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0日下午,我們告別了斯特拉斯堡。下午3時,火車徐徐啟動,開始賣飲料。點好了飲料,才知道一定要收德國馬克,只好作罷。火車開動後,很快就離開了法國國境進入德國。車行了一小時,我們在KARLSRUHE車站下車中轉,登上了一列快車,開始在德國的土地上高速馳騁。此行的原計劃是到科隆,但由於沒有提前預訂,科隆旅館爆滿,只好退而求其次,先到科隆附近的小城市波恩。
我上次來德國,到過科隆,也到過波恩,所以這次是“前度劉郎今又來”了。相對於百多萬人口的大城市科隆,波恩小而靜,過去曾是德國的首都,政府所在地。將政府辦公地設在大城市附近的小城鎮,或許是個好主意。例如華盛頓在紐約附近,又如三十年代國民黨擬將上海市政府遷往江灣鎮,已經建了一些樓房,後因戰事而作罷。上次來波恩,只是匆匆一到。印像最深的是問路,問十個人,也不見有一個人會用英文回答你。其中有“不能”的,也有“不為”的。
話說我們這部火車是跨國火車。她早上從瑞士蘇黎世開出,終點站是荷蘭的阿姆斯特丹。火車將於晚上8:30左右進入荷蘭,而我們將於6:43PM抵達波恩。鄰座一位荷蘭人很友善,幫助我將大件行李搬上行李架,於是我們很快就用英語攀談起來,笑語風生,漸入佳境。後來別人告訴我,整節車廂都響徹了我的話語聲,真是SORRY了。這位荷蘭朋友告訴我,阿姆斯特丹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城市,我聽後置之一笑。只當作每個人都愛自己的家鄉邦國,這種說法,自豪中不免誇張。由於當初沒有到荷蘭的計劃,也就沒有和他留下聯系電話。誰知後來計劃改變,我們到了阿姆斯特丹,才驚異地印證了這位朋友的自豪不是無因,深悔當初沒有留下聯系辦法,可以向他表述我對阿姆斯特丹的衷心贊美。
且說當時我們談得高興,坐在我對面座位上保持沉默的那位突尼斯人也忍不住和我搭上了腔。他的英語說得還算流暢,可是他竟認定自己的英語“不行”,計劃明年一年把英語弄弄好。他的母語是阿拉伯語,法語熟練。我說我認為阿拉伯語最難學,字母形態龍飛鳳舞,初學者難以辨認。據說有100多個字母。他聽後很耐心地告訴我這完全是誤會,其實也只有20多個字母,熟悉了也不難辯識。講著講著,發現荷蘭朋友已伏在茶幾上睡著了。
火車沿著著名的萊茵河前進,寬大的玻璃窗,將萊茵河畔的美景盡收眼底。艷麗的天光照臨著碧綠的江水,時見風格各異的教堂,古堡馳來眼底。我貪婪地看著,不禁回憶起上次來德國,也是坐在萊茵河畔的火車上,鄰座幾位德國女士,熱烈地和我交談,話題是中德文化比較。她們講英語很困難,盡管捉襟見肘,可還是挖空心思,費力而熱切地交談,以致其中一位女士,該在萊茵河畔的名城緬因茲下車的,差點誤了下車。忽然如夢初醒,尖聲驚叫,來不及作別,提著行李衝往車門……。這次我們也去了緬因茲,我心中還一直念叨著她。到了緬因茲,竟有那麼一點熟悉感。自然也有一絲悵惘。心裡哼著Paul Simon的那首膾炙人口的《斯卡波羅集市》:Remember me to one who is there, she once were a true love of mine.(請代我問候那裡的伊人,她曾經是我的真愛)。她當然不是我的真愛。可是,溝通確能增進不同民族和文化的親善,乃是不爭之實。
