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上海一周了,每天混沌度日,視線所到之處也變得不清不楚,面對不進則退的游戲規則和不知方向的所謂前途,惟有死命的拽著自己的頭發,硬生生的把自己拉回生活的軌道。恐怕記憶已經有了斷層,所以對於此次出行本不想寫什麼了,再者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無論以任何的方式,當然也包括文字的,如果美麗的文字可以對回憶加工回爐得以潤色,那貧乏的敘述自然也會洗白了記憶的光彩。但是朋友今天說我拍的照片雖然都泛白泛白的不過倒很真實,我很喜歡他用到‘真實’這個詞,這對我是莫大的鼓舞,真實對我來說,就是各中體會只需冷暖自知。而且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記憶力像是一部老舊的機器,斷斷續續的工作,我唯恐做那只飛過天空卻不留痕跡的鳥兒,回憶對我是至關重要的,它像一個玩具魔方,可以打發我整個的獨處時間,所以還是安撫下浮躁的心情,用我蒼白而淺薄的文字盡可能的拼湊那些記憶的碎片。十月,十四日,午夜
夢醒,我在哪裡?!山腳的牛棚?!亦是依稀能聽到水聲的客棧?!身邊的人呢?!
窗外透明的路燈,時有的車來車往
哦~身墜都市,夢醒了!
我做夢了嗎?
恍若隔世… …
九月,下旬,大晴
在上海我是沒有家的概念的,來去都在這小小幾個平米的房間裡,所以離開的步伐異常堅定,甚至是雀躍的。
行囊,是半年前就准備好了的,本來定在五月的行程因為SARS的盛行而延遲至今。源於我對‘等待’的理解,半年的時間是長久的,因為它的長久,對‘我要去香格裡拉’這個信念不減越烈的堅持就顯得有些意外了,意外來自我本身。
不知是與生俱來還是習慣而至的順應性,我甚少去爭取什麼,堅持至今的信念也屈指可數,很多東西對我而言可有可無,似乎也沒有什麼東西是特別需要我存在的,所以這樣長時間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持守讓我覺得有些意外。
讓我驚異的更有不止一次的夢到香格裡拉,我是個睡覺很安靜的人,通常早上醒來的時候,還是如同剛剛睡一下去一般的姿態,連夢也是不常有的,就是有也多是睜眼就忘。這個夢卻可以這樣執著的縈繞不去,是陽光下對她的無限向往激起了月夜的夢回,亦是夢醒時那強烈而真實的感覺堅定了出行的信念,究竟是哪種情緒的驅使已經分不清了,只是這個夢成了我最終出行的必不可少的原因之一。
而讓我出行的根本,是因為在混沌了一段時間以後醒覺自己對於生活一丁點輕盈的感覺都沒有,我居然帶著臃腫的情緒活了好長一段日子,難道還要繼續這種幾近讓我窒息的隱忍嗎?那些臃腫根本不是我的,一段時間我活得太非我。很多原本不是我的東西也能寄生在我體內,而且生長發育得挺好!我失控的滋養著它們,我拿出時間拿出思想反覆澆灌的不就是我整個人生裡一次錯軌的過往嗎。
我要找回自己的陽光感。
就這樣,在出行前的半年時間,我僅憑借想像就賦予了香格裡拉僅屬於我的意義,並得以在理想與現實的夾縫中自由呼吸。其間,這種神游也幾經隨著心情的跌蕩起伏而萌生和枯竭,可以這麼說,這次旅行從半年前就已經開始了。
假期,回頭算算,有足足二十天,以往我是不太在乎的,甚至假期還未結束就會提前回來上班,不過這次因了向往,我早已無心工作,於是提前離開也順便回了趟家,也因此在居家那幾日偶爾會因想起仍在戰鬥的同事而勾起小小愧欠之情。除此之外,就不得不把所有的身心都給了‘茜茜’——到我家剛1個月的小德牧,我回家時她已經連續三天高燒不退了,雖然醫生說治療已經沒有太多意義建議采取安樂死,但我仍然殘忍的堅持只要有哪怕一點點的希望也不放棄,盡管如此,茜茜還是在我出行的前兩天離開了。
二零零三年十月一日,眼睜睜的
我目睹了脆弱的生命寸寸消逝
十月,國慶,深秋
序曲
十月三日,下午兩點飛往成都的航班。
離開的時候,家裡一個人也沒有,大概是早習慣了我的來來往往,我也是不喜歡送別的。
只前一晚,爸爸在叮嚀有信號就來個電話的時候哥哥提了提我的行囊
說:“你小細胳膊兒小細腿兒的怎麼背這麼大個包啊?!”
