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園驚夢——懷念遠去的大學時光在一個旅游黃金周即將到來之際,由於去不成心中理想的地方,我突然倉促的作出了去看一下首都的決定。
黃金周的第一天,在南國的一個大都市轉車,一到汽車站,我已經在懷疑我這次外出決定的正確性,在這個城市的一條普通的大馬路上,沒有任何旅游景點,但依然人群摩肩接踵,走在路上,經常要停下來為迎面而來的的人流讓路或繞過身前的路人前行,雖然心裡早有准備,但眼前的景觀著實還是讓我有些震驚。由於離北上的列車開車的時間還比較長,略加思索之後,我決定徒步到已闊別近十年的校園懷舊一番。
走在一條曾經走過無數次的路上,不斷努力的喚醒沉睡多年的記憶,尋找往昔的痕跡,但我失望了,近十年的時光,能改變一個人的容顏,也能把一片原本的城市邊緣地變成了新的水泥森林。原來學校旁的大片田地上面建起了高層的住宅區,附近的村落中間修了大道,到處都是現代化的樓宇、商場。學校門口的大馬路修了立交橋,兩邊高樓林立,嶄新繁鬧。即使有一兩棟樓看起來還依稀有原來的樣子,但由於四周環境的變化,由於離開的時間太長,看起來還是有很大的陌生感,以至於不敢確定那是不是以前經常看到過的老樓房。一路走來,一絲莫名的傷感不自覺的在心底滋延。
一個多小時後,我來到了學校門口,還好,這校門還是原來的,並沒像另一個方向的校門一樣在我們走後做了翻天覆地的改建。其實這是學校的一個偏門,俗稱西門,是三個大門中最小的一個,但由於它內連宿舍區,外臨熱鬧的大馬路和商業區,交通方便,一直是我們進出最頻繁的大門。在門口端詳了好一會,我才抬腳邁過那門坎。
很在意地跨過了那一步,進了學校,門還是那道門,路還是那條路,但路兩邊的建築已不同了。以前靠近西門的是些很破舊的宿舍樓,其中幾棟是學生宿舍,現在已經改建成新的樓房,看樣子也好像再不作為學生宿舍樓了。一路上我很努力的辨認兩旁的所有一切,哪些是以前故有的,哪些是新有的。但我發現自己有點徒勞,就像一個人見到了一個闊別多時的老朋友,人還是那個人,但那種陌生感是很明顯的,知道肯定是有了變化,但又很難確定是變在哪裡!近十年的光陰,校園裡的樹長高了,草應該是後來種上去的,苗圃肯定是經過整修的,那些是以前的那些是後來才有的,我無法辨認。連接西門的這段直路並不長,盡頭處的一側就是體育館。剛上學的時候體育館還沒建成,它後邊有一崎嶇的小路,是從西門這邊回宿舍的捷徑,體育館建成以後路就被堵死了。當時與小徑連接而通往宿舍這邊的路的盡頭是一家小賣店,店門口種滿花樹圍成一個袖珍小院,在小店裡坐坐感覺還是很不錯的,店裡有炒飯吃,但我們更多的時候是在裡面喝酒,這裡離宿舍很近,就是醉了回去也很方便的。不過小店規模太小,經常人滿為患。現在體育館後面的建築業已大規模改建,面目全非,當初被堵死的小路又改成了大路,路打通了,小賣部卻已經蕩然無存,我是從小店的原址上面走過去的。朝前走很快就看到飯堂了,這是賴以生存的地方,每天都要進出,印像當然深刻。飯堂本來就很新,現在外觀也沒什麼變化,往裡一望,顏色鮮艷的一排排椅子代替了原來的破木凳,畢竟還是故貌換新顏了。飯堂外牆壁靠近轉角處上的一張張海報讓我的心一陣發熱,想當初因為搞些學生社團活動,半夜三更的和同學跑到各個海報點貼海報,當然也少不了這個重要據點,貼海報也是要講究技戰術的,比如醒目的位置,比如不能太早就去貼,因為學校裡各種活動很多,海報也多,太早貼有時還沒見到第二天的陽光就被別人晚貼的蓋了,半夜裡拿著大疊海報在偌大的校園裡轉的時候,總會聯想起電影裡的地下工作者來,感覺自己就好像在搞什麼地下鬥爭,准備上戰場一樣。
