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保玉則峰位於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久治縣境內,屬巴顏喀拉山脈,主峰海拔為5369米。
久治縣位於青海省東南部,距四川省阿壩羌族藏族自治州阿壩縣76公裡。古為羌地,唐隸羈縻州,後屬吐蕃王朝。有鹿、猞猁、狐、狼等野生動物和冬蟲夏草、貝母等名貴藥材資源。畜種有犛牛、藏系綿羊、河曲馬等。
年保玉最美麗的季節是每年的七、八月份。
2003年10月1日
國慶第一天,滿世界都是人。
中午過了十二點,我們包乘的大巴車終於緩緩駛出了成都的茶店子車站,今天的目的地是阿壩羌族藏族自治州的阿壩縣。記得誰說過,從成都往阿壩,風景在右邊,所以我就特意找了個右邊靠窗的位置坐下。
下午一點多,車過都江堰,樂的故鄉。開始下雨了;秋天,但車窗外仍是雨霧中的綠,連城內那條小河都是泛著綠。遠遠可見那著名的古水利工程。
車繼續在峽谷中逆著岷江上行。岷江的水是那麼的清,又是那麼的青;清的見底,又青得發藍。這個下午,望著雨霧中奔流的岷江水,沒來由的就很想問一句“你一直就叫這個名字嗎?從那蜀國的五虎將飲馬於此開始。”
姚坪,看到了羌族的石碉。那石碉,和貴州安順一帶布依族的房屋一樣,也是由片石構造;但他們似乎更喜歡建在山坡旁,和山融為一體,有時遠遠望去甚至不會發現那裡有房屋的存在,就好像有著精巧保護色的動物。
傍晚時分,車至古爾溝的時候,終於見著了藍天白雲、美麗光影;那一段路途不時隨眼而至的詞語還有蘋果樹和小吊橋。
米亞羅鎮上吃的晚飯,夾生飯,菜也全然沒有味道。
吃過晚飯,天已經全黑了,大家在車上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之中車廂裡就有喧鬧,睜開睡眼,發現這一次的風景出現在左邊,出現在空中。雲霧中,一輪彎月竟是如此的明亮,又如此的近,近到觸手可及;又有閃電不時在我們的腳下,仿佛射燈在配合。才知道,我們已經在海拔4200米左右的鷓鴣山頂。
子夜,平安到達阿壩縣城;抬頭,滿眼繁星。匆匆卸下背囊,住進了綠圓面館。
2003年10月2日
十五塊錢一晚的住宿,但松軟的鋼絲床,厚厚的棉被,這一個晚上睡得真的
很香。只是六點半鐘就起床了,我們的隊伍要向青海省的久治縣開進。
起了個大早,還是趕了個晚集,原來聯系好的車出了問題,去不了了。臨時聯系,租了五輛微型車。大家七手八腳把行李綁在車頂,九點鐘我們的車隊才在細雨中離開阿壩縣城。
車隊沿著河谷中的公路緩緩前行,沿途已是美麗的高原草甸風光;那數不盡的犛牛遠遠望去簡直就如黑壓壓的螞蟻一般;不時可見的還有風中的經幡。我們那輛車的司機是個年輕的紅衣和尚,一路很是沉默;想聽點音樂,在他車上找到盒卡帶,一聽竟然是“陪你去看流星雨”。
對講機響了,有輛車需要換胎。大家索性全部下了車,掏出相機一頓亂拍,在這青海和四川兩省交界的美麗風景中留下紀念。
接近中午十二點,車至久治縣城。找到年保玉湖賓館內的川菜館,大家飽餐一頓後換乘兩輛小卡車向仙女湖行進。座位有限,身強體壯的男士們只有站在後車廂上了。高原的寒風迎面撲來,但並不防礙我們向沿途見到的一切高喊“扎西得勒”。
下午四點半,到達管理站,海拔4100米。一下車迎接我們的是凜冽的狂風,我趕緊打開背囊,套上毛衣,扎緊衝鋒衣。暴雨已至。按照原計劃,要在晚上七點半前趕到仙女湖對岸建大本營。頂著風雨,踏著泥濘,我們沿著湖邊深一腳淺一腳的前進。但後面傳來呼喚聲,有兄弟出現了高原反應,雨也越下越大;只得撤回湖岸的草地,趁著暴風雨的間隙就地建營。