我衝哥哥擠擠眼睛道:“你是在小看女人的承受能力嗎?”
哥哥大笑著摸了摸我的腦袋,像小時候那樣。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覺得挺驕傲的。
我是不習慣在飛機上睡覺的,這種不習慣總讓我一次次的航程變得百般無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閑悶,我總會不自覺的假想飛機意外失事的情景,然後眼前晃出很多人影,不過都模糊得分不出來人,大概總有人說在死前最後浮現於腦海的那個就是最愛,我樂此不卷的玩著這個游戲,據說這個屬於輕微的強迫症。
不過這次因為一個男人肌肉的抽搐擾了我的思緒,我和他隔著中間一個空位,雖然無法看見他側到窗邊的臉,不過我知道那種抽搐絕對不是來自於憤怒,而是哭泣。飛機起飛前,在乘務員要求關閉其手機的催促下他說了最後一句話:
“照顧好自己,我再也不會回來了”
就這樣,在全程近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裡,一個陌生男人斷斷續續的抽泣讓我無法開始我的游戲,值得強調的是,如果換做一個女人如此,想來是不至於影響到我。女人的眼淚總是一觸即發,那麼輕易。
直至最後我都沒有看到男人的表情,我想,大概很年輕吧。
三點三十分,成都雙流機場,我深吸了一口氣,因為塞得滿滿的四十五升背包,也為了被我拋到腦後的沉淪和即將開始的期望生活。
海 納 百 川
西南財大,我迫不及待的把行囊重重的落在妹妹寢室的床上,僅僅是從校門口背過幾幢教學樓就已經讓我有些氣喘了,當即讓負重徒步的打算去見了鬼~接著撥通了有過幾封郵件和電話交流且因為來郵皆是E文而讓我慚愧之余促使了學習熱情高漲的素未謀面卻自視賽潘安開口閉口就是‘哥哥有錢’有著至今讓我懷疑的東北血統還據說是帶著兒童團早我幾天已經抵達成都的一號人物——JANNSON的電話,我羅嗦?!呵,這遠不及他和他的兄弟們十分之一,我之所以這麼辛苦是為了給予他們一個稍形像的表述。
“我們剛剛從四姑娘山耍回來,現在准備找落腳的地方”一陣陰陽怪氣的四川話不禁讓我聯想到一副蚩牙咧嘴的表情
“喲~老骨頭都還挺硬朗的嘛,沒有吃不消吧?”我假惺惺的表示關心
“哎喲,沒勁沒勁真沒勁,海拔太低,運動量太小,哥哥們渾身是力沒地使啊”典型的表皮厚過皮下脂肪
“那我就委屈點兒為讓哥哥們盡興盡點綿薄之力吧,我的行囊貢獻給你們了,對不住,不知道有兩個哥哥都這般老當益壯,否則我收腸刮肚也給收出兩個包來”趕緊投其所好,呵呵
“好啊好啊,沒問題”滿口答應,分明是空頭支票嘛
“怎麼碰頭?”長途話費不是一般的貴啊,心痛不已
“我們在錦江酒店... ...”我心裡開始打鼓了,還‘酒店’?!完了完了,照大公司的一貫作風恐怕我混不到三天就得一路乞討去亞丁了,誰知,鋒回路轉
“後面的青年旅社... ...”噓~~~~~~~~~~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思量著見面要不要先掐S他
錦江酒店,在我問了三個人都得到同一答復“這裡沒有青年旅社”以後,我開始懷疑這是個惡俗的玩笑,極不情願的再次撥打手機。
“我就在門口,看到最髒的那個就是哥哥我了”於是我的視線開始搜索灰色或者黑色的不明物
結果因為周圍根本沒有其他人所以毫不費力的就發現了不遠處正東張西望如土撥鼠的家伙,我掛掉電話揮一揮手的同時,土撥鼠也衝我揮了揮爪