海報是我剛進大學時最感新奇的事物,記得當初做新生到學校報到,一個四年級的大師兄用自行車幫我把那個碩大無比的行李袋推回宿舍,我一路上睜大著眼睛看著那些不時出現在牆壁上,本來以為是電影裡才能看到的海報,感到特別的意外和好奇,其中也有一分溫暖,因為裡面有不少是歡迎我們的標語,稍感遺憾的是我們系的要走到後面才看到,那時還覺得又少又不醒目呢!那師兄表情比較嚴肅,仿佛和我們這些新生有代溝,路上他說了一句我現在還記得的話:“好好珍惜吧,一年弟。”可能那個師兄也覺得他並沒有珍惜他已經走過的三年時光吧!後來回過頭來,發現自己真的並沒怎麼珍惜,其實該如何珍惜呢?至今也不大明白。剛開始的時候因為是被強取到那專業,心情其實是比較糟,極失望,讀了一學期還在想著回去重新再考一次。勉強讀下去以後,前兩年百分之七八十的精力是在苦讀鳥語,但最後還是要補考。專業課是馬虎過了關,因為本來是比較感興趣的學科,還是讀的比較輕松的。到了最後一年,無論白天黑夜都時常在牌桌旁度過,誰輸了請吃飯看電影,有時候是一賭就是整天整夜,有時候是白天賭,晚上看電影或錄像。打過通宵牌,也看過通宵影碟。有個師弟經常出去把校外錄像廳的放映排期表抄回來,貼在宿舍裡稱為功課表。進大學前,對大學生活充滿了期待和幻想,那一代人,心中都是懷著一個夢走進大學校門的,然而大學四年,卻時時感覺自己也是在無聊和空虛中度日,這樣的人也許並不是少數,記得有同學就常仰天長嘆自己就這樣在浪費青春時光!到了四年級的時候,沒什麼功課,真的在巴望不如早點畢業上班,也好去領點工資花花。畢業前一年,參加大一級的師兄師姐的畢業晚會,看到他們很多人都在晚會上流下了眼淚,但我們班就是奇怪,畢業走人時個個都滿輕松,毫不在乎的樣子,是我們這班的人都冷血嗎?我想應該不是的。畢業半年之後,我曾回到了校園的,那次,我差點掉了眼淚。
大概畢業半年後出差到回到了這城市,與同學約好回學校一聚,那是個晚上,走在依然熟悉的小道上,兩旁一棵棵樹木就好像老朋友般的在跟我打招呼,校園裡的景物沒什麼變化,是那麼親切,而我卻已經變化,我已經過著一種和學生時代完全不一樣的生活,我面對的事情,思考的問題,處事的方式已經完全不同,我開始感覺到心頭總有些若無若有的無形東西是以前沒有的。雖然我還很學生氣,時至今日還因此屢遭教訓,但我真切的感覺到自己的變化和以後必然的改變,變的不是外表,是內裡,是心,是心態,我知道我已經走過了人生旅途上一個最重要的轉折點,而且已經失去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雖然有些是生命裡注定要失去的,但那是我最寶貴的青春時光,那是一份最無拘無束的心情,那是一段最富姿彩最自由自在最無牽無掛的生命,雖然我一直不覺得學生生活是完全無憂無慮的。夜色朦朧中,看著眼前幾乎數的出的一草一木,那一棟棟或新或舊的建築,自己與同學拿著書本臉沒洗牙沒刷跑教室,擠飯堂,搶坐位的一幕幕恍然如在眼前,那一瞬間,我幾乎聽到了時光流逝的腳步聲,看到了歲月飄然而去的背影,她就在我眼前,清晰可辨,看似伸手可及卻又永不可追,那時,我的眼淚差點就要掉下來!
