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與人美麗小島廈門,是祖國母親的嬌女。
廈門位於我國東南海域,是一個三面大陸環抱、一泓碧波蕩漾的的海灣中的
小島。她很像我們祖國母親的一個美麗而嬌嗲的小女兒,一面偎依在媽媽的懷抱
裡,一面伸出兩只小腳丫去戲水。與西安、太原、南京、武漢這些大哥大姐相比,
廈門的地位和命運有些特別。她既不是洛陽、江陵、蘇州、曲阜那樣的古都名邑,
也不同於深圳等新興的“明星城市”。她在中國古代史上名不見經傳,在近現代
史上卻榜上有名。1842年,她被列為五大通商口岸之一。但正如馬克思所說:
“讓出五個新口岸來開放,並沒有造成五個新的商業中心,而是使貿易逐步由廣
州移到上海。”新中國成立以來,她既沒有像上海那樣,充當溫順的“老大”,
承擔起養家糊口、供養弟妹的責任;也不曾像廣州一樣,做一個敢於外出冒險、
為別的兄弟姐妹一探道路的“老三”。當然,她也決不會有北京那樣父母般的權
威。她更多地還是像所有那些小女兒一樣,嬌嗔而又乖巧,閑不下也累不著。可
以說,在整個中國近現代史上,廈門既不那麼寂寞冷清,也不那麼非凡出眾。五
口通商有她,五大特區也有她,但她從來也不是當中最冒尖、最突出的一個。是
啊,廈門太小了。祖國母親甚至不忍心讓她挑起過重的擔子,卻又從來不曾冷落
過她。
難怪有人說,廈門是純情少女,而且似乎還情竇未開。
的確,與北京的風雲變幻、上海的滄海桑田、廣州的異軍突起相比,廈門的
近代化和現代化歷程雖然充滿戲劇性,卻奇怪地缺少大波瀾。從海島漁村到通商
口岸,從海防前線到經濟特區,如此之大的變化,如此強烈的反差,卻似乎並未
引起什麼大的震蕩。廈門人似乎不需要在思想上轉什麼大彎子,就自然而然地接
受了所有這些突變和滄桑。廈門,就像一個天真活潑的小姑娘,漫不經心地就度
過了“女大十八變”的青春期。
於是,廈門人的文化性格中,便有太多的矛盾,太多的不可思議和難以理解。
比方說,廈門是非常開放的。在同等規模的城市中,廈門大約最早擁有了自
己全方位開放的國際機場。麥當勞、肯德基、比薩餅一進廈門,就大受歡迎,生
意做得紅紅火火。但是,另一方面,他們對待新鮮事物,卻又有一種見慣不怪,
滿不在乎的派頭。當一個外地人向廈門人講述“外面的世界”時,廈門人會寬容
而耐心地予以傾聽,然後再總結性地說這不過是什麼什麼罷了。當老師在課堂上
講雪花的六角形美麗形狀時,廈門的孩子們會大度地付之一笑,以為那不過是在
講童話故事。這樣一種心態實在是耐人尋味的。又比方說,廈門人常常會給人以
“膽小”的印像。“北京人什麼話都敢說,上海人什麼國都敢出,廣東人什麼錢
都敢賺,東北人什麼架都敢打,武漢人什麼娘都敢罵”,廈門人敢什麼?好像什
麼也不敢。就連廈門人自己也承認,“愛拼才會贏”的閩南精神不屬於廈門,而
是閩南其他地區如晉江人、石獅人的精神。但是,另一方面,廈門人的膽子又並
不小。兩岸對峙時,炮彈從屋頂飛過,廈門人照樣泡茶,你說這是膽小還是膽大?
不好說吧?
依我看,廈門人並不缺乏“膽量”,但缺乏“闖勁”;並不缺乏“定力”,
但缺乏“激情”。他們的“膽小”不是“膽小”,而毋寧說是“慵散”;他們的
“膽大”也不是“膽大”,而毋寧說是“無所謂”。也許,他們看慣了潮漲潮落、
雲起雲飛、鬥轉星移,深知“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船”的道理,變得什麼都無
所謂了。我不知道廈門人那種見慣不怪、處變不驚、滿不在乎的心態是不是這樣
形成的。反正,不管有多少風雲變幻,鼓浪嶼琴聲依舊,廈門島濤聲依舊,廈門
人也泡茶依舊。“悠悠萬世,惟此為大,泡茶。”深圳飛躍就飛躍吧!浦東開發
就開發吧!不起眼的溫州、張家港要崛起崛起吧!廈門人不否定別人的成績,但
也不妄自菲薄或自慚形穢,當然也不會有太多的緊迫感,覺得這些事有多麼了不
起,而只是平靜地看他們一眼,點點頭,然後低下頭去喝他們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