“哇,一直沒有發現你還有謙虛的特質也,比我想像中的要干淨多了”我口是心非的恭維著
待發的時候聽見依稀似乎仿佛有人在叫我,回頭看見另一個家伙——老張(其實不老)也已是全副武裝的走來,看他意氣風發的勁頭絕對聯想不到後來因高原反映而脫離隊伍還險些不至而歸。
再回頭偷偷的瞟了一眼錦江大酒店,五星,又暗自慶幸一把。
在走往青年旅社的一路上,看JANNSON完全沒有幫我囊下背包的意思,我斷定這是個沒心沒肺的家伙。
然後我又為徹底推翻‘女人沒有方向感’這一絕對扭曲事實的片面說法找到了強有力的證據,這一點在後來麗江的游走過程中再次在二號人物——KAVIN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驗證。
在經過一翻周折,我們總算展轉到了青年旅社,現在我方原諒了剛才被我問及的那三個無辜的好人,這地方大隱隱於世,確不是一般人能夠知曉的,而且竟然還有電梯這種奢侈品,電梯裡我偷偷的對土撥鼠JANNSON報以崇拜的眼神。
在青旅的前台一邊辦理入住手續,一邊嘴裡打著哈哈,眼睛看看男二號——僅和我一路且歌且行的KAVIN,再瞧瞧男三號——已經吸掉兩瓶氧氣的英雄人物潘曉剛。
房間所剩不多,想照顧妹妹的情緒順帶腐敗一把要個帶洗手間的房間也不能如願了,就這麼著吧,想像著這很有可能是全程最豪華的房間也就得以滿足了。
空瓶子
勝利會師以後,首要問題自然是腐敗了,否則怎對得起繁華成都的燈紅酒綠,隨即去到一家什麼魚火鍋店,一群人肚子都餓貼了背,哪裡還有閑情雅致來挑刺品魚,老板不讓,大有非點魚不可的架式
“點就點吧,哥哥有錢”我似乎聽到兩個聲音。
“來一條!一分為二,一鍋一半”聲音底氣不足
席間,有人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引得一片歡聲笑語,我自顧自的埋頭苦干,喘息間也不時的咧著嘴笑。
罷了,大家極其默契的說去泡吧,然後無頭蒼蠅般闖進一個大概不太入流的酒吧,全然因了門口一大告示‘即有精彩的現場人體彩繪’,結果等到我們的男同志們心不在焉天南地北的瞎侃到詞窮也不見有情況,再看看周圍了了幾桌數人,終沒了耐性的輕描淡寫說是太冷清還是撤吧,哈哈,竊笑。
轉彎兒到了‘空瓶子’,老板與JANNSON是相熟的朋友,後來還即興的上台唱了幾曲,很棒的聲音。
如果說‘人群中最寂寞’,那這裡應該是個很容易讓人感到寂寞的地方了。
這裡是不適合聊天兒的,除非把嘴都貼到耳朵邊去,所以我們偶爾碰杯,然後干自己的。
JANNSON不停的在擁擠的人群中走來走去,我猜他是在減肥;
KAVIA若有所思的目視舞台,估計還惦記著隔壁的彩繪藝術,然後時而和身邊的MM耳語;
剛子把背慵懶的放在椅子上,繼續他貫穿始終的動作,擺弄手機,不語。
老張側頭的看著掛在右上方牆頭的電視裡轉播的女足球賽,可能因為他出門前已經看過直播了的,所以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妹妹顯然是不太適應這樣的喧囂和手裡抱著的橙味冰銳,我捏捏她的手,覺得她是個乖孩子。
我呢,任思緒胡亂的飛,到了一個陽光燦爛的曠野,撒開腳丫子在草地上飛奔,地上滿是鮮紅的野草莓和明黃的蒲公英… …不過想著明天一早的行程,不敢放肆了喝,臉微微有點熱的時候就停下了。
就這樣,僅逗留一夜的成都也讓我們發揮了一把腐敗的天性。
記憶裡,這夜無夢好眠。
山
