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清寺的"世遺"情結

作者: 舊蓑衣客

導讀國清寺的"世遺"情結現在,世界遺產和旅游經濟已經成為社會的熱門話題,世界遺產成了各地發展旅游經濟的"點金棒"。帶著這種"世遺"情結,有人問我,國清寺離世界文化遺產有多遠? 答案很復雜,非片言只語能說盡。 龔自珍詩"踏破中原窺兩戒,無雙畢竟是家山"。我是天台人,家山自然是天台山。天台山間五峰環抱的國清寺在我的心目中,具有非同尋常的地位。有朋友問 ...

國清寺的"世遺"情結現在,世界遺產和旅游經濟已經成為社會的熱門話題,世界遺產成了各地發展旅游經濟的"點金棒"。帶著這種"世遺"情結,有人問我,國清寺離世界文化遺產有多遠?

答案很復雜,非片言只語能說盡。

龔自珍詩"踏破中原窺兩戒,無雙畢竟是家山"。我是天台人,家山自然是天台山。天台山間五峰環抱的國清寺在我的心目中,具有非同尋常的地位。有朋友問我,你對鄉土文化這麼感興趣,為什麼不寫寫國清寺?我說,不寫國清寺,正因為我對國清寺的感情太深,不敢隨便動筆。

從頭說起,先插敘一段自己與國清寺的小小淵源。

1977年夏天,文化大革命結束不久,天台和"四人幫"造反派有牽連的人員被集中在國清寺西側的幾排平房裡接受審查。父親是審查專案組成員,我是剛剛上小學的頑皮孩童,隨父親在國清寺住了很長一段時間。當時偌大的國清寺裡白天看不到僧人,和尚們種地的種地,看山的看山。古木參天的巨大庭院中冷冷清清,只有小松鼠在枝葉間歡快地上竄下跳,幾乎看不到人跡。寺內除了大雄寶殿大小門緊鎖外,其他如雨花殿、彌勒殿、觀音殿等所有佛殿,都大門敞開,慈祥的佛祖、和氣的觀音、威猛的天王,隨便由我看個飽。

那時山門外的雙澗,水流異常清澈,任意翻開一塊褐色卵石,便會見到大大小小的溪蟹四散逃竄。一次我在西澗水潭裡翻開一塊很大的石頭,結果哧溜竄出條五色斑斕的水蛇,嚇了我一大跳,好幾天不敢再到溪裡摸螃蟹,並被同時住在寺裡的小孩們傳為笑柄。

不過,當時的國清寺雖然是真正的清靜無為之地,但也有轟轟烈烈文化大革命的遺蹤。有人占用寺院東側的土地,建了一個繅絲廠。可能在日本人參拜祖庭後,有關部門進行了干涉,繅絲廠已經停工了。

我的印像裡,文革剛剛結束的國清寺整修得非常不錯,與一般寺觀的破敗凋敝完全不同。稍稍年長一點後問詢父親,方知這要感謝當時受到普遍愛戴的國務院總理周恩來。

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以後,日本方面即提出要組織佛教代表團到天台山國清寺朝拜,但文化大革命已經使這座隋代古剎佛像盡毀、僧人星散。盡管還在文革期間,周恩來親自批示,要盡快修復國清寺。直接原因雖然是為外交服務,但國清寺在海外的巨大影響力可見一斑。

周恩來的重視對國清寺這座千年名剎產生了起死回生的作用。國務院有關部門從北京故宮等地調撥了一大批適用於國清寺的歷代珍貴佛像法器等國寶級文物,由專人專列護送,安置在國清寺各大殿堂。如大雄寶殿中重十三噸的明代青銅釋迦牟尼坐像、元代金絲楠木十八羅漢像、庭院中清雍正、乾隆所制寶鼎、彌勒殿外高大雄奇的兩尊漢白玉獅子……。這些珍奇的佛門故物與歷代國清寺欽賜遺珍一起成為千年古剎的鎮寺之寶。

到1975年,國清寺整修工程歷時兩年,終於完工。在文化大革命期間由國家主持修復一座寺院,估計在當時的中國大陸也是獨一無二了。10月25日,由日本台宗大本山比睿山延歷寺第253代座主山田惠諦率領的日本天台宗訪華團,在中國佛教協會會長趙樸初居士陪同下,朝拜天台宗祖庭,並請求在國清寺大雄寶殿後東側興建一座祖師碑亭,以追憶天台宗祖師的功績。繼公元804年日本高僧最澄到天台山國清寺求法,歸創日本天台宗千年之後,續寫了又一段天台宗宗風遠播的佳話。

