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10.2 四姑娘山-長坪溝 陰轉晴從周大千的車上下來,換上另一輛旅游大巴,才知道今天要去的是長坪溝。全段都是坐車,花了100大洋從山腳坐到溝裡,卻發現天是陰沉沉的,雪山、冰川的影子壓根兒都看不見。買了根猶如以前大臣們奏章時手裡拿著笏一樣的藏銀掛件,悻悻下山。下山倒是不用再花錢,每個站點都可以上車,停在枯樹灘時,謝天謝地,終於放晴了。
枯樹灘,顧名思義,是有著枯樹的灘。據說這些立在水裡的樹已經死幾十年了。可我不信,頂多就是枯了,怎麼會死呢?你見過死去的樹有那麼漂亮的存骸嗎?有那麼婀娜的身姿嗎?有那麼光滑的樹干嗎?你見過死去的樹骸可以把枝椏伸向天空嗎?可以屹立水中而不腐爛嗎?我不信。他們說這個水有靈氣。於是我把右手浸下去,冰涼,冰涼,幾乎讓我渾身激靈。這水從山尖上來,是有靈氣的。因而立在水裡的樹也是有靈氣的。
走走停停到了山腳下,正是日當午的時候,我的手裡已經抱滿了脫下的衣服。一下子被路邊的蘋果吸引了目光。蘋果個個紅艷艷的,顏色同蛇果,個兒同黑布林,非常玲瓏可愛。我和冬冬討論著它的好吃度,賣蘋果的藏族阿婆打著包票,說一定好吃。於是買了一袋,叫彭彭去洗。彭彭越來越乖巧了,一溜煙跑到路邊的藏民家裡,半分鐘後拎著一馬甲袋的水和蘋果出來了,我們笑著,也顧不上和他貧嘴,各自洗了蘋果開吃。果然非常好吃。很面(絕對不是時間放長了的酥),很甜,很香,這種香大概就是蘋果香了。我不大愛吃蘋果,但它的香味卻誘發了我的欲望,吃著嘴裡的,看著袋裡的。得逞後的第二個不如第一個熟,有點脆,也有點酸,可依然很有味道。等到周大千來時,手裡居然也拎了一袋蘋果,不過他的蘋果很青,個兒也不大。他強烈推薦著。於是我大開蘋果戒,又掂出一個。真想不通,為什麼那裡的蘋果都那麼好吃。青蘋果很脆,水份很多,又非常甜,天,真受不了,寫到這裡我的嘴裡開始分泌唾液了:)(插個後話,回來後我也居然買蘋果吃了,周日買了幾個,說是紅富士新品種,外表很饞人,個兒很大,顏色很粉,可吃著,真沒有那時的感覺了。)
等到大部隊全下山後,我們告別四姑娘山。真的只是到此一游,連四姑娘山的全貌都未能看完全。吃蘋果的時候,我和一藏民大爺坐著曬太陽聊天。大爺當時正在翻一本關於四姑娘山的攝影畫冊,他得知我剛從溝裡下來,說,今年可真怪了,你們來真是好福氣。往年一到5.1、10.1要麼下雨,要麼下雪,四姑娘山怕羞,不讓見,很多游客來了又都很遺憾地回去了,今年10.1可是難得的大晴天啊。問我,看到四姑娘山了沒?我搖搖頭,心裡還是遺憾。不過也好,重返四姑娘山的借口已經找到。
午飯是在小金縣吃的。縣政府對門一個小飯館,飯館門前一棵大樹,大樹下擺了個圓桌,圓桌上擺滿了山間小菜,小菜下肚,肚裡是說不出的愜意。豪情所至,我也喝了啤酒,吃了放滿花椒的麻醬面,偶爾會有樹葉飄到碗裡,但這有什麼關系呢?把葉子揀起來,輕輕彈出去,再埋頭吃。吃完午飯,我們就想賴著不走了。真真是過了這村,就沒那店了呵。