上海沒有山,但據說是有山的,要看,便要出城。江南一丘,我想,這就是據說中的山,沒勁。
我是山裡的孩子,是的,我從小都生長在群山環繞著的小城,不過直到我離開,才知道自己對山是有依戀的。
這是個簡單的現像,屢試不爽:當追尋其他而失去所有的時候才知道失去的是最好的。
因為無奈假期的束縛,最終只有我,KAVIN,老張在十月四日的清晨整裝待發。在電話裡和土撥鼠簡單道別以後,一行三人算是正式開始了行程。
公路都是沿山的,一座接一座因為秋天有些發紅的山,我笑著問旁邊的老張:“恐怕今天見過的山比你這輩子見的還多吧?”其實我是不覺得希奇的,也並無太多新鮮感,不過也許因為人在旅途的原故吧,心情還是有些激動的
在途經第一個高點海拔4718M——卡子拉山時,伺機稍做停留供我們拍照。我嘗試著加快步伐,快一點再快一點,步子只稍重了些,沒有我想像中的高原反應,直至後來我一路雀躍也沒什麼頭暈腦熱眼發昏等缺氧症狀,山裡孩子的優越感油然而生。
想起八月的時候,看到的一則信息,大概是要在稻城建機場吧。我慶幸還有二十幾個小時就可以到達,至少在這之前那片土地還未被來人踏平吧。轉即回頭看看我們一路駛過所留下的車轍和揚起的塵土,這是一條供我們找尋古樸而延伸的路,可是在成群結隊的現代攻勢擠壓下,恐怕我們所期待或者曾經確實存在的那份古樸不是失去完整,就是苟延殘喘地一點點走向泯滅。
這些山,沒有路才是完整的吧。
然後不再向內心發問,讓理想主義的強光縮略成身後的塵土一起飛揚。反正都是枉然。
接下來的兩天,我偶爾和老張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大多時候我把帽沿壓底,然後抱著我的MD在音樂聲充斥我所有聽覺後繼續著我對野草莓和蒲公英的想像,然後不知不覺的昏昏睡去。
因為我後排的座位盡是堆積如小山的行李,所以每當車子行經顛簸的路段時,那些不安分的背包就很可能翻過我的靠背砸向我的腦袋,在我知道老張的手一直繞過我的後腦勺幫我攔下那些危險的時候,我只好更努力的佯裝熟睡,然後想,它們掉下來砸到我倒也罷了。所以後來在坐我們隔壁的男孩兒問我有沒有多的衣服幫他女朋友飽飽暖的時候,我義不容辭的扯下那條我執意不要但老張趁我昏睡時搭在我身上的毯子。
車子在爬山的時候,接到一個在馬爾代夫逍遙游的朋友來電,他的聲音聽起來是愉悅的,說正把小腿浸到海水裡,看著魚兒成群的自由穿梭,感覺到它們游走時緊貼皮膚的磨擦。他知道我很喜歡海,追根溯源我也算是海的女兒。
“去找你夢寐已久的天體浴場吧,別在這兒裝什麼高雅了”丟下一句話
車子下山的時候我又再次睡去。
沿途下過一陣冰雹,這就是高原反復無常的臉吧,幾分鐘前還艷陽高照一片和煦,距離似乎也不過幾步之遙,也許老天冥冥中在暗示什麼。或者,人生亦如此,悲喜本是轉瞬。
KAVIN坐在司機大哥的後坐,也就是第一排;我和老張則在行李的前坐,也就是最後一排。所以在有信號的時候我除了會給爸爸打個電話,還會順便給他發去個短信以表問候。
第一天, 他饒有興趣的看了一部車上放映的老舊電影,回復我的短信是這樣的:“你煩不煩啊?乖,8要打擾哥哥看電影”
第二天, 不知道他都在干什麼,大概和我一樣也在昏睡。醒時依舊厚著臉皮的發去挖空心思想到的兩個IQ題目,結果被視為智商低下。隨即對他棄之,不顧。
