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早早就起來等車。8點的新都橋已是沙塵滾滾了,仿佛置身於一個大工地。其實這是件好事,有建設才會有進步嘛,不過聽一個一起等車的當地人說新都橋在准備建機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真有點石破天驚的味道了。
9:20,車終於來了。在上車的一剎那,我突然決定,只買到理塘的票,我要在理塘逗留一晚!
其實出行前就已經計劃好要在理塘過一晚的,但由於種種原因,臨時改變了計劃,准備從新都橋坐車直接到稻城,直到上車前的一剎那!
也許是“世界海拔最高的縣城”,也許是那裡的什麼一些東西吸引著我,使我無法擺脫她的召喚。在出發前,一位剛從稻城回來的朋友力勸我不要在理塘過夜,並且搬出了“晚上睡著後因為高原反應而第二天再也起不來的案例不少”的說法。但也許,正是這句話,使我對理塘更加向往了。在這次的旅行中,我的腦海裡多次閃過“死亡”的念頭,但我並不畏懼死亡!世間的一切早有注定,縱然呼吸之間,一切皆有因由,我們所能做的,惟有力求無憾無悔而已。
車駛出新都橋不久就開始翻越4412米的高爾寺山。到半山時突然發現在大地的盡頭的雲海中出現一座巨大的雪山,如一座雪白的廟宇,矗立大地,而撐起整個蒼穹!那是貢嘎雪山!壯哉神山!
正午時分到了雅江。這是一個沒什麼特色的高原小縣城,停下來吃過中午飯後,汽車再次上路,開始翻越4659米的剪子彎山。
出雅江不久就經過一處兵站,但沒有看到士兵;兵站前有一個足球場般大的停車場,但也沒有看到一輛軍車,與在《高原如夢》裡看到的兵站景像大不一樣,不覺有點失望。這是我在高原看到的第一個兵站。
翻過4659米的剪子彎山口,汽車開始下坡路。眼前不禁一亮:盤山公路兩旁的山坡上,草已經完全枯黃,而矮小的灌木開始變黃、變紅,一朵朵五顏六色的小花點綴其中,如油畫般。而遠處,是連綿的群山,直至天際!
過了剪子彎山,汽車開始翻越4718米的卡子拉山。在4600處加水,這裡是一個道班。在路邊的一個小賣部,有兩個女孩站在窗口(高原風大,窗口就是櫃台了),其中一個膚色很好,完全不像長期生活在這裡的藏民。我走過去和她聊了起來。她說她是成都人,來到這裡已經有六年了。我問她:“這裡生活艱苦嗎?”“很艱苦。”“經常回家嗎?”“每年可以回去一次”
本來還想聊多幾句的,但車子已經發動了,司機在催我上車,只好匆匆告別了她們。汽車開動的時候,透過車窗,我看見那女孩在向我揮手作別。這裡的條件實在是太艱苦了,也許,和一名匆匆而過的行人的幾句聊天,都成了一種奢侈節目。
翻過卡子拉山口,汽車開始盤旋下山。突然看見右邊遠處的群山竟然呈現出深藍色!藍天、白雲、草原、森林,還有光怪陸離的光線,構成了一副奇異的高原景色!當我還沉浸在這大自然的美景時,看見有人拿出相機拍照,才如夢初醒般拿出相機撲向右邊窗口。但就在這時汽車轉了一個彎,這奇異的景像消失了。心裡惆悵不已。
下午4:30,汽車到了理塘。我一個人下了車,首先在車站買好了明天一早去桑堆的車票。理塘沒有直接發車去稻城,而只能等過路車。我不想花半天的時間等,於是決定坐去鄉城的車,在桑堆下車再轉車去稻城。就住在車站的交通旅館。
安頓下來後,稍為打聽了一下,我叫了一輛出租車去長青春格爾寺。長青春格爾寺也叫理塘寺,但當地人都叫喇嘛寺。長青春格爾寺原為黑教寺廟,明代萬歷年間三世達賴途徑該地時改為黃教並為其開光。後經逐年擴建,成為康區南部最大的黃寺廟,素有“康南佛教聖地”之稱。據說有3000多喇嘛,但大部分都不住在寺裡,只在特定的日子裡回寺。
時值黃昏,除了我一個游人都沒有,喇嘛都集中到大殿裡做功課去了。我走了進去,整個長青春格爾寺顯得異常的安靜,夕陽投射在厚舊的圍牆上、庭院裡,顯得有些斑駁,有些失真。我連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惟恐打破了這穿越了千年歷史的寧靜。
在這裡,我沒有拿出我的相機。
我來到了大殿。喇嘛們剛做完功課。和一位叫扎巴的喇嘛聊了起來,他把剛剛關了的燈重新打開,領著我轉了一圈大殿。從大殿的左側門出來,就看見了寺門左側對著不遠的小山。小山低矮平緩,山頂有一白塔,白塔四周是三色經幡在迎風飄展。
經過了兩道圍欄,我來到了山坡上。我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廣袤無垠的毛埡大草原就在下面,層層的山巒在夕陽的照耀下發出令人眩目的光芒,一朵朵的白雲似乎就在頭頂,伸手可及;身邊的白塔朝天聳立,三色經幡迎風招展,耳邊依稀聽到寺裡的頌經聲,一位藏民牽著她的孩子在轉塔。。。。。。。。我整個的心靈,深深地震撼了。
我呆坐在山坡上,任憑高原冽冷的寒風吹在我的臉上、身上,而陽光這時是溫暖的。我久久地凝望著遠處的群山和大草原,禁不住熱淚盈眶!原來打算要趕在太陽下山前去毛埡大草原拍落日的,可是,一次次的站起來,一次次的不忍離去!
終於還是要走了。我從原路走回到長青春格爾寺門口,卻又忍不住轉了一次寺(內轉),當我再一次看到前面這座小山時,我又走了上去。最後轉了一次山頂的塔後,我在縣城的方向下山,穿過車馬村,回到縣城的街道上,攔了一輛的士就往東邊的城郊駛去。
終於來到了草原上。下了車,一個人往草原深處走去。整個草原上,除了寥寥幾匹在悠然地吃車草的馬外,沒有見到其他一個人,只有一群群的鷹在翱翔。太陽還沒有完全下山,夕陽的余輝灑落在草原上,顯出一種悲壯和寂寥。整個草原安靜極了,只有風拂過的聲音。
我坐在草原上,看著夕陽一點一點地隱沒在群山後,任憑越來越濃的蒼茫暮色將我包圍。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也許想了很多很多,也許什麼都沒有想。
離開的時候,我一次又一次地回望大草原,隨著夜幕的降臨,理塘大草原在我的視線裡也越來越模糊了。而縣城的街燈,也一盞接著一盞地亮了起來。我不禁加快了腳步。燈光,不管哪裡的燈光,總讓孤獨的旅人感到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