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盡惹人憐——聖墓紀游按圖索驥來到泉州的東北郊區，在靈山聖墓車站下車的時候，渾然不覺所謂的“山”在何處，周圍是一排喧鬧雜亂的街市，通往惠安縣的大路上汽車卷起一片片塵埃。
我們打聽了路，從車站倒退走幾十米見了刻著“靈山”二字的牌坊，從這裡折入不多遠，靈山秀水忽入眼前，胸中頓如明鏡一般豁然開朗。沿著綠柳成蔭的河邊行走，到了一座石橋即售票點，過了橋便是那數多伊斯蘭教信徒心馳神往的聖地。
橋下的河曲悠然而過，對岸的山陵松柏蔽日，遠道而來的伊斯蘭教聖賢，如今正長眠在半山麓的墓穴之中。
循石徑而上，不一會兒就到了聖墓。這是座開放式的馬蹄型墓室，墓室回廊的三面均依山而築，南面敞開供信徒朝拜。墓室中央為兩座並列的花崗岩墓棺，圓拱形的墓蓋富有濃厚的伊斯蘭教色彩。據明末何喬遠在《閩書》中記載，聖墓中所葬之人為唐武德年間（公元618年—626年）來泉州傳教的穆罕默德二門徒。
“你們去尋找知識吧！即使遠在中國。”
先知穆罕默德對他的門徒發出了這樣的號召。航海書上記載，阿拉伯的航海家，駕起善於逆風航行的三角帆船，從波斯、阿拉伯出發，乘東北季風越阿拉伯海、孟加拉灣航抵馬六甲，然後及時趕到南海海域，乘南季風抵達中國東南沿海廣州、泉州一帶。
這就是海上絲綢之路，整個航程，要花費半年多的時間。阿拉伯的商人，用寶石和香料，交換中國的茶葉、絲綢、紙張、瓷器，同時，伊斯蘭教開始在泉州傳播。泉州海上交通博物館中，陳列著大量不同朝代的刻著阿拉伯文字和諸如賽義德、伊斯邁爾姓氏的墓碑。
然而，聖墓中所葬的是否真如何喬遠所說，乃是穆罕默德二位門徒呢？答案有待商榷。穆罕默德於公元622年遷居麥地那，630年征服麥加，又二年統一阿拉伯半島建立了政教合一的國家，此時才具備了對外傳播宗教的基礎。因此，伊斯蘭教在唐武德年間傳入中國是不可信的。伊斯蘭教盛於中國東南沿海廣州、泉州一帶，要往後推移至晚唐五代時期。那麼靈山聖墓中所葬之人，很可能是這一時期在泉州傳教的穆斯林先驅。
在聖墓回廊正中的石碑上，記載著回歷722年（公元1343年）居住在泉州的穆斯林重修聖墓的碑銘：
“一批穆斯林，願真主護佑他們，修繕了這座被祝福的墳墓，此舉為求得尊貴莊嚴真主的喜悅和豐厚的回報，真主的祝福。二人在法厄福爾的時代來到了這個國度，據傳為有善行者，後卒，乃由朽世轉入永世。人們因其福祥而信之，一旦遭遇艱難，彷徨無策，即前來瞻禮，祈求默示光明，並有奉獻，均獲益平安而返。此紀念碑寫於（回歷）722年齋月。”
當時的碑銘是由阿拉伯文書寫，這些重修聖墓的穆斯林也終於沒有返回遠隔重洋的故土，而是在異國繁衍定居下來。他們的後代，身受聖人的保佑，不曾忘卻祖輩相傳的伊斯蘭教信仰，每逢開齋節和宰牲節，都有眾多穆斯林前來祭掃聖墓。
逝者已遠去，留下的只是一塊墓地和無盡的緬懷。
我們回到入口處的石橋，觀賞著那塊被稱為“風動石”的天然巨石，曰“玉球風動”，是泉州八景之一。然後，我在橋邊的花間留影。石徑上清楚地映著花朵和枝葉的影子，微風吹過，石徑上的花影搖曳著，輕柔得像是款擺腰肢的少女，為這空寂的山中增添了幾許靈韻。
聖人或許真的已經轉入永世了吧！在穆斯林的心中，在泉州人民的心中，它也許總是站在靈山山頂，經受著強勁的海風吹拂，昂首眺望著那駛進古刺桐港的片片風帆。
繁花落盡惹人憐，逢春復開彌珍貴。以此為念。
（記於03年11月30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