康定一夜,我們去了將軍橋附近的‘西藏雨’,提著一壺酥油茶和三位驢友拼了桌一陣閑聊,年長些的行者說起去年一位戶外骨灰級玩家因過於自信欲與自然所抗衡而最終長眠於長白山頂的事,想像著他在風雪中為了驅寒而把半邊身體鑲入一線崖縫間,卻終以這個姿式僵持到生命的結束,我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在人與大自然的對峙中,所謂征服,其實逾越的不過是自我,僅此而已。於我們的內心,‘自我’可以被無限擴大,然而始終顛覆的和能夠顛覆的只不過是心緒的起伏而已,而於千萬人中,於浩瀚的自然界中,我們是何其渺小,要捏掉一條生命,甚至只是一陣風起
這種感覺即冷又酷。
天越來越藍的時候,我知道不遠了
彼岸
十月五日,入夜
‘怎麼還沒到?’在雪狼子發來消息的時候,其實我們已經背著行囊和所有的向往踏上了稻城的土地。
‘我保證不踩你的腳,但是你要保證我的夜眠三尺地’
就這樣,五月前本來就要出行的我慕名找到他,然後跟他做了這筆交易。結果在因為延期而變成等待的半年時間內,他總是不時的發一些美輪美奐的照片和比如‘稻城今天下雪了’之類的消息孜孜不倦的誘惑著我,是功臣還是教唆犯?!我概念模糊
我們尋著去往亞丁人社區的方向邁著坐得已經麻木掉的腿,可能因為周圍很多我們這樣的背包客的原故,所以來接我們的雪狼子用不確定的眼神試圖得到我的證實,結果我報以同樣游離的眼神,就這樣,楞了一下,然後笑了。
社區可以用門庭若市來形容,三三兩兩簇擁在一起,臉上洋溢著和我們一樣的興奮光芒的人們在裡面炸開了鍋,我們也沸騰其中。
在不太擁擠的一角,我和狼完成了一個哥們兒式的擁抱。我在想,他一定借哥們兒的名義擁抱過所有來社區的MM,嘿
晚上在社區的茶室裡,很多知其名不曾見其人的朋友圍坐在一起,是騾子是馬總算一幕了然,齊樂融融,天南地北的人,不同的口音,不一樣的人生軌跡,別樣的心情,我想,無論是結伴還是獨行,大家都是為了給自己灌輸一點鳥的靈魂吧。
我懷疑老張是否染上了剛子的毛病,一直抱著手機擺弄著,不情不願的樣子,我開始不理解他了,不過只一瞬間,管他的,別人的生活
後來我知道了原因,然後在KAVIN專注著打呼的時候,我試圖讓睡在隔壁床的老張明白一個道理:“不管你此行的初衷如何,現在你唯有把它僅當作一次純粹的旅行才會收獲快樂”他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夜裡的一場悄然落下的雪成了稻城給我們最好的禮物,初晨,看著窗外遠處滿目的雪山屹立,不能自己。“那只是下過雪的山而已嘛”煞風景的KAVIN趁我還沒來得及掐S他之前丟下一句話跑去刷牙了。果然,不多時,褪了雪衣,顯了原型,依舊美不勝收
街上沒有什麼人,偶爾穿街而過的竟然是一些黑乎乎的小胖豬,他們招搖而悠哉的樣子,實在有趣。
楊樹林黃了一半,綠的穿插其中,層疊的排列著,日夜為小城守住一片沒有風沙的淨地,起風時樹葉磨擦著發出細碎的‘沙沙’聲,猶如天籟。沿著河堤邁著散漫的步子,揚起臉,頭上是藍得一塌糊塗的天,我妄圖截取一點晴朗,帶回城市的房間,掛在床頭的牆上,讓自己可以笑出來些陽光的味道,卻帶回了微黑的皮膚。走過一根由樹干支起的小橋,腳下小溪還是一汪淺水,歡快的躍動著,更多是安靜的小石子,一片片悄無聲息,我是無法想像山雨充沛時這裡奔騰著一條氣勢磅礡的河的,那會打擾這裡的寧靜,走過牧場田間就快到一個座落在半山有十幾戶人家的小村子,一間一間灰色的屋子和這山這景融合成一副讓人憧憬的畫境,除了清風拂面,這裡幾乎沒有聲音,只要閉上眼睛,就可以沉沉睡去
