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秋天,並不是太平洋三文魚回流最大規模的一年,每四年一個大的輪回,2002年是一個,下一個是2006年;可是畢竟每年都有三文魚出生回流死亡在上演,規模只是讓觀賞的人感覺是否戲劇化而已。而且,夜長夢多,等到2006年新一代的三文魚長大回流的時候誰知道我是否還在原地?四年的時間,於我們可以是愉快地虛度的一些不經意的光陰,是我們的彈指一揮,於三文魚,那是整整一生。
而它短短的一生,充滿了萬裡海域漂泊流浪,充滿了戲劇性,充滿了出生入死的情節,在人類看來,也充滿了深情和悲壯。——科學似乎並沒有提供合理的解釋關於三文魚的一生。我們游客,已然有了各自的闡釋……只是各種版本都是站的人的立場去想。我們不是魚,怎能知道它們在付出後雙眼合上那一刻是不是感覺幸福或者遺憾?
十月中,還不算太晚,我們從三文魚由大海進入淡水域的起點菲沙河入海口所在地溫哥華出發,去三文魚故鄉亞當斯河看三文魚。這一段旅程,我們走高速公路,約5小時;三文魚,要全程逆流而上,抗急流、躍瀑布,不吃不喝,游18天。
三文魚在樸一進入淡水區域就停止了進食,身體也開始由普通魚的顏色漸漸變紅。那時候它們已發育成熟,生命中只剩下唯一的使命那是回到出生的地方,產下後代,然後死亡。
迢迢水路,它們沿菲沙河和湯普森河溯流而上,抵達的亞當斯河只是一條長12公裡介於兩個大湖之間的淺灘水域。這處水域人似乎可以涉水而過,河水清澈無色,河底鵝卵石清晰可辨,這便是三文魚五百公裡不顧生死也要回到的故鄉。順河兩岸因三文魚而形成一個狹長的省立公園叫Roderick Haig-Brown Park。秋林裡有些許寒意,淺灘河上卻是連綿的動人景像。通紅碩大的大馬哈鮭魚,無以數計地布滿整個河道,全部朝向上游的方向。順著河流往上走,清冷寒水中湧動著的深紅色的生命之軀,看起來卻是那樣充滿生的氣息。
克服重重困難,一路搏擊、跳躍的魚,到了這裡它們出生的地方,開始找一塊合適的砂礫,產卵,受精。我順著樹林中銀杏黃葉鋪的路,走到一棵樹下視野開闊處,看魚。淺河裡的紅魚,舞動生命最後之歌,看得人發起呆來。許久,前面又一個發呆的女子頭也不回,但對我說道,“多麼奪目的紅。知不知道這就是死亡的顏色?——它們注定很快要死的,盡管現在看起來生命力旺盛……就像樹葉將落時也會變成紅色。太陽下山前也是紅極……”
這當真便是自然規律,最正常不過的事。可人類,常常會一廂情願地悲天憫魚。以為魚死當能避免如果魚夠聰明;以為魚死太過凄涼後悔遠遠路程來看見了悲涼的一景……可那是魚的選擇嗎?魚還有選擇嗎?三文魚產完卵後便將自己疲倦已極的身體擱淺河邊,有的遭遇意外,根本沒機會產卵便以被擱淺……
三文魚,在10月的亞當斯河用生命之軀組成了深秋一道濃厚的風景。它們自己,想必卻是孤獨的一類,出生即是孤兒,臨死並無後代……
每四年一次的大型三文魚回流激起無數的魚類和觀賞的人類湧向亞當斯河。而平日,亞當斯河岸極為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