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青藏公路到中尼公路(四、納木措)8月6日,那曲的夜晚並不安逸,在車子上經過一晝夜的顛簸,讓人心醉的美景帶來的快感已經被極度疲勞所驅散。胃中只有一些水果和藥物的殘渣,兩者混合發酵的氣體令人極度厭惡,但這偏偏是從我自己胃中噴出的,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討厭地家伙。方便面的氣味更是令人作嘔,連嗅都不想。更糟的是,頭痛加劇了,其實也許只是在車上顛簸時注意力沒在頭上,而這時卻清清楚楚地感到了。我想做點什麼轉移一下注意力,可電視是個廢物,電話是個擺設,老婆也出在郁悶之中,不找我的麻煩就很好了,很難指望在她的身邊得到忘記煩惱的境界。恍惚之間,我甚至對這次旅行的意義感到懷疑,日夜兼程不辭辛勞地趕到這千裡之外的蠻荒之地,就是為了得到這荒唐的結果嗎?
在片刻的清醒中,和老婆計劃了明天的行程。已經顧不上精打細算了,我們決定,不管找不找得到人合租,明天也要找輛車離開這裡。直接去納木措,並當天趕到拉薩。目前的糟糕境地使我被迫放棄在納木措晚上數星星、聽濤聲、拍日出的打算,畢竟納木措有4700米,比那曲高的多。
老婆的情緒明顯很壞,這從上高原開始就慢慢衍生,現在已經具有了一定的破壞力。我想,希望結識女同伴來為旅途增加快樂的打算一定行不通。女人的情緒很容易波動,特別是在陌生的環境下,不確定性和不安全感增加的時候。老婆在家很女人的,可是一上路就要我時時遷就。我只能用“經歷就是財富,越是艱辛的經歷越是寶貴的財富”來開導她,也是在安慰我自己。
吃過百服寧,睡了青藏線上的第一個覺,8月7日早上醒來,居然一切不良感覺都消失了。和格爾木一樣,那曲的陽光也那樣純淨,直接。7點鐘的時候街上還沒幾個人,我到那曲飯店問問有沒有人合租車,順便找輛車。前台的服務員雖是本地人,但似乎也有高原反映,脾氣壞得很,我們問了門口的保安,他說要到客運站才能租到車,人就沒有。有點失望,但欣喜的是胃中有排空的感覺,招待所的對面一家包子鋪開門了。我們吃了兩碗粥,幾個包子,那包子都是肥肉餡,勉強吃了包子皮。
出門打車去汽車站,已經問清打車滿城跑也要10元。客運站有個院子,裡面有到拉薩的班車,我們對在當雄找車去納木措沒把握,所以只想租車去。但事後從老高口中得知,她是坐班車到當雄下車,然後搭了到納木措的客車,好像是二十多元錢,那車是送藏民去湖邊的,具體情況請老高在下面補充。在院子一進門的地方有幾輛普桑出租車,幾個藏族司機來攬活。一個說,去一趟納湖要最低1200元,我還價800沒有成交。我向裡面走想找一輛吉普或是找個人一起租車,但是沒找到。這時,剛才站在旁邊穿西裝的年輕人走過來說,他去當雄,和那個司機認識,他可以出100元,我們再出900元就可以到納木措,我們同意了。
上路後,我們同這個青年談起來。他姓郭,是陝西人,學中醫的,原在醫藥公司,為了追一筆貨款到那曲,已經四年了還沒追到,他反而在這裡做起醫藥生意,經常往偏遠的縣鄉送藥。司機叫多次,車是出租車公司的,專跑那曲到拉薩間的線路,挺掙錢的。路上居然遇到了火車上聊過的老楊,我們讓他搭了我們的車同去納木措,他再加200元給多次,把我們送到拉薩。
那曲地區也是牧區,路邊是草原牛羊,我們順路到多次的姐姐家坐了一會。喝的是素茶,不加酥油的,多次像敬煙一樣端著糌粑給我們,郭兄弟雖然來了四年,但仍受不了酥油味,我嘗了一下,酸酸的,不難吃,但看到多次黑黑的手在裡面揉,也就沒吃第二口。門口的狗極凶猛,好在拴著鐵鏈,但每一次撲過來時,給我的感覺都像世界末日。
郭兄弟很健談,講了西藏的很多見聞。我們說到路上冶師傅撿到一箱豆豉,他說,這不算什麼。他曾到鄉上的牧民家,驚訝地看到冰箱,要知道在草原深處的牧民家只有太陽能電池板發的照明電,不可能用上冰箱。打開門才發現,裡面塞著各種家什,甚至有鞋襪衣帽。原來是牧民在青藏線上撿到的冰箱,不知何用,覺得漂亮就當了櫃子。