回來不幾日,就聽說那個村子可能會拆掉,除了黯然,我們什麼也做不了。我們不能夠自私的要求別人如我們所期望的那樣活著,僅為了營造一個供我們浮華心情後得以喘息的棲息地而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請不要說‘他們的生活雖平淡卻很幸福’這樣的話,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盡管,我愛極了這個地方
怎麼的,穿上了傳說中的紅舞鞋,和著音樂和啤酒,瘋狂地舞著,喜歡腳跟跺在木頭上所發出的聲響,那麼有力,那麼跳躍,旋轉,旋轉,旋轉的究竟是身體還是靈魂?!也許此刻的靈魂是空洞的,此刻的快樂也只是表面的,那又如何?!生活在浮躁城市,和帶著面具的人同流合污,用糧食喂飽精神,把時間放在破掉的罐子裡,任其傾瀉。人生如戲,總會謝幕。
脫下紅舞鞋,筋疲力盡的躺倒在床上,終於不能再思考… …
在這個小城裡某個角落的瘋狂趴踢讓我記憶深刻
亞丁
不知是因為昨夜的酒精作用還是高原反應帶來的不適感,老張決定不跟我們進亞丁了,這不,一個貌似堅強的家伙。結果只好KAVIN與我繼續我們的行程。誰知老張後面竟然又神出鬼沒的出現在亞丁,卻終還是選擇了和我們不同的路
真像是某種宿命
‘這裡有你想像中的一切,也有你想像不到的一切。’
這裡是最難用文字給予描述的地方。坐了許久還是難以敲打出讓自己滿意的文字後,我就這麼認為了。
我開始閉上眼睛,久久坐著,讓回憶把我帶回那片神奇的土地
碎片一:蒼涼的群山,聖潔的雪域,濃密的草地,清澈的涓流
遠處很多架起裝備找准角度表情亢奮的行者想要用他們的方式帶走眼前的一切,而我呢,一路顛簸蕩漾過了山水間,如今只是有些木然的看著它——央邁勇,我最憧憬的一座聖山,KAVIN在社區嘲笑我說是因為它的尖頂吧?這個惡俗之人,真想招來一計雷電劈在他身上,嘿
其實我也說不清為什麼,理虧,不過回想想,倒挺像麥當勞的雪糕
央邁勇是藏語,漢語就是‘文殊菩薩’的意思,然後是夏諾多吉,仙乃日,面對時心都會被塞得滿滿的,似乎湧不出什麼多余的情緒了,竟然和夢境中的一摸一樣,我的表情是淡然的,也沒有像多數人那樣在大悲大喜中失去顏色,只是這樣靜靜的看著它,我知道,因為這是我們的重逢… …
碎片二:絡絨牛場,比起對面那個又擠又俗又貴還有老鼠猖獗的破帳篷來說,我們的這個牛棚簡直就是太可愛了,且不說它只需老鼠窩一半的價格,更喜歡它木制的房子冬暖夏涼,居中的熊熊燃起的篝火可以讓我們喝著暖暖的酥油茶驅走倦意,放牧的夫婦,男人說著不是很流暢的漢語讓我們不時的二丈摸不著頭腦,女人幾乎說不了漢語,所以只是微笑著坐在一邊
看不清夜的顏色時,我們圍坐在小小的篝火邊,看著干燥的柴火不時濺起的火星,旁邊是牧民懸在梁上用紗布包起來的等著滴干水分的奶渣,這是他們制作食物的方法,好像酸奶酪的東西,我嘗了一小塊兒,細細的嚼,直抵喉嚨的微酸
借著跳躍的火光,可以看見對面幾個驢友嬉笑的表情,我想,這笑容怕也是脫了俗的吧
滅掉最後一絲火星,這小小的牛棚一下子沒了光線,可火的余溫還在,對面的兩個驢友依然興致盎然的言語著,關於麗江關於瀘沽湖還有摩梭族,我聽得有些索然,側身拉拉睡袋一角
之後我得出一個結論,在高原把呼吸吹近旁人是一種危險的舉動,興許就導致了缺氧以及一系列的後遺症
我關上了門,你反手擰上了鎖
究竟是我囚禁了你,還是你霸占了我
夜太黑,你看不見在我臉上舒展開來的笑容,壞壞的:P
至此,革命友誼得以升華,而我堅持的,雖然身不獨行,心卻獨行的行為准則開始遷徙
不遠處的藏獒叫了一夜,怎麼沒人出去跟它拼了?!