火車到波恩,我不願叫醒荷蘭朋友作別,提前將大行李搬到車門旁。到了站台後,聽到背後有人敲玻璃窗,回頭一看,原來荷蘭朋友和突尼斯朋友在寬敞的玻璃窗後正向我示意道別。我當時頓覺一股暖流,奔入眼眶。趕忙舉起自己的雙手狠命地交握,表示惜別。他們二位也高興起來,各自做出熱烈的作別手勢。有時我很歡喜火車,就是歡喜這種人際交流。不像飛機上的“排排坐”,各人管自睡覺看書,或是聽耳機,大有鼻鼾之聲相聞,到港不相往來的味道。
同事的親戚到站台上接火車,用童車推著嬰兒,她叫JJ。到了預定好的旅館,才知道由於下午沒有再確認,保留的房間沒有了。我好不容易在附近的HOLIDAY INN找到了房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可是外面的天色,還只像是下午三時許。在歐洲北面,天黑得晚,大概晚上九時才是黃昏。所以當我們步出旅館,走到寬闊的萊茵河畔,景致還是相當地亮麗。
我們步行約10 分鐘,到萊茵河畔的海鮮舫吃中餐。上船一看,裡面已經爆滿。工作人員全是上海人,卻也愛莫能助。只好懷著轆轆飢腸,以萊茵河的美景作餐,等候了45分鐘,才得入席。
在異國吃中餐,再普通的家常菜都成了美味,這且不去說它。我平時不愛喝酒,可身在啤酒之鄉,總不能“入寶山而空手回”吧。於是,按照服務員的介紹,點了一瓶波恩特有的啤酒。該啤酒果然很有特色,顏色比一般的深,但又沒有黑啤深,呈混濁狀,味道挺醇和的。
席間,我們談到計劃中的地中海之行。說起了馬賽和摩納哥(不是摩洛哥!),JJ說:“摩納哥,簡直太棒了,你們真是非去不可!”。JJ的先生卻認為應該去馬賽,看看基督山伯爵島。我雖然中學時就讀過《基督山伯爵》,當時也挺欣賞,可對於虛構情節中的景點,也不甚覺得有趣。聽著他們夫妻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也感到無所適叢。直到後來我們在法國波爾多的古堡,聽了ERIC的主張,才決定該去摩納哥。
晚飯後,JJ帶我們去逛波恩市區,已是晚上11時了。街上仿佛才華燈初上。五月下旬的天氣,上海該已是很熱,可我們穿著春秋衫,走在波恩的街道上,還是感到翠袖單寒,冷兮兮的。我上次到波恩是冬天,只稍事停留,也沒逛過街。這回可是不一樣。但見商業區裡,燈光燦爛,雖然早已關了門,只能看看櫥窗,但仍然顯得熱鬧非凡。馬路上行人也頗多,但大多是年輕人。他們在馬路上盡情地嬉鬧,觀其開心之程度,幾近狂歡之水平,遠勝過我們過年過節。路過一間大酒吧,則真有“爆棚”之概:裡面擠滿了人,門外也擠滿了人。就好像人滿得瀉了出來。歐洲人是很喜歡在戶外喝酒的。總的感覺:也許全世界最開心的年輕人該數德國人了。
離開了商業區,我們信步走進了無圍牆的波恩大學。只見綠草如茵,整齊潔淨。教學樓上靜悄悄的,才想起今天是周末,也許學生們都上了街。幽暗的路燈照在草坪上,顯得校園更是夜色迷人。據說波大還是挺有名氣的大學。我們靜靜地散著步,消化著略帶油膩的夜餐,回到旅館,已接近半夜一點鐘了。心想,晚上九點鐘才是黃昏,白天延長了不少。而我們的習慣,仍是早上6時起床,日子長了,應該會感到勞累吧。
第二天一早,我們趕赴貝多芬故居拍了照片,登上火車,又南行回到KOBLENZ,開始進一步深入的萊茵河之旅。
也是在來波恩路上的火車上,我聽一位德國紳士介紹,萊茵河最美的一段,是在KOBLENZ到MINZ之間。他本人就是KOBLENZ人,看樣子年近五旬,一直住在KOBLENZ。他也說KOBLENZ是全世界最美的地方。我和他談起在中國聞名了大半個世紀的施篤姆的抒情小說《茵夢湖》(IMMENS`EE),他說他知道,但年輕一代就不會知道了,他們知道麥當娜。我不免從心裡輕微地嘆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