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藏公路原本沒那麼可怕
——《領導科學與領導藝術》備課札記之一
華中科技大學人文學院陳海春
引子:我總以為一個文科的教師要有“三多”:多讀書、多走路、多思考。這兩年,我受學校公共管理學院的委托講授《領導科學與領導藝術》這門課。這門以談領導者“為官之道”的課程委實不好教。聽課對像一般層次較高亦要求較高,講淺了無人聽,講深了往往自己會轉不出來。因此,我常戲言:這個活,在崗的(為官者)不會去說,沒干過的(為民者)不知道怎麼說。像我這種雖不在崗但曾看過的人,要想讓學員認可,唯一的辦法就是要把那些“人人都見過、下筆卻全無的東西”琢磨出來,搗鼓出去。此次青藏高原之行正好提供了這種機會。
我在上課時常說,一個領導者作決策,離開了“方向明、情況清、決心大”的原則就容易出漏子。凡事方向最重要,方向不對就會犯路線錯誤,干得越多麻煩越大;凡事要膽大心細,情況不清,往往良好的願望得不到好的結果;凡事不要多太多慮,多謀不善斷成不了大氣候,要學會把復雜的問題簡單化。
從青海省格爾木市完成公務後,我面臨兩種選擇,一是順原路返回,二是繼續西行。到西藏,走青藏公路是我多年的夙願。但是對許多未來過西藏的人來說,西藏的地理位置和氣候特點很容易使人產生畏懼心理。可是我一定要走,而且一定要從格爾木坐汽車走青藏公路,這個方向不能變,這個路線不能變。不走,看得到昆侖山嗎?記得小時候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我是昆侖山上一顆草”(電影《昆侖山上的一顆草》中的一句台詞)。不走,看得到可可西裡藏羚羊保護區嗎?我佩服那個漢子——索南達傑,都官拜縣委書記了,還敢於與盜獵者真刀真槍的干。不走,看得到唐古拉山兵站嗎,年輕的時候沒當成兵就夠遺憾了,當了兵也未必讓你到唐古拉山兵站。不走,唐古拉山口永遠是地圖上青海和西藏的一條線,而那是我一條夢想之線,激情之線。要走就要向西走,都到了格爾木了,從原路返回,丟人!
想好的東西,未必能做好。毛主席在《實踐論》中有一個名段子:“知識的問題是一個科學問題,來不得半點的虛偽和驕傲,決定需要的倒是其反面——誠實和謙遜的態度。你要有知識,你就得參加變革現實的實踐。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得變革梨子,親口吃一吃。” 那麼多人都上了青藏高原,為什麼有人適應有人不適應,這裡面肯定有其內在的邏輯。好在信息化時代,可以先從別人的親身體驗了解起。其實,我在沒有到現實世界的青藏高原之前已經在虛擬空間的青藏高原馳騁多日了。從網上我總結出影響一個人在青藏高原狀態的三大因素:自然條件,主要是地勢和氣候;本人條件,主要是生理和心理狀況;二者的匹配,主要是要把握節奏感,不可太逞能。為此,我做了如下准備:在低海拔處多待幾天(西寧4天,青海湖1天,格爾木2天);吃藥,我從西寧就開始吃“紅景天”,這是生長在青藏高原的一種植物,吃進肚裡能達到天地人一體化的境界。勤鍛煉但不操之過急,在西寧和格爾木的工作中我盡可能步行走到工作地而不坐車,好在這些城市都出奇地不大。找一個好一點的交通工具,在最困難的時候備個氧氣袋。在格爾木我知道有種小型面包車比大平臥車要快,雖然不能躺著,但衛生條件和對高原的容忍度都要好得多,只要習慣於做著睡覺的人問題就不大,而且面包車的視野較好。
正在我做“精心”的調查研究快完結時,“組織”(老婆)的電話來了:“陳海春,你下一步打算如何,還打算向西走嗎?”我曾經有句“名言”:戀愛的基礎在於充分肯定對方的優點,而婚姻的基礎在於充分容忍對方的缺點。我的缺點就是喜歡瞎折騰。平常老婆對我的決策雖頗有微詞,但很難最終改變我的注意,更不要說此次“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問題的關鍵在於我最後一刻敢不敢做決策。就在我從西藏公路運輸站沿街向回走時,驀然看到一個掛有“永順發屋”的小屋在前面。“永順”——好詞!人在做決策時無非是依據三個東西,一是知識,主要通過讀書獲得;二是藝術(技能),主要通過經驗獲得;三是信念,主要通過內心感悟獲得。當前兩個東西在你做選擇時不足以說服你時,後者就是唯一的支撐。“就這樣吧,明天早上去買一張從格爾木到拉薩的汽車票。”這個決策作出後,我頓時感到輕松,為了表示慶賀,我徑直走到發屋內說道:“剃頭”。“剃什麼樣的頭?”答曰:“剃光頭!”
就這樣,我在第二天早上,買了一張從格爾木到拉薩的汽車票,並且是副駕駛座。回來時別人都說我傻,說坐這個地方最危險,其實,我也知道這點,但凡事有利有弊,副駕駛處視野好,腿距寬。至於危險,這是小概率事件,輪不上我。就是輪上我,坐到後邊就安全?事實證明,我是一車人中高原反應最小的,心情最好的人。比起那些嘔吐一路,頭痛一路的人而言,我不知有多高興,以我給同學發的短信為證:“已過昆侖山,在地球之巔上行駛真過癮!2003-6-29,P9:59”。就這樣,我順利地走過了昆侖山、可可西裡無人區到達了唐古拉山口,而下了唐古拉山後,美麗的藏北草原已使我忘記了曾經有過的擔憂。看來,青藏公路原本沒那麼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