碎片三:日出央邁勇
我睜大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因為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太陽就會照白了整個山頭,太過耀眼
更喜歡此刻深藍色的天,微寒的空氣,和聖潔又有些冷峻的她
我伸展雙臂,所有的陰郁在此刻一掃而光,變得空靈,靜靜看著僅屬於我的香格裡拉,曾經以為,面對的時候,我會哭
結果卻只是淺淺的笑著
碎片四:五色海邊,依著KAVIN我大口的喘息著,回頭看看不算長大概也就百多余米,卻據說有近八十度的陡坡,再想想四千多米的海拔,又禁不住小小自得了一把
右邊是近在咫尺的五色海,不用貼近,就能感受到的池水的滲涼,依著海拔6032的仙乃日雪山,像極了它頸上的一顆珍珠。清晰可見的雪線,告示著我與雪山第一次的近距離接觸,心情有些不能平復了
左邊稍遠處是藍得讓人窒息的牛奶海,在高點借著風動的經幡拍下的牛奶海是我很喜歡的一張照片,即使照片泛黃,記憶也已經定格
四周是三座神山的環繞,至身其中,從來沒有感到自己這般的渺小,那些庸人自擾無病的呻吟有病的自憐都變得微不足道,天是不可思議的藍色,風有力的劃過我的皮膚,雲仿佛也有生命,來去匆匆,移動得非常快,以前一直以為,電視畫面上那些快速移動的雲是用了技巧處理的,現在才知道,真有那麼自由任性的雲。我掐了自己一下,擔心眼前的是海市蜃樓
看看坡腳花花綠綠成行的放棄了五色海的人們,我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不過,樓上的風景和樓下的風景永遠都不相同
誰也不要羨慕誰
不知道會有遺憾也就不會遺憾了
在熟睡中死去是幸福的事情
碎片五:馬幫告訴我,很少有游客會轉山,好長時間以來我們是他碰到的第一個——KAVIN,我
即使不用負重徒步,高原上十個小時的山路仍舊是異常艱辛的,在決定小轉仙乃日之前,我是不知道的,我想如果我知道的話,也許是不會走的,因為夢在之前已經圓了,但終歸走過,無悔。
身體力行的疲乏,總認為是到了極限,卻始終沒到。又一次次的被突然跳入滿目的景致所充斥,零星的高山灌木,整片灰色聳立的高山,翡翠般的無名海子,彎曲著腰身的雪水縱橫穿梭,黃的紅的植被像是華裳,用於祈福的瑪尼堆,緊貼山巒崎嶇的路,腳下的層疊的亂石,除了風聲水聲騾馬搖拽的鈴聲就是心跳的聲音… …
這裡不是離天堂最近的地方,這裡就是天堂。
與雪山相容,與溪流為伴,任風佛面,任陽光灑落雙肩,就差腰間別上那俠士的快劍… …
碎片六:衝古寺,寺不太像寺,也許已在風雨中屹立了五百年的原故,土瓦石牆,有些殘垣斷壁,門口還有兩只神氣漂亮的公雞。輕手輕腳度步進去,好像擔心會帶去俗塵。聽說過活佛摸頂會心想事成,便也恭恭敬敬的跪下,其實所求無他,只望真能沾染些佛性,世事萬物,皆能通明豁達足矣。
出來就是歸途了
不見來時路
當疲乏變成過往雲煙
當游走最終落下帷幕
轉山,讓我的香巴拉之夢變得完美
出了亞丁,我和KAVIN又把腐敗推向了又一高峰,兩人包一吉普返回稻城
心存慚愧,我又昏睡一程… …
醒來已是深夜裡中甸至麗江一路揮灑得特別皎潔的月光
酒入豪腸,三分化作月光,余下七分嘯成劍氣,秀口一吐,就浮生半世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麗江
一到麗江,我和KAVIN立即像是兩個奄了氣的皮球,把皮囊自由落體的倒放在床上,不過思維還活躍著,夜深幾許了才慢慢睡去。
接下來的三天,我們基本上哪兒也沒去,什麼也沒做,除了睡,就是在餓的時候一陣吃,再就是在睡不著的時候見縫插針的瞎逛,然後累了就在酒吧坐下。