回到正題,中國的世界文化遺產,皇家或者是政府重視的文化遺存占了很大比例,比如北京的故宮、頤和園、天壇,河北的避暑山莊、明清皇陵,在這一點上,國清寺應該說在國內佛寺中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國清寺的肇創者智者大師是陳隋兩代國師,自漢代佛教傳入東土後,智者大師開創了中國第一個本土化大乘佛教宗派,也是在海外最具影響力的佛教宗派--天台宗。至今天台山佛隴還保存著智者大師肉身塔院。

遠的不說了,清初三代的盛世之主雍正皇帝是虔誠的佛教徒,雖然滿清皇族均信仰藏傳格魯派佛教,也就是著名的黃教,但雍正皇帝對漢傳佛教名剎也非常重視。據經歷了康雍乾三代的天台鄉賢齊周華作於康熙己亥(1719年)的《台岳天台山游記》記載,當時國清寺與同為"天下四絕"的潤州棲霞寺、荊州玉泉寺、齊州靈岩寺一樣,經歷千年滄桑之後,"今俱衰矣"。雍正十一年(1733年)朝廷下詔重修國清寺,由於工程浩大,於雍正皇帝龍御賓天的雍正十三年(1735年)才告竣工。乾隆元年(1736年)乾隆皇帝在國清寺"魚樂國"放生池畔立盤龍御碑以資紀念。齊周華在《台岳天台山游記》乾隆年間的補記中說,國清寺"重經敕建,恍若另辟乾坤"。這次重修,奠定了現在國清寺的基本格局。

中國的傳統文化講究儒佛道"三教圓融",在中國世界文化遺產的名錄上,儒教有曲阜孔廟孔林孔府,道教有武當山青城山,佛教雖然數量最大,計有雲崗石窟、敦煌莫高窟、大足石刻、峨眉山、樂山大佛,還有藏傳佛教的聖地布達拉宮,但或者是早期的佛教藝術石窟寺文化,或者是民間傳說色彩濃郁的佛教四大名山中的普賢菩薩道場,真正作為中國佛教宗派代表的寺院是一座也沒有,這為國清寺申報世界文化遺產打開了空間。

十幾年前,我和大學好友王疆結伴游歷西南,徒步參禮了大足石刻和和峨眉山樂山。記憶中,峨眉山規模最盛大的萬年寺、報國寺,與國清寺比較,在法相莊嚴的氛圍上還是稍有不逮,當時我就有一種為家山名剎自豪的感覺。說到民間佛教文化,四大佛教名山分別為觀音、文殊、普賢、地藏王四大菩薩清修的道場,但天台山也是著名的五百羅漢道場,南宋高僧、游戲風塵的轉世羅漢濟顛和尚的故裡在天台北門石牆頭村,濟顛羅漢的落發出家之地就是國清寺。

還有最重要的是經歷了改革開放的清平盛世,國清寺保護和重修工程得到寺中僧人和有關部門前所未有的重視。現在國清寺的監院僧允觀法師是我非常投契的方外至交,允觀法師早年畢業於中國佛學院,對佛教三藏和中國傳統文化的造詣深湛。在允觀師主持下,我的好友、天台山鄉土書畫家夢初居士對國清寺整舊如舊的重修擴建工程進行了全方位的藝術設計,現在國清寺重修的五百羅漢堂、豐干寒山拾得三賢院已經成為這座隋唐古剎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深得海內外佛門大德及漢文化專家的好評。

另提一句,文革中建造的繅絲廠早已退出歷史舞台,那個地塊被改建為國清寺接待賓客的齋堂客房。童年時辦專案組的幾排平房早已舊跡難覓,細細回顧,可能就是五百羅漢堂的位置。

去年正月,我到國清寺尋訪允觀師和夢初居士。在空明澄寂的禪房裡,允觀師從青花筆筒裡取出一支毛筆,筆毫已經斷散飄落。允觀師說,國清寺現在周圍的生態環境越來越好了,老是有松鼠鑽進僧房尋尋覓覓,把上好的毛筆咬壞了不少。雖然山門前的溪水由於種種原因還未恢復二十六年前我童年住在國清寺時清澈無比的舊觀,但無論如何,一切都在不斷的改善之中。

總之,撇開自己對國清寺無法言說透徹的鄉情,撇開社會上流行的"世遺"情結,最重要的是,隨著寺院格局和周圍生態的不斷完善,作為在日本、韓國最具影響力的佛教天台宗祖庭,國清寺已經在新時期得到了空前的復興。

我想,不管國清寺有沒有評上世界文化遺產,國清寺在我心中獨一無二的地位永遠都不會變!

旅跡苔痕主人,癸未夏月於赤龍山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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