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橋秋夢(一)

作者: 江南過來人

導讀十月十二日,當我坐上開往福州的汽車,這才相信,籌劃了兩年又幾經變動的泰順、楠溪江之行,終於變成了現實。那一個個背得詳熟於心的地名、橋名,在我心裡一下子變得鮮活起來。秋深的季節,我去看廊橋! 車子從福州西邊的金山寺邊上的大橋進入市區,橋下細巧的金山寺孤獨地站立在河道裡的漫漫黃沙之中。十幾年前我在福州讀書的時候,金山寺還得坐小船或是冒險 ...

十月十二日,當我坐上開往福州的汽車,這才相信,籌劃了兩年又幾經變動的泰順、楠溪江之行,終於變成了現實。那一個個背得詳熟於心的地名、橋名,在我心裡一下子變得鮮活起來。秋深的季節,我去看廊橋!

車子從福州西邊的金山寺邊上的大橋進入市區,橋下細巧的金山寺孤獨地站立在河道裡的漫漫黃沙之中。十幾年前我在福州讀書的時候,金山寺還得坐小船或是冒險趟水才能過去,如今水淺沙多,是不是又拜全球氣候變暖所賜?

車過洪山橋、楊橋路、福州大學,這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卻又那麼陌生,遙想當年,偶曾多少個夜晚和一幫兄弟趁著酒興蹬著車經過這裡狂奔去農大,又多少次留連在福州大學的青青草坪上,而如今大草坪何在?當年的藏美樓何在?帶著惆悵,穿過一條“新建的”隧道,一下子就繞過了體育中心,很快就到汽車北站。讓我有點意外的是,北站去壽寧的車一天只有一班,已開走了,好在福州往寧德的車很多,27元和31元兩種,1個半小時,那就先去寧德,再轉往壽寧吧。

二點已坐上了從寧德開往壽寧的中巴,在盤山公路狂奔了近三個小時,於四點四十分到達距離壽寧10KM處的洋下村三岔路口。不用進壽寧,直接在此等壽寧到泰順的車,可以節省時間。正在等車時,幾輛三輪摩托車過來攬客,騙我說已經沒有班車了,雖然咱早就了解了還有車,但三輪車開價每人5元到犀溪,也可以接受,況且沒有別的客人,就當是包車了。上了三輪,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很快就抵達犀溪。下了車付完車費,順便問車主犀溪土地管理所在哪裡,車主人很有意思,他先指了指前方,然後想了想,就讓我重新上車。車向前開了一段,車主說是到了,可是我環顧四周也沒有看到土地所。正在猶豫,車主在我旁邊看著,又讓我再上車,呵呵,三度上車,這次車子停在犀溪鄉政府門前。先前這個車主騙我沒車,現在卻很負責任地把我送到我要找的地方,可見人其實都是挺多重性格的。在此也提醒驢們,犀溪街道斷斷續續,呈長條形,前後距離相當遠,以後驢們到犀溪,可以在鄉政府下車。

下了車,我左顧右盼,還是看不到客棧,干脆就走進鄉政府詢問。一群干部模樣的人們正站在鄉政府大院裡聊天,其中一個指著鄉政府隔壁的一家小吃店說:“客棧就是他們家開的”。老板娘看到我背著包,微笑著問:“要住宿吧?”跟著老板娘沿公路走了一百來米,就看見了犀溪土地所,對面就是她們家新蓋的五層樓,四樓以下都還在裝修,散發著一股油漆味,連客棧的牌子都還沒掛出來。每層樓都是一套房間,有四間房,衛生間是公用的,有熱水,雙人房開價40元,根據前人攻略,我給還到了30元,成交。站在客房的窗前,水尾橋就映入眼簾,難怪老板娘說以後客棧就將取名叫廊橋客棧。