值得一提的是,在我們漫無目的的游蕩間,我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感,這都要歸功於KAVIN,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哪怕是一個向我這樣迷糊的女人能比他還要方向白痴的,我敢說,他離開我三分鐘之內必定會迷路。這就是我之前提過的他與JANNSON的共同之處,看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不無道理啊。
不記得是我們在麗江的第幾天,KAVIN才知道我方22歲妙齡,從此改口叫我小朋友,懊悔之。
在人來人往的四方街上,我放了一盞燈,燈是載著我許下的願望駛程的,後來又看到很多燈爭先恐後的也在飄著,又覺得自己很俗氣。
在小鎮的農貿市場裡,我看路邊攤子上擺放的花果艷麗得好看,又長得奇異,就好奇的走近准備拿起來看個究竟,“不要碰啊!!!!!!”一個發音不清的MM捂著嘴巴大叫著,我一驚,條件反射的抽會還未碰及花果的手,然後疑惑的看著她,還納悶兒難道這是納西人做生意的規矩,非買勿碰?!結果MM哭喪著臉,用有些紅腫的嘴餛飩不清的說到:“我就是吃了這個才變成這樣的,55555555555”哈哈哈哈,引來我們一陣大笑,心想,誰讓你偷嘴的,哈哈,真樂
好多人在說宣科,說起宣科的時候都會提到他的宣科莊園,據說是上了千萬的資產。我就想起宣科說的‘麗江已經死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該重新理解他的這句話,是不是因為古鎮裡最好地段的商鋪都被買走了,所以麗江死了?!
在麗江時常會看到被KAVIN稱作‘大糞團’的像鴨子般被趕來趕去的旅游團,搖著小黃旗的導游念著那些倒背如流的台詞馬不停蹄的走著,鴨子們生怕落後的尾隨而至,我總是報以同情的目光,真想告訴他們:對於行色匆匆的腳步,麗江是不存在的!
我們還遭遇了一只可愛的小狗——‘米思香’的小黑豆,它總試圖咬住自己的尾巴而孜孜不倦的旋轉著,精力十分的充沛。米思香是我們客棧旁邊的一個酒吧,第一次看到,我和KAVIN都驚覺它有些像是上海新天地的酒吧,和麗江其他講究古樸的酒吧不太一樣,而後的兩天,我們也不知是骨子裡滲透的都市情節還是疲於擠身到四方界的熱鬧當中,反正入夜就到這裡的吧台前坐坐,和年輕的調酒師聊天,聽起來他的血統很復雜,以至於我忘了他的國籍,他總是不時的衝著路過的MM們調笑到:“HI~美女,進來看看啊!”不知道於公亦是於私啊!直到我們困了,出門的轉角就是客棧
在酒吧裡,翻看行者的只字片語是很有意思的事,幽默的,潮濕的,可愛的,深沉的,愉悅的心情用各式各樣的方式記錄下來。用筆沿著手掌留下了獨一無二我的纖纖玉手,結果因為KAVIN的硬要印上去的爪子變得很難看,哈
從德克士拿著冰淇淋出來的時候,遠遠的看見了玉龍雪山,才想起自己還說要去滑雪呢,未能如願,歸期已至… …
在麗江,我慵懶得甚至沒有舉起相機,唯一一張屬於麗江的照片也被KAVIN大半張萬惡的臉給毀了,現在想想是有點後悔的,不過想到肯定會重游的也就釋懷了。
很喜歡收納囊中的一本書說到的‘柔軟時光’,想了想,覺得這就是對麗江的全部表達了
在收拾細軟的同時,也開始收拾心情,裝滿了整整一包,在從古鎮到新城的民航班車處一段完成了我們全程唯一的完整意義上的負重徒步。
十月,上海,微涼
事過境遷,繼續著生活
問自己,有沒有收獲,答案是肯定的,起碼堅定了再次出行的信念
游走,會像多米諾骨牌那樣一個接著一個的完成它的使命
香格裡拉,就是心中夢想的地方
世界上從來沒有過香格裡拉,香格裡拉在心中
二零零三年十月二十四日於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