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回到鎮裡,到小楊家取了行李,來到街上找去小金的車。這裡只有中午的時候有發自成都的班車經過,下午以後就只能找當地的面的了。我們找到了昨晚吃飯的那家飯館,飯館老板是個二十多歲的年青人,昨天吃飯時曾說如果到時候找不到車的話可以去找他,他一定可以幫我們搞定的。他沒有食言,沒多久就幫我們找了一輛車回來,我聽見他用當地話對那司機說:“每個人只能收10元,不能多收哦”。
剛開始時七座小面的連上司機只坐了4個人,加上我們的背囊也還顯得頗為寬敞。但一出日隆鎮就不斷有人上車,不久就擠進了11人!七座的面的擠進了11個大人,還有許多的行李!我感覺整個車廂都快要被撐破了,盡管我們一再抗議司機這是“嚴重超載”,會很危險的,但司機還是一臉的不在乎“沒事的,沒事的”,而其他人也似乎早就習慣了這種情況。之後還有一名老太太揚手攔車,司機也照停不誤,只是擠了幾分鐘還是沒能擠進來才作罷。而這時我已經懶得再說什麼了,只求上天保佑了。
到小金縣城時已是下午5點許。我直接要求司機將我們送到汽車站。問了一下,當天已經沒有車去丹巴了,要去的話只能等明天早上,或包車去。
從車站出來發現那輛面的還在等著我們。司機一再動員我們包他的車去丹巴。小金沒什麼景點,實在不想在這裡過夜,經過一番的討價還價,最後以80元的價格包他的車去丹巴。
一出小金就開始堵車,原因是前面在修路,幸好時間不是很長,半個小時後就通了。之後的路就好走多了,大部分都是漂亮的柏油路。 這時候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小金河在夕陽下金光閃閃,跳躍不已,它直在我們的身邊流淌,追隨著我們向丹巴進發,不,也許不是它追隨我們,是我們追隨著它。可是,它知道它的最終歸屬在哪裡,它會流入大渡河,最終彙入長江,直至大海!而我們呢?我們要去哪裡?哪裡才是我們最後的歸宿?我們只是在行走著,行走著,有時候我甚至在問自己,我每一次的旅行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東西了嗎?如果沒有,那麼為什麼還要選擇一次又一次的出行?也許,旅行僅僅是一種生活方式,只要選擇了,就好,只要在路上,就好。人的一生,也只是一個過程而已,在漫長而又短暫的一生中,只有來到這個世上是完全偶然的,也只有離開這個世界是完全必然的。也許,死亡才是我們的大海。
暮色漸濃,突然就看見了“丹巴界”的標志牌。我下意識地看了看表,時間是19:15。今年年初的時候一位朋友就提議五一去丹巴,如果不是因為那一場突如其來的SARS,如果不是因為其他的一些事情,如果。。。。。。。,但人生不能假設,也無法重來,我們都只能接受已經發生了的一切。而此刻,我的這位朋友,也許已經從秋風瑟瑟的異國回到了溫暖的廣州了罷。
夜宿丹巴大酒店。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嚇人,但事實上是由一群來自廣東的旅行者開的,主要面向背包客的旅館,各種檔次的床位都有,我們住的是25元/床。在網易的旅游版上就可以經常看到他們的影子。現處商業社會,在商言商,本來天經地義,但不知為何,心裡總有點不舒服的感覺。
在前台辦理住宿手續的時,竟然遇見了一個廣州的朋友!大家都覺得很意外。但人生就是如此的不可思議,有的人同在一個城市裡生活了許多年,如果不是刻意約好,都不會見面,而有些人,卻會在幾千公裡外的異鄉,全無防備的,就見到了。就像這次,就像一年前的麗江。。。。。
由於不用趕車,第二天8點多才起來,走出旅館,太陽已經出來了,這才真切地打量周圍的一切。說實話這裡除了離縣城稍遠外,環境真的是一流,據說是將一個廢棄了的工廠改建而成的。四周種滿了各種花草,最多的是楊柳和野菊花。小金河和金川河在門前交彙,浩浩蕩蕩奔向大渡河,此時朝陽初升,薄霧未散,風拂纖柳,滿圓的菊花燦爛地開著,不禁心曠神怡,幾日的旅途疲倦一掃而盡!
