,從西關上而出東關,恰六個時辰。我與車上人談之,眾人皆色變,其行之速哉!
車上,與合肥王畫家論多時,潛山車站別,乘車返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