領隊當然不同意。那晚的目的地是雅江,從小金縣到雅江,還有好幾個小時的路程呢。那頓飯之後,人員調動,我和冬冬換上了顧師傅的三菱越野車。顧師傅為人極好,途中指過路,搭乘過路人,會唱小調,會拍小照,尤其重要的是車開的極好,曾自駕車去過新疆、雲南。我終於放心了,微微仰躺著。身體隨山路的顛簸上下跳動。陽光隨山路的彎繞和我們捉起了迷藏。更有山間的風撲面,雖疾勁卻清爽。一邊是巍峨大山,一邊是流水淙淙;一邊是青翠滿目,一邊是水聲盈耳。心中愜意舒暢自不必說。
可很快看到了令人震撼的景像。
從小金縣到雅江路段沿途到處有泥石流留下的印跡,我估摸了一下,有40,50處。很多黃土堆積在路中央,本來還算平整的路段生生地隆起了大包,活像一個個腫瘤,車輪駛過,漫天的灰塵揚起,若前方恰有車剛剛經過,則三米內不能見人。有房的地方更慘,有些房子剛剛造好,還未安裝門窗,便已被衝垮,稍微算好點的,樓下被黃土湮沒了還能用木樁撐著,樓上尚可勉強住人;而更多的情形則是整幢房子被泥石流衝垮後全然坍塌,只能看見屋頂耷拉在黃土之山,看了尤為心酸。沿路到處可見藏民在灰塵中修路,拖拉機的馬達聲淹沒了流水的潺潺。
沿路的小朋友們,那些該是藏民的孩子吧?凡車輛經過之處,無論是迎面走來的、或是被我們趕超的、或正在路邊戲耍的孩子們,他們必定會站定,即使站在卷起的灰塵中,也會對著我們敬少先隊禮,無一例外。顧師傅說,這些大多是希望小學的孩子們,是靠得外界的捐錢得以讀書的孩子們,他們都遵從老師的教導,對一切外來車輛敬禮,以示感謝。這些孩子還都很小,一個個都被高原的太陽曬得黑黑的,他們可能也調皮,可能也搗蛋,考試可能也會不及格,可是這時候他們都足夠認真。這讓我震動,也讓我汗顏。我不知道他們小小的心裡究竟藏了多少感恩之心,才能使他們有足夠的毅力對著每一輛經過的車敬禮。一輛,二輛或許並沒有什麼,可是他們是長年累月地站在路邊,舉手,敬禮,放下,再舉手,再敬禮,可是我又為他們做過什麼呢?我為那些在偏遠山區的孩子們做過多少呢?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事情又怎麼能受的起那麼多孩子的感謝呢?——慚愧極了。我現在坐在車裡唯有一一向孩子們揮揮手,打打招呼,向他們問一聲好。但我知道,以後我該怎麼做了。
天黑將下來,天邊的晚霞漸漸上來了。火燒般的晚霞又漸漸隱去了,月亮忽地掛在了頭頂,隨著山路的彎轉,一會兒在左邊,一會兒在右邊。天上的星鬥一個個琢磨著,也偷偷慢慢地露臉了。可目的地還遙遙無期。我終於沉沉睡去。
我是在雅江醒來的,當時已是半夜了。那個下午,我們翻越了4659m的高峰,行了320km,開了8個小時。晚上我們睡在藏民的家庭旅館中。五人一間,每人7.5元,床鋪還算干淨,性價比相當高了。藏民非常的好,舀水給我洗手,給我摻熱水洗臉,等我刷好牙又舀水給我洗杯子,我的褲子因沾了好多巧克力,便局部洗了在電爐上烘,女主人大概是聞著香過來的,見我這般模樣,甚至提供洗衣機。
那晚,盡管睡下時已是半夜2點,盡管和衣而睡,可睡眠質量竟然出奇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