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們都說泰順縣城羅陽的幾座廊橋基本上都成為垃圾堆了,也就不看了。從烏岩嶺回到羅陽車站後,馬不停蹄地上了往筱村、新山的車,車較多,7.5元,到筱村約需一個多小時。在車上先跟售票員交待,過了筱村街道到文興橋再下車,從筱村到文興橋徒步大概得要個十來分鐘。
車在村外的田野邊停下,售票員告訴我說廊橋到了,並指點我從路邊的一條田間小路走。沿著草色枯黃的田埂走著,左邊是收割後的大片稻田,右邊是個小土坡和幾間農舍。漫不經心地拐過小土坡,猛然間,紅色的文興橋赫然入目,我幾乎叫出聲來,下意識地停住腳步,驚艷得都有點呆了,久久地遠眺著,一股暖流在心間悸動。暗紅的廊橋,黑色的蓋瓦、枯黃的田野、青翠的小山包,盡管它們並不雄偉、壯麗,其貌不揚,甚至有點兒土頭土腦,但組合在一起卻是如此的和諧統一,具有一種格外溫馨的親和力和獨特的魅力,難怪《鄉土中國—泰順》一書會用它來做封面。
沿橋頭兩邊的小路走到小溪邊,從下往上看,文興橋的特點“歪頭斜肩”尤為明顯,使得文興橋不像其它廊橋來得工整、對稱,別有一番另類的美感。橋頭斜坡處有一間小瓦房,應該就是網上所說看橋老太和孫女所住的。正瞧著,看門老太端著竹筐推門出來,走到橋邊的菜地裡摘豆子,我卸下包一邊欣賞廊橋,一邊跟老太閑聊。無奈老太聽不太懂普通話,我們只好微笑著比手劃腳,不過,我還是弄清楚了老太的孫女八歲了,上一年級了,她正做飯等孫女回來吃中飯。
由於還要去看東洋橋,中午再趕去泗溪,給看橋的老太留了包北京奶糖,依依不舍地告別了文興橋。走到那個拐角處,又回頭看了好幾眼文興橋,這也是我的習慣了,以求讓瞬間定格成永恆。
走回筱村,不知東洋橋在哪,問了不少人,卻沒人說得清它的具體位置,只是含糊其詞地說好遠哦,而前輩DX們的回憶錄裡也是眾說紛芸,從幾分鐘到半個小時不等。我沿著公路邊走邊找,走了半小時也沒看見,向許多騎車上學的學生詢問也都是茫然地搖頭。看來,這東洋橋如此不被當地人所知,前景堪憂啊。
遍尋東洋橋不著,反倒在溪邊的田野裡看到了未曾見過的冠魚狗(鳥名)。從武漢到洞庭湖,都有鳥友見過它,我卻一直無緣得見,這次如此近距離接觸,看得是一清二楚,讓我頗有種“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之感慨。
正在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尋找東洋橋,身後開來一輛往泗溪的中巴,這也是今天往泗溪的最後一班車了,只好上車。經詢問售票員,得知在淡季,每天往泗溪的車只有兩班,9:30和12:30兩班,以前的下午16:30那班經常因沒客人而取消。問售票員票價,說是7.5元,我有些奇怪,前人不是都說五元嗎?售票員有點不高興了,說一直都是這個價,哪有五元的?旁邊一個抽著煙的年輕女子也對我說是7.5元,到鳳洋就得5元了。看來,是前人有誤了,在本次驢行中,泰順公車的售票員從沒有亂喊價過,更沒有對我這種明顯是外來人的宰一刀,足見此地民風的淳樸善良,就像這古樸的廊橋一樣美麗動人!
從筱村到泗溪,剛開始的路還不錯,而過了東洋村就是砂石山路了,有些路段已經鋪好了半邊的水泥公路。有幾次就在半邊的水泥公路上,我們的車與對面的車迎面堵上,雙方也沒有爭吵,總是由上坡的車友好地慢慢後退出水泥路,這讓在城市裡飽受堵車之苦的我們感慨頗多。
約一個半小時,抵達泗溪,還沒進鎮子,就在車上看到了北澗橋的飛檐,趕忙下車。沿著田埂走,先是看到小溪邊的小石橋和枝葉繁茂的大樹,越走越近,掩映在大樟樹之中的北澗橋才羞答答地半遮半掩顯露出來。《鄉土中國—泰順》書中把它與溪東橋並稱為世界上最美的廊橋,但它給我的震撼卻不如文興橋,也許是由於橋邊的古樹和古民居有些渲賓奪主吧。先在橋邊古民居的美人靠上歇一歇吧,閉眼想像著身邊就是青山綠水和美麗廊橋共同養育出的千嬌百媚的泰順美女,呵呵。
北澗橋不遠處的溪中亂石灘前,有一座小小的石板橋,橋下是淺淺的流水,我就卸下背包,坐在亂石灘上邊吃東西邊欣賞北澗橋。又來了四個開車的觀光客,突然聽到他們講的竟然是閩南鄉音,忙問他們是哪裡的,卻道是溫州東陽縣,原來,浙江南部和福建閩東有些地方也是講閩南話。其中一個小伙子反問我是不是廈門的,他說從我的口音可知我是廈門人,暈,我學了這麼久的北京話,到頭來還是地瓜腔難改,郁悶啊!