雨停的時候,湖對岸的年保玉則雪山就一展真顏,在雲霧中露出了全貌;一派湖光山色,美麗至極。
暴風雨再來的時候,我已經意識到自己對天氣的准備嚴重不足。記憶裡的高原雪山還是去年風和日麗的玉龍雪山和香格裡拉,是那菲姐一般的曬傷妝。但這次,這件輕型衝鋒衣和毛衣的搭配根本無法抵御凜冽的寒風;手套不防水,手指開始凍得僵硬;高原毫不容情的在我面前一展淫威。
來不及燒水,我們上到管理站的大帳篷中要了開水,泡了方便米飯,風中就這樣匆匆解決掉晚餐。天已經黑了,我和浩子、大俠戴上頭燈,深一腳淺一腳的返回了營地。
和浩子共用一頂雙人帳,但在風雨中,對於我們兩個大個子,還有背囊裝備,這帳篷太小了。好不容易兩個人才在裡面舒展開來,晚上八點就鑽進了睡袋。
一夜,迷迷糊糊半夢半醒。帳篷外動靜很多:砰的一下有人被我們帳篷的拉線絆到;風雨聲中隱約又有驚呼,好像是下雪了;忽然聽到哧拉聲,有東西順著帳篷滑下,一伸手,嘩啦一聲帳篷頂上的積雪落下一大塊,真的是下大雪了!
2003年10月3日
七點鐘起床,拉開帳篷,外面的世界銀裝素裹,到處是厚厚的積雪。等大家紛紛鑽出帳篷才知道我們還算一夜平靜的。昨夜有帳篷被大雪壓倒,有人睡夢中只覺臉上冰涼,是雪;有人帳篷進水,衣物全濕;有數人半夜鑽出帳篷嘔吐;還有兩人嚴重的高原反應,戰鬥力急劇下降。
用雪擦了擦臉,算是洗漱完畢。又四處溜達了一圈。等大家鑽出帳篷的時候我們決定向這惡劣天氣屈服了,兵分兩路,一路繼續前進,另一路留守。我自覺裝備不行,衣服不防寒,害怕繼續前進會在暴風雪中凍壞,主動要求加入了十人的留守隊伍。
又下雪了,大家冒雪拔營,留守隊伍撤至管理站。我和浩子斷後,除掉自己的背囊外,還拖著一個嚴重高原反應的兄弟的背囊,提著大家的干糧,在大雪中走走停停,中途竟然歇了三次才撤到管理站。
管理站的大帳篷中牛糞爐火正旺,又擠了十幾個人,很是溫暖。兩個藏族小伙一個叫讓嘎,一個叫多傑尖參,都是耿直而熱情,一邊不住的幫我們往爐中加著牛糞,一邊和我們海闊天空的聊。我也學會了我的第二句藏語--“阿雀噶”。看著兩個躺在床上的兄弟,我們決定想辦法找車,爭取今天就撤回久治縣城。
讓嘎幫我們拌了炒面,青稞面和酥油等拌成,很是美味。
高原的天氣就是這樣,雪一停就見藍天。我和浩子、大俠、鐘、菲和月不想在帳篷內枯等,就在讓嘎的帶領下出了門。
沿著河走,藍天白雲雪山草地河流讓我們不住的掏出相機。
走近一個游牧藏民的帳篷,藏獒狂吠,凶猛的做著撲地的動作,繞著地樁狂跑似乎隨時要掙脫鎖鏈,但我們還是女主人的帶領下鑽進了帳篷。牛糞的火爐真的很溫暖,鍋裡煮著的酥油條真的很好吃。
又去仙女湖邊走了走,想看看是否還有垃圾被壓在積雪下沒有帶出來。湖邊的雪已經融化,我們的營地位置干干淨淨,只有一些仍在倒伏的草顯示著我們昨夜的痕跡。但旁邊一個不知是哪路英雄的營地遺址滿是垃圾,讓人心疼。
身邊全是永遠悠閑吃草的犛牛。忽然,回管理站的必經之路上,犛牛群中出現了兩只歡跑的藏獒,讓人一陣緊張。我們攔住牧牛的女人,一陣亂比劃,“你的狗,旺旺,會不會,咬,怕。”結果還是雞同鴨講,只得戰戰兢兢的繞路而行。
接我們的車來了,是一輛雙排座小卡車。累了,都不想再在後廂上接受風雨的洗禮了,我們全部擠進了駕駛室。浩子那龐大的身軀把我壓在了下面,以至懿在前排發問,“光頭兄弟到哪裡去了?”