下了樓,橫過公路,走過一段不長的小巷,微微拱起的水尾橋靜靜站立在薄暮的犀溪之上。水尾橋漆成黑色,橋身上覆蓋著木擋板,擋板上挖了幾個大圓孔采光。兩邊橋頭都建有小房子,南岸還有石椅石桌,這地方的人們還挺會享受的,若是皓月當空,在此古橋邊喝茶賞月,當是一大樂趣啊。小溪上空,幾只大蝙蝠來回疾飛,記不清多少年沒看到這麼大的蝙蝠了。離橋不遠,建有一座臨水宮,當我站在廟前臨溪平台上觀鳥時,看廟的老大爺笑咪咪地把廟裡的燈全打開,顯得相當富麗堂皇。

從橋上走回來,天色已暗,橋內由於擋板遮蓋更顯黑暗,對面走來一個人,只能看到非常模糊的一個影子。還好人走在木板上,腳步聲在橋內嘎嘎作響,才沒讓我與他迎頭撞上。不過,要是一個人在深更半夜,月黑風高時走在這黑箱子般的廊橋裡,不知心裡會不不會發毛啊,嘿嘿。

晚飯後回到房間洗漱,熱水是燒煤氣的,不知是否水壓不夠,出水不是很均勻,時冷時熱。房間的窗戶沒有安紗窗,燈一開,各種大小不一的蚊蟲見光而至,關窗太熱,又沒有電蚊香器,老板娘幫我點起蚊香圈,可蚊蟲不見少,我倒快給熏昏了。很快被面上就落下幾十只小蟲,沒法子,匆匆做完作業,關燈睡覺。睡夢裡,轟鳴而過的汽車、拖拉機聲讓我覺得整個人簡直就是漂浮在噪音當中,而沒車時,卻又如此寂靜,甚至公路上行人拖鞋的踢嗒聲都清脆入耳。凌晨,我讓樓下殺豬漢子的吼聲和肥豬聲嘶力竭的哀鳴所吵醒,當我整束停當下樓打算拍幾張殺豬的照片,一切都已結束,人和豬都已消失在薄薄的晨曦之中了。

在老板娘開的小吃店吃過霉筍干配稀飯,跟老板娘建議房間一定要安裝紗窗,還得備個電蚊香器,老板娘說等正式開業時就會弄好。這客棧總的說來不錯,比較新,老板娘人也挺好,一看就是那種老實人。但它就建在公路邊,睡眠比較淺的驢們可就要考慮能否適應了,但在睡夢中也能與當地人進行交流,也許也並不是件壞事哦。^-^

本想從犀溪沿閩浙古道徒步到泰順洲嶺,可臨時向導不好找,隨便問了幾個人要麼說很遠,要麼不知道,只能作罷。很快就上了開往羅陽的車,4元,半小時就到了。在車站一問,往烏岩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車得等到十一點半才開,還有三個小時,只好等吧。穿著短袖冒著小雨在泰順縣城閑逛,當地人幾乎都穿著冬裝了,看得我直發冷,趕緊把襯衫套上吧。雨中的泰順街道和車站,跟中國絕大多數小縣城一樣的又髒又亂,無聊地等到了十二點,終於,我坐在了開往烏岩嶺的中巴上。

泰順縣城羅陽往烏岩嶺的車一天只有兩班,6:30AM和11:30AM,10元,約一個半小時。由於車少,車還挺擠,而且載著不少竹籃、布袋,裝著嘰嘰低叫的雞雛或是什麼的。路況一般,特別是過了裡光村,拐上往烏岩嶺的山間小路,就是窄窄的簡易公路了,碎石路面,幸好下著小雨,沒有灰塵。越往上開,山色越美,青松翠竹,雲霧繚繞,也越冷了,車上的人也越下越少了,我開玩笑地說,等車上的人就剩下一兩個,烏岩嶺就到了。午後兩點,烏岩嶺保護區的大鐵門就堵在路盡頭,烏岩嶺到了。同車到達的兩位乘客居然正是保護區的工作人員,他們也納悶,怎麼在國慶後的這種天氣也會有人上來,互相聊了聊。當他們得知我是專門來此觀察黃腹角雉等鳥類時,他們告訴我,前年有個北師大的博士來此考察了一個月,在山上竟然連黃腹角雉的影子都沒看見。聽他們這麼一說,我的心頓時涼了大半截。