我們的宿舍樓與飯堂只有一路之隔,這對我們來說可是莫大的優勢。過了飯堂,前面就是原來的宿舍,路邊原來的兩排小樹苗已經長成挺拔的大樹,這讓我感到熟悉中透著一種奇特的陌生,仿佛走進了曾經的夢境裡。然而,我這一次並沒有看到那久違的宿舍樓,我眼前出現的是一片本來沒有的空曠地,上面滿是碎牆殘磚,平整而疏松。顯然我們的宿舍樓已經不復存在了,而且是剛被推倒,地面也是剛整修過。我悵然若失的在原來宿舍圍牆大門口的樹下發呆了好一會,也許我早一點來的時候就不會遺憾了。
我們宿舍在學校的學生宿舍裡算是很舊的,想想,又經過了這麼多年,改建也是很自然地事情。宿舍樓雖然是舊點,但有個全校獨一無二地好處就是有個陽台。別看這陽台小,作用可大地很,有時午夜時分,有好事之徒就會從這上面隱蔽地扔幾個酒瓶下去,酒瓶摔在樓下空地中間的水泥路上,聲音清脆動聽,比現在唱片裡拼命擬出來的摔瓶子聲不知道要好聽多少陪,而如果扔瓶子的人有耐心且堅持不懈,又不斷有其他人響應地話,那個晚上就熱鬧了,一會兒劈裡啪啦什麼都往下扔,甚至是整張桌子和衛生間的門(我們宿舍就扔過整張桌子,我的一只從同鄉師兄處接收的十多近重的啞鈴也被人扔下去斷為兩截),又有人焚燒起報紙書本用物等東西,其他地人就在陽台上吶喊助威,熱鬧無比,經常把學校保衛處甚至學校領導都驚動過來“彈壓”,但也無助於事,要直到深夜,把一段時間庫存的該扔和不該扔的東西都扔完,我們玩盡興了才罷休。這種事情最常發生在節假日之夕,或是中國足球隊又一次敗北的時候。第二天起來,看樓下的地上一片狼藉好像也沒有羞愧之意,只是讓那清潔工受累了,不知道要多干多少活了,當然那時她一般都是苦著臉,一邊干活一邊口中罵罵有詞的,還有就是我們自己走路也要小心翼翼,不然就會腳破血流。
我們當時住的是宿舍樓的最高層,夏天時是個蒸籠,不過也有個好處,就是視野非常好,再往上去還可以到樓上的曬台,那簡直是個觀景台。景色就在我們前後的兩棟樓上。我們學校是男女生分棟住的,好像聽說還是到了我們這一個年級入學的時候才開始這樣的,我們那棟樓住的全都是男生,但也有例外的情況,而這種情況就發生在我們的身邊,我們前後兩棟樓都是上面住女生,下面住男生,讓我們狹在中間這棟樓的男生羨慕死了,平時也只有遠距離觀賞的分兒。有一次系裡的男同學不知道從那裡弄來了一個蘇制的“巨無霸”軍事望遠鏡,於是乎大家都成了“准軍事觀察員”,有時候是躲在半截高的圍牆下,有時候是憋在窗後,屏息仔細觀察前後兩棟工事裡的“敵人” 的動向,甚至是一舉一動。有時候有人還會對著對面窗戶裡的女生大喊大叫,以博一笑,有時候卻會惡作劇的向那邊扔東西,撞在那邊的牆壁上嚇得裡面的女生一大跳。記得一次我就學著把一個幾天前剩下來的饅頭扔過去,無意中的手法卻是特別的准,那個硬饅頭在窗頁上彈了一下,折射進去打在一個女生的身上,這下子不僅嚇著了她,把毫無思想准備的她嚇的哭起來,同時我自己也被嚇得半死,又怕又內疚跑到宿舍裡藏了起來。