下午五點多鐘,車駛進了久治縣城的年保湖賓館。停車的時候發生意外,月和菲兩姐妹被倒著的車撞倒,不幸的過程不記錄,但不幸中的萬幸是盡管車的後輪從月的右腿上碾過,還是沒有傷著骨頭,只是傷了右膝韌帶。
也正是這場車禍讓我們認識了只有縱橫兩條短短街道的小鎮上那些淳樸耿直的人們,警察、醫生,肇事司機和我們,人際關系在這裡顯得是那樣的簡單,警察可以一天跑到醫院五、六次來看病人,醫生可以把白大褂往腋下一夾和我們去吃串串香,而那位馬司機。意外發生後他第一反應是救人;到了醫院立即掏錢墊付醫藥費;醫院的病床上沒有被褥,馬上從家裡抱來被褥;堅持陪著我們守護通宵;始終沒有半點的推卸。關於責任這個回族漢子是這樣詮釋的,“這個事情是自己做的,這些事情是該自己做的,推來推去的有什麼意思?”
入夜,又開始下雪。我和大俠、馬司機以及他的一個兄弟在病房守護著月和菲。整個醫院除掉一個護士和我們幾人只余一片寧靜。兩個女孩躺在床上,我們圍坐在牛糞爐前,火很旺,我們聊著年保玉則、游牧藏民、藏獒、天葬等等風土與民情。馬司機只有小學文化,但在他身上並不見愚昧,反而是對致富的渴求與在現實的矛盾前的無奈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像。久治資源豐富,盛產蟲草與貝母,但“挖蟲草與貝母對環境破壞太大,以前都是外地人來挖,今年政府要封山禁止了”;狐狸與狼不屬保護動物,應該可以賣賣皮毛,但“我們根本沒有路子,太閉塞了,只能賤賣給偶爾來收的販子;就像今天你們給了三百五的車費,但我只拿到兩百五,還有一百就被提供消息的人拿了,這就是路子”;當地冬天持續時間長,冬季蔬菜賣價高,應該可以做大棚蔬菜,但算一算投資太大,要能產生效益投資差不多就要五百頭的犛牛;覺得與外面的世界太遠,信息太閉塞,但“城裡人騙子太多了,不敢去,我們好多人去城裡的都是上當受騙,連路費都沒有了才回來。”那個晚上,我真的有種懊悔,懊悔自己當年學的是計算機,而不是什麼農業科學之類。
月是個很堅強的女孩;躺在床上不能翻身,疼痛讓她偶爾靜靜落淚,但只要我們一走近,她總是立即換了最美麗的笑容。
也是所謂人生際遇無常。兩姐妹沒有想到自己第一次住院是在青海的這樣一個小鎮,我也不會想到有這樣一個夜晚會在青海這樣一個簡陋至極的病房中圍著牛糞爐與當地人長談一夜。
早上六點半,浩子和鐘過來換了我和大俠。
2003年10月4日
回到房間倒頭就睡,睡到下午三點才離開床。
去醫院看了看,兩姐妹傷勢穩定,菲已經可以獨立行走了。馬司機仍然守在醫院,因為回家“不安心也會睡不著”。
山上又撤下來四個兄弟,上面情況不妙,暴風雪一直到今天中午才停。管理站都沒有電話,剩余的兄弟姐妹情況不明,我們越來越擔心。在川菜館要了幾個菜,帶到病房一邊吃一邊討論我們的下一步行動。
傍晚的時候找了輛車上山,把對講機拿給了司機。
但直到深夜,連司機也失去了聯系。
2003年10月5日
上午十一點起床。
月和菲恢復得不錯。大家決定了私了車禍,在病房“講數”,很順利,雙方很快就賠償金額達成了一致。接下來就是與馬司機、警察、醫生一起准備各種協議和證明材料。