又談到西藏的教育,他說,西藏的教育工作者自己也承認,西藏的教育是失敗的。我們驚問原因,郭兄弟說,教育是為了使孩子開闊眼界、增加知識、提高修養,讓他們過上好生活。如果真能這樣,藏民當然會欣然而往。更何況在西藏,孩子上學不但不交學費,國家還要按月發放補助,以彌補因孩子上學造成的勞動力損失。西藏牧民之間的距離遠,因此孩子上學通常要到很遠的政府所在地學校。對於孩子來說,這裡無疑是大城市,孩子們中學畢業後已經習慣城鎮生活,再不會回到草原整天和牛羊草地為伍。但西藏的工業幾乎為零,可以吸納就業的地方很稀少。而這些留在城鎮的孩子便會迫於生計作些牧民們鄙視的行當,而在牧民眼中,讀過書的子弟就會蛻變成一事無成的盲流,這就反過來打消了他們送子女讀書的念頭。
再說西藏的缺醫少藥,郭兄弟因為業務的關系看到的比較多。他說,有一次他和當地的一名藏醫同往那曲雙湖地區的幾個偏遠地方送藥。路上所經之處,藏民聞風而動,紛紛來找他們看病討藥。原路返回時遇到父子倆,因為來時沒趕上,已經在原地等了他們十幾天,求他們去醫家裡的一個小姑娘。他們盡管疲勞不堪,但為救人就和父子倆去了,到了帳篷一看,小姑娘已經氣息微軟。病因只是咳嗽,小姑娘就這樣咳得不行了。郭兄弟手裡已經沒有藥,吩咐小姑娘的兄弟騎馬去最近的衛生站取藥。可取回時,輸液器的無菌包裝已經被那個漢子在懷裡揉得稀爛,無奈往返再取。取回的藥也不見得對症,只是有些效果也要先用上救命。這時小姑娘只是咳嗽時動一下,其他時候和死人一般。輸液之後,郭兄弟已經累的不行,就眯了一會兒,2個小時後,他醒來時,小姑娘已經咽氣了。郭兄弟是學醫的,可這次是第一次看到病人死在身邊,很是悲痛。他說,牧民的財產實際上要比城鎮居民多的多,一群牛羊可能值個幾十萬,但除了吃喝蔽體之外,幾乎很少物質生活。這個小姑娘充其量是呼吸道感染,在城鎮中只是小病,在這裡卻能奪取一個花季的生命,像這種我們難以想像的事在草原上還有很多。郭兄弟的話讓我對西藏的認識深刻許多,這是走馬觀花的旅游所得不到的。
郭兄弟是個熱心人,諸位到藏北如有困難,可找他幫忙,我可以提供聯系方式。
郭兄弟在當雄下車後,我們下了青藏線,走上當納公路,一路上可以看到宣傳羊年轉湖的標語。離檢查站還有一段距離時,多次師傅告訴我們,後備箱裡可以藏兩個人,省去門票。老楊自己鑽進去,果然沒事,一個人的門票是40元。過去後,老楊出來說後備箱不錯,如果車上人多,還真可以在後備箱裡坐兩個。
翻過一座5000多米的山口,天湖已經在我們的目際裡了。湖邊的青青草地上都是黑白的牛羊,湛藍的湖水中倒映著念青唐古拉的雪山,這些色彩同時出現在一個視野中真是奇妙。納木措的湖水隨陽光和距離的變化而變化,呈不同程度的藍色和綠色,層層的細浪拍打著岸邊的石頭,在人們的品頭論足面前靜靜地臥著,顯得深不可測。只是草原離岸邊很遠,這和我的想像不太一樣。我在湖邊騎了一會馬,無論多久都是5元,只是馬匹膽小不敢下水,不能在水中瀟灑。
湖邊盡是賣哈達、經幡和經紙的人,可以免費為你掛在石頭上,我沒有買。因為那兩塊立石上已經掛滿了經幡和哈達,地上也滿是紙屑,遠看好像是個垃圾填埋場。如果一定要在這裡留下這些東西才算到此一游,我寧願從沒來過,只在圖片上看到過純淨美麗的納木措。
湖邊很多帳篷是給游客食宿的,據說黑色的是吃飯的。我們嘗過味道不錯,牛肉飯15元,肉絲面8元,司機說這裡手抓肉20元一斤不貴,可是我們吃不下了。
當雄至拉薩路邊的景色是這一路上最美的,只是頭痛又來了。到拉薩時已經九點,天也黑了。打了出租車找旅館,提起八朗學他居然說不知道,現帶我們到了拉薩飯店。我走進大堂,心想,這比那曲飯店好多了。一問標准間,有,1200元。還好我鎮靜,沒有摔倒,服務員說只能住2天,我說,那算了,我要住很久呢。逃出飯店,大罵司機白痴。又找了幾個賓館,不是客滿就是貴,最後到了軍區第二招待所,以為條件會好點。只有三人房,全包90元,條件差,建議千萬別住。其實,八朗學、吉日和亞賓館都不遠了,那裡的氣氛要好得多。
8月7日,到拉薩的第一個夜晚,又是在頭痛中渡過。下決心明天一定換賓館,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