在泗溪鎮裡穿鎮而過,很快就走到了溪東橋,它的四周都已是現今中國每個地方都一個式樣的臨街店面,把它壓使得溪東橋壓根就體現不出它世界級的美貌,真可惜了。橋頭的建築邊一大群人正往牆上張貼一張巨幅廣告,有一對老夫婦,問我從哪裡來,我說是廈門,他們竟一下子激動起來:“你是廈門的哦?我們是晉江的啊。”忙互相握手,並用閩南話親熱地聊了起來,能在這麼偏遠的地方遇到老鄉,還真是挺激動的啊。老夫婦熱情地邀請我今晚就住在他們家裡,可我因為明天一大早就要進入洲嶺,所以今晚得趕到三魁。車來了,用閩南話與那對老夫婦告別,在一大群當地人詫異的眼神中,繼續我的驢行。
泗溪到三魁,車比較多,5元,約四十分鐘。到了三魁,在三魁橋頭下了車,沿著燕水街往前走。三魁是舊的泰順縣治,長達五百米的燕水街兩旁店家是鱗次櫛比,相當繁華。過了燕水橋,太陽城賓館就在溪對面。進去看了一下,雙人間沒衛生間,三人間才有,三人間60元,雙人間40元,服務員態度不是太好,有點愛住不住的神情,那咱還不會再找一家嗎?
時間尚早,干脆背著包先去看薛宅橋得了。薛宅橋不像文興橋、北澗橋和溪東橋那般身披紅色盛裝,也不像犀溪水尾橋肅穆的黑色面孔,它只是素面朝天,本色見人,別有一番古樸的淡雅。在我看過的廊橋中,薛宅橋是最為高大的,但它被四周高達五六層的鋼筋水泥筒子樓形狀的建築圍在當中,更襯出它空有一副高大身軀的悲憤與哀傷。橋邊的千年古樟樹,見證了薛宅橋的輝煌與衰敗,但願薛宅橋也能像這千年的古樟樹一樣,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
看罷薛宅橋,天色漸晚,也該找客棧了,前驢稱在薛宅橋邊有一新開的民居客棧,但方位不詳。我便以薛宅橋為中心,到處尋找詢問,看到遠處有一招牌,覺得像,便舉起望遠鏡一看,卻是“三魁法庭”四個大字,呵呵,真沒地方住也不能住這裡呀。最後,在三魁車站旁找到美華賓館,雙人間帶衛生間,35元,條件和態度都比太陽城的好多了。
雖然從老板那得知去洲嶺的首班車9:30才開,但第二天仍早早起床。推窗一看,迎面吹來涼涼的晨風,天空中祥雲朵朵,朝霞燦爛,冷空氣過去了,我也不必再縮著脖子了直叫冷了。在燕水街的街邊小吃攤吃過一元一碗的地瓜稀飯,再吃個八毛錢的烙米面煎餅,味道不錯。然後在清晨的陽光中,在鎮旁的田野裡觀了會鳥,心情好得跟空中的小鳥們一樣。走到三魁小學的門前時,一個三條杠的大隊長小同學正帶著一群兩條杠和一條杠的隊委們打掃街道,還向我敬了個標准的少先隊禮並問好。真難得啊,這才是真正的領導帶頭啊!無比感動!
三魁還有座劉宅橋,有人說坐三輪車來回八元,我看了下地圖,決定徒步前往。從三魁車站沿著大路向東走,很快就出了鎮子,上坡,有條小小的街道。繼續向前,過珍珠石材廠後前一百米處,右拐入一條小泥小路。走到水泥小路盡頭,左拐入小石頭路,過一紅磚樓,仍沿石頭路直走,穿過劉宅村,即可看到破舊的劉宅橋了。從三魁車站到劉宅橋,也就二十分鐘,既省八元,又飽覽了秋日下的泰順田園風光,劃算啊。
劉宅橋,全稱叫劉宅仙洞虹橋,是平橋,而非拱橋。橋有兩層,樓上的房間鐵將軍把門,沒人在。從門柱上貼著的對聯看,應該還住著人家,真有些羨慕這廊橋人家,這才是真正的廊橋遺夢啊。但劉宅橋也是看過的幾座廊橋裡最破舊的,橋面胡亂堆著木頭、稻草等雜物,令我不免對劉宅橋的未來感到幾分擔憂。
回到賓館,也差不多九點了,整理停當,就到樓下等著羅陽到洲嶺的車。九點多,車子來了,等車的人真不少,蜂擁而上,這也是此行中唯一一次得擠車。還好,擠上了車後,在最後一排擠了個位置,剛好旁邊坐著的也是一頭驢,驢行途中能遇上同類,總是件令人高興的事。而且,這頭驢居然還是廈門大學的畢業生,就在我們談論著廈門大學,談論著廈門時,車子開了,向著美麗而又寂寞的三條橋駛去。
zmuer@***
2003/1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