懿的手機響了,謝天謝地,得到的消息是山上的兄弟姐妹一個也不少,已經全部撤退下來了。原來昨天晚上他們就已經撤到了管理站,但上去的車壞在了路上,司機在駕駛室裡睡了一夜。上午,當上面的兄弟焦急的跑出去找車的時候,聽到了司機在對講機裡的呼喚。車修好了,人也平安返回了。
意外的車禍讓大家取消了去唐克黃河第一灣的計劃。辦好各種手續,把月背出醫院,下午五點半,我們找了輛巴士,向阿壩趕去。車廂前部是幾個藏族兄弟,他們在夜色中豪邁的高唱著藏歌;而窗外風景已與來時不同,一路山上均是積雪。
晚上七點多,大雨中我們又衝進了那家綠圓面館。吃過晚飯,我五天來第一次洗了個熱水腳,早早的鑽進了被窩。
2003年10月6日
上午去了格爾登寺,據說是當地最大的寺廟。
這裡的寺廟還完全沒有商業化,不需要門票,也不像去年在松贊林寺見著的那般人聲鼎沸。和尚們都很友善,見到的都是淡定的笑容。巧的是還偶遇一個八十四歲的老僧人,留下張合影。
走到一個大殿門口,見著地上放了一、二十雙鞋,我笑說根據地上的情形判斷裡面有什麼重大會議。正准備走,遇著的一個中年和尚示意我們可以進去,於是掀開了門簾。一走進那大殿嚇了一跳,裡面燭光曳曳,足有一、兩百僧人正在誦讀經文;仿佛迪廳的音箱放在我耳邊,不是說嘈雜,是說心裡那隱隱震撼感。我們躡手躡腳的繞場一周,向每一個打量我們的和尚小心翼翼的雙手合十。浩子倒是及時的把手機都關了。搞笑的是一個小和尚悄悄的把手裡的“課本”扔給我們欣賞,令人想起調皮的小學時代。
中午十二點,我們包乘的大巴離開阿壩縣城向成都駛去。那車不是旅行車,車頂沒辦法固定行李,只得把行李全堆在中間的過道上;人就只有踩著椅子的扶手進出了。這個時候,高原的天空一片蔚藍,我們見著了六天來最好的天氣。晴朗的天氣使高原更顯瑰麗,一路上我們一次又一次不能自己的下車。
第一次下車是剛離開縣城不到半小時,車窗外風景竟然讓我有了一種莫名想哭的感覺,是感動吧,被大自然本身所感動,被生命本身所感動。大家衝上了路邊一草甸。抬頭是純淨蔚藍天空、悠悠白雲;低頭是數不清藍色小花,好像是叫紫龍膽的;遠方是綿綿群山、隱隱雪峰;朝哪一個方向望去,都是風景。
第二次下車是在高處,腳下是群山環抱中的大草原,隨便哢一張照片,藍天與白雲、山與河、牛與羊、光與影,一個鏡頭裡應有盡有。
第三次下車時我們來到了草原上。策馬揚鞭,馬兒載著我向著草原深處,向著雪山腳下,向著犛牛群中跑去。只是下了馬又上車時,大俠一句感慨“啊,騎了一會兒馬,感覺我比馬還累啊”樂翻了一堆人。
第四次下車是在鷓鴣山頂了。黃昏時分,登到積雪處,看遠方雪山連綿。我們還興奮的打起了雪仗。搞笑的還是大俠,站在雪地裡正好接到他們局長的電話,就見他扯直了喉嚨,很誇張而又是很牛氣的重復,“我在雪山頂上,我聽不見你說話;我跟你說了,我在雪山頂上,我聽不見你說話啊。”
第五次下車是在米亞羅,為了吃晚飯。
第六次下車,呵呵,凌晨兩點半,我們的大巴把發動機皮帶跑脫了;大家只得換車了。
凌晨四點,回到成都,結束這六天的巴顏喀拉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