找車去甲居藏寨。藏寨離縣城很近,也就5、6公裡左右。一條剛建好的公路盤山而上,轉了幾個彎後就看到了藏寨。從山腳開始一直在山頂,錯落有致地分布著幾百座藏樓,結構一致,朝向一直,幾乎家家戶戶的屋頂上都曬滿了金黃色的玉米,有的還掛了一串串的辣椒,白雲就在半山腰處繚繞。
東邊的山上建有兩棟碉樓,我試圖登上去看看,但找不到路,也沒有見到一個當地人,於是撥開荊棘就直接往上面闖去。但越往上走荊棘叢就越密,也越來越陡了,而留在原地的同伴在催了,只好拿起相機,對著上面的碉樓照了張相就往回走了。不禁有點遺憾。
下到村口,已經沒有車了。剛好遇到一個當地鄉政府的工作人員要出縣城辦事,於是請他搭我們一程。他給我們介紹說這裡是兩年前才開始開發的,這條公路也是剛剛修好的,剛才要收你們每人10元的門票,就是因為建了這條公路。平時很少旅游者來,平均每天也就10個人左右,但黃金周就多一些。他還說當地政府正在將這裡和古碉群一起申報世界文化遺產。希望這裡的一切,包括這裡的人們,不要完全變成游客的眼裡的風景吧。
回到縣城後第一件事就是到車站買好了明天一早去新都橋的車票。為了方便明天坐車,我們打算今晚住在車站自己的交通旅館。
回去丹巴大酒店取行李的時候,又碰見了昨晚遇見的那位朋友,他們正准備去黨嶺。和其中一位同樣來自廣州的旅行者聊了起來。她剛從稻城回來,我問了她那邊的一些情況。她給我的最深的影響就是很憂郁,突然就想起了不知在哪看到過的一句話:“幸福的人不遠行!”
是這樣嗎?我一直在問自己。沒有答案。
下午去古碉群。也不遠,坐出租車10塊錢就可以到橋頭。在這裡,縣城跑著不少出租車,都是小奧托,裡面沒有裝表,反正是縣城2元,出了縣城10元。由於不是包車,出租車到橋頭就停了。我們只有走路進去。
遇到兩個來自成都的游客,他們竟然是襯衫西褲,皮鞋鐺亮,每人都拿著一個公文包,文件夾,其中一人還系著領帶,不禁莞爾。原來他們是去康定辦事的,公務在身,卻又不想錯過沿途的風景,於是就這樣一路玩了過來,真正的是偷得浮生半日閑了。
在我看來,這裡的景色比上午的甲居藏寨好多了,群山連綿,遠處雪山皚皚,山谷兩旁的山坡上建了數不清的碉樓。這些碉樓老的大概有幾百年的歷史了,全部由石塊砌成,一開始的功能是戰爭。走近往上望去,就像一把利劍直插蒼穹,極為壯觀!不禁贊嘆不已,卻又感到一種悲涼:數百年間,這裡的人們花費了如此之大的人力物力財力修建了如此龐大的工程,僅僅是為了爭奪和殺戮!現在,部落間的戰爭已經不復存在了,但這些一棟比一棟高聳,一棟比一棟壯觀的碉樓仍默默地肅立在天地間,在無聲地訴說著人間的滄桑和歷史的悲壯。
我離開了“大部隊”,一個人沿一條偏僻的小路往山上爬去。有兩個小孩向我問好。我停了下來和他們聊了起來。這是一對兄弟,哥哥七歲,弟弟5歲。我問哥哥:“有讀書嗎?”,“沒有,爸爸不給我上”“那你自己想讀書嗎?”“想,但爸爸說了,等我長大了就讓我上學去”說這話時,澄清明亮的眼裡全是憧憬。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望著別處,不禁有點心酸:只是,他(們)還會有明天嗎?
我拿出一排巧克力遞給哥哥,小男孩伸出手,但馬上又縮了回去,我把巧克力塞到了弟弟的手裡。哥哥說:“爸爸說,不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的”我說:“沒事的,沒事的”我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只有掉頭就走。
下山的時候我走的是另外一條小路,不知不覺就走到山下的一個村子裡去了。在這裡碰到了仁真和桑珠兩姐弟。仁真人長得很漂亮,只是膚色有點黑,但無掩她的秀麗。桑珠有點弱小,很靦腆的樣子。
我看見他們的時候,姐姐正坐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看書,是一本音樂課本。書包放在腳邊。小男孩則在一邊玩耍。我過去和他們聊了起來,姐姐說她叫仁真拉姆,她弟弟叫桑珠,都在上小學。我問她可不可以把她的名字寫給我看,她於是一筆一劃地寫了起來。桑珠剛開始時有些害羞,但漸漸地就活躍了起來,也要把名字寫給我看。我給他們都照了相。要走了,我拿出隨身帶著的一支簽字筆送給了仁真,她很高興地接了過去,但弟弟一把就搶了過去,說我要。就在這時放學回來的其他幾個小孩圍了上來,其中一個長得大大胖胖的說:“給我”,,就要搶,桑珠拔腿就跑,其他人馬上就追,轉眼間都跑得無影無蹤了。只有仁真還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仿佛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而我,卻分明在她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的憂傷,一種與她的年紀完全不相稱的憂傷。
我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她,此刻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為什麼不帶多幾支簽字筆出來,我當時最大的願望就是我能多一支筆!但我沒有!
我是懷著一種復雜的心情與仁真告別的。願他們都能有一個更美好的明天吧,我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