進入保護區,還得填寫登記表,填完表,管理人員看了看我的背包,特地又交待說山上不許露營。保護區內只有白雲山莊和避暑山莊兩個可供住宿的地方,而由於淡季,避暑山莊大門緊鎖,連個人影都沒有,近乎荒廢。白雲山莊也好不到哪,除了我,只有另一個從杭州來的,歲數在四十五左右的客人。每間房開價八十元,六十成交,後來我問那個杭州人,他說可還到五十。白雲山莊應是由辦公室改成的,一樓仍是保護區的辦公室,客房條件極一般,衛生間是公用的,遠在走廊的另一頭,而且是在室外,熱水自然就免談了。房間裡的電視也沒有信號,到了晚上七點後才有他們自己放的錄像可看。

剛認識的那個工作人員特地帶我去看他們人工飼養的黃腹角雉、白鷳和猴子等野生動物。透過密密的雙層鐵絲網,看到了久仰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黃腹角雉,雌雄各一,本想把它們拍照下來,可是鐵絲網實在太密了,沒法拍。那管理員解釋說,這是因為以前夜裡有黃鼠狼來捕食籠中的黃腹角雉,所以鐵絲網做得特別密,特別結實。還看了國家二級保護動物白鷳夫婦,它們也許是被關久了,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一點也沒有我在野外所見到的矯健身姿和潔白羽色,唉。

看過黃腹角雉,抓緊時間上山去看看。食堂裡一個正在削土豆的人開價50元,說可以當向導帶我去爬浙南第一高峰:白雲尖。可一直飄著雨絲,天色不好,就不打算走太遠了,只到山莊對面的山裡邊爬邊觀鳥。爬了一段,鳥很少,索性下山就在山谷的小溪邊觀鳥。就在這條長約三百米的清澈小溪裡,一口氣看到了三種燕尾,其中的小燕尾對我還是新種,總算減輕了因沒看到野生黃腹角雉而產生的郁悶。

當我走到小溪靠近避暑山莊的拐角僻靜處,四下無人,冷不丁看到那個杭州人就坐在那兒喝茶看書,還小小地嚇了我一跳,難怪剛剛我在山上看到他提著熱水瓶和凳子往後面走呢。

晚飯後,杭州客跑到我房間來聊天,一進門就聞到一股酒氣,可門窗還不能大開著,怕招來蚊蟲。他說他國慶從杭州出發,學習徐霞客,沿麗水、慶元、壽寧一路獨自翻山越嶺到此,這兒人稀客少,沒人干擾,他每天獨自爬山或是在溪邊讀書品茶,已住了三天。我誇他是在此清修,過著散仙般的生活,羨煞人啊。剛開始他還談吐平和雅致,慢慢地可能是酒勁上來了,聲音越來越大,話也越來越大,從《資本論》講到了當前時局,聽得我只有頻頻點頭的份,根本插不上嘴,呵呵。我問他接下去要去哪裡,他說可能從泰順南下福建,去古田縣看古田會議遺址,我這才有機會把他打住,忙告訴他古田會議遺址是在閩西的上杭縣古田村,而非閩東的古田縣。他回房間取來他的地圖,讓我幫他指點一下,有意思的是,他這麼一位“現代徐霞客”,用的地圖只是一本薄薄的《中國地圖冊》。這種分省地圖用於穿越,未免不夠方便實用,但反過來一想,我們的“驢祖先”徐霞客當年可沒有地圖和GPS啊,看來面前的這位仁兄真是堪與徐霞客比肩了。而且這本地圖居然是他從杭州圖書館借來的,上面還蓋著館章,他還用塑料書皮把地圖包起來,真是一個很特別、很有個性的人哪!我想,在驢行途中遇到一些獨特的,但卻值得我們敬佩、尊重和學習的人,也正是我們驢行的收獲之一吧。

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仍到那條小溪觀鳥,看到這位杭州老兄正在小溪裡洗臉。快八點,從羅陽開來的中巴出現在彎彎的山路上,還是昨天的那輛車。在清凜的山風中,與保護區的工作人員揮手告別後,我離開了烏岩嶺,向廊橋前進。

zmuer@***

2003/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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