兩棟樓的人有時也會發生些故事。睡在我上鋪的那位兄弟就在學校的一些活動中喜歡上了對面那棟樓宿舍跟我們同一層、窗口幾乎是正對我們宿舍門的一個姓張的外系女孩。我們那同學身材在我們宿舍裡是鶴立雞群,但卻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有一天晚上看他一直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畫什麼,畫了很久,平時看他學習都沒這麼認真過,後來宿舍的人好奇過去看了一眼,原來那小子是在紙上畫了一朵精致的小玫瑰,還用色料塗的個血紅。那麼一小朵花畫了那麼久,可見其用心了。我們很輕松就誘導他承認那是想送給對面那個女孩的。也不知道後來他有沒有送過去,也不知是沒勇氣表達還是被拒絕了,反正後來他們沒有發展關系,但他們的事情卻成了我們宿舍晚上臥談會的重要談資,有同學還以幫他的借口,以他的名義打電話到學校的廣播站,點歌送給那女孩,有時還當著那女孩隔樓喊著說我們的那同學喜歡她,發展到後來幾乎是一種不道德的騷擾,也只有幫倒忙的作用。
我在廢墟旁默默然無語,像是在默哀,在祭奠。我還是習慣性的站在已經化為虛無的原大門口,然而,今天大門已經無可尋。這停駐著我四年的青春時光,盛載著我們無數的歡樂、憂愁、煩惱的宿舍樓,就這樣的化成了碎石殘瓦,在這大地上永遠的消失了,我們的往日情懷,曾經的年少輕狂,曾經飛揚在這片土地上的歌聲,充盈著每一個角落的歡聲笑語、嘻笑怒罵,也隨著那廢墟上的飄蕩著的縷縷輕風,在歲月的流轉中飄然而逝,甚而今後連憑吊的地方也再找不到了。
由於時間不是很多,離開了“宿舍”,我沿校道繞一圈往回走,路邊的建築物還大多是原來那些,但也有不少新樓房。不知不覺走到一個熱鬧的地方,那是一片藍球場,再過去高出一點的就是田徑場和足球場,眼前的足球場四周增加了一圈鐵絲網,被一分為二,近一邊又分成幾個更小的足球場,上面正有好些師弟在踢球,另一邊正大興土木,看樣子是在鋪橡膠跑道,中間的球場也已經鋪上了翠綠的草皮,四周修建起看台。球場旁邊不遠就是我們學院上課的那棟樓,那樓其實很老了,但還好,還沒有被拆掉重建,只是好像刷新了,這讓我感到欣慰。它旁邊的兩棟老樓已經被夷為平地,看來也是剛拆了准備重建的,我想,我們原來上課的這棟樓不久一定也會遭受同樣的命運的。
我走進球場裡面,在邊上找個地方坐下來。看著那群小師弟踢足球那快樂的樣子,我想,他們現在運動、學習、生活的條件比我們那時要好很多了,學校裡舊樓房的拆除改建以及各種新設施的修建,是推陳出新,是他們希望看到的,這也是一種進步的標志,不過我們這些曾經在這裡度過一段青春歲月的人,回來的時候卻更希望看到原來的一牆一瓦、一草一木,好像這樣我們也能從中看到了那時的自己,回到了那段生活中,那草草木木,寄托著我們的情感,好像它們的存在,也能使我們變的年輕了,讓青春得到延長。懷舊之情,人皆有之。
在走出校園的路上,我意外的發現籃球場旁一家小食店還幾乎是和原來一樣沒有一點改變的的開著。這其實也是一家小飯館或說是快餐店,在走過了一小段路後,我突然改變了想到火車站附近吃飯的想法,返回到小餐館附近的路邊坐下來,等著遲一點到裡面吃我的晚餐。在路邊認真的和來來往往的行人對視著,接近下午五點鐘的時候,我進去吃了一頓很簡單卻讓我非常滿意的快餐,時隔多年,我又一個人在這麼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小飯館吃上一餐飯,感覺真是很特別。之後,背上背包,我滿足的走出校門,登上北上的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