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賈夫納

作者: sakama

導讀2002年5月,我搭乘國泰航空公司的飛機飛往斯裡蘭卡,目的地是這個國家並不向旅游者開放的北方。到達班達拉奈克國際機場後已經是半夜十分,我在離機場不遠的海濱小鎮尼噶波敲開了一家小旅店,胡亂混了另外半個晚上。第二天起了個大早,不吃早飯就結帳上路。我的第一站是錫嶗,雖然不到30公裡,但那輛小巴卻足足開了一個半小時,原因是司機幾乎每開一百米就要停一 ...

2002年5月,我搭乘國泰航空公司的飛機飛往斯裡蘭卡,目的地是這個國家並不向旅游者開放的北方。到達班達拉奈克國際機場後已經是半夜十分,我在離機場不遠的海濱小鎮尼噶波敲開了一家小旅店,胡亂混了另外半個晚上。第二天起了個大早,不吃早飯就結帳上路。我的第一站是錫嶗,雖然不到30公裡,但那輛小巴卻足足開了一個半小時,原因是司機幾乎每開一百米就要停一次讓人上下。燦爛的陽光下,那些老婦人打著傘從遠處小路慢慢走來,司機和賣票也不催促。在這個島國,時間似乎突然放慢了,當地人相遇時都笑打招呼,站在路邊聊會兒天。行者則悠閑地走著,沒人趕路。我身上繃緊的弦也漸漸地松了下來,晃著腿任由車子顛簸,安然享受著陣陣清風。

普特拉木是一個肮髒的小鎮,只有兩個小旅館,一條塵土飛揚的街道。很難想像這裡曾經是斯裡蘭卡歷史上最古老的王國。公元前五世紀,來自印度次大陸的移民就在這裡建立了毗毒耶王朝,開始了這個國家的編年史。我草草吃完中飯,就找旅館伺者打聽有沒有進入威爾帕圖的車輛。那老頭一聽就將頭搖的像個撥浪鼓,連連說沒有。他說這個國家公園因為戰爭已經關閉近20年了,不光沒有公共汽車進去,就連政府軍的車輛也不敢走。那裡道路嚴重損壞,埋著地雷,是LTTE(泰米爾猛虎解放運動)的根據地。

我當然知道那裡是LTTE的根據地之一,我當然也不能告訴他其實這也是我在普特拉木的目的地。近二十年來,為了爭取斯裡蘭卡北部的泰米爾人居住區獨立或分治,LTTE一直在和政府軍進行著戰鬥,雙方打的昏天黑地,卻都始終無法獲勝。不過最新的消息是,經過挪威政府協調,LTTE和斯裡蘭卡政府於2月24日簽署了永久性的停火協議,雙方不久將在泰國舉行談判。有報道說,根據這個協議,雙方已經開放了封鎖線,開始了人員和物資的交流。如果這個報道是真的,那也許我就能想辦法進入LTTE的控制地區,了解斯裡蘭卡長期內戰的真相。

從普特拉木到威爾帕圖只有26公裡的路程。地圖上看,有好幾條路可以穿過這片斯裡蘭卡最大的國家公園。在這個國家公園裡散布著26個美麗的湖泊,整個面積有1308平方公裡之大,過去一直是豹子和麋鹿的天堂。前一天,我看到當地報紙上有一條消息,說政府正准備對這個地區的道路和旅游設施進行修復,以便盡早向游人開放,這說明情況可能並不像那個老頭說的那樣可怕。於是,我冒著酷熱到鎮上去找辦法。

海邊的樹陰下有一群卡車司機在等活兒,我逛到他們那裡去和他們聊天,他們聽到我要找車進威爾帕圖,反應和那老頭一樣,沒有人願意到那裡去冒險,哪怕出再多的錢也白搭。我和他們聊起LTTE,他們之中都沒有人見過。但一個活躍分子指著他的同伴和我開玩笑,說你看他們長的這麼黑,不就是LTTE嗎?後來我發現,在斯裡蘭卡,許多僧珈羅人都喜歡拿膚色來取笑泰米爾人。

僧珈羅人和泰米爾人的民族糾紛由來已久。據說最早來到斯裡蘭卡的印度移民都是婆羅門,他們自稱為僧珈羅人,並建立了斯裡蘭卡最古老的王國,但後來,這些高貴種姓的王朝卻被來自印度南部的入侵者不斷地顛覆,以致於如果將斯裡蘭卡的古代史說成是北印度移民和南印度移民的紛爭史,大概也不為過。十四世紀時,來自南印度的泰米爾人終於在斯裡蘭卡的北部建立了一個泰米爾王國,並定都賈夫納。從此,僧珈羅人和泰米爾人開始了漫長的南北對立。

普特拉木鎮外是一個海灣,實際上它是一個巨大的瀉湖,繞過瀉湖,在對岸的出海口處有一個小小的漁村——卡爾毗提亞(Kalpitiya)。傍晚時我雇了一輛車到那裡看日落,一路上警備森嚴,路邊不時可見掩體和工事。有一些軍人在裡面守衛。在漁村的碼頭上更是碉堡林立,機槍架在沙袋上,槍口指向大海,士兵在緊張地驅趕那些企圖靠岸的小船。我後來看到報紙上說,就在我到的前兩天,政府軍在海上攔截了一條猛虎組織的軍火船,雙方發生交火,結果那艘軍火船被擊沉了。

回程路上,天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一時間天昏地暗,電閃雷鳴。遠處海灣上空的雲層低懸,一股巨大的雨柱直插海面,景色十分詭異。

既然無法進入威爾帕圖,我只好將目標轉向阿努拉得普那。這座始建於公元前380年的錫蘭古都離普特拉木鎮大約六、七十公裡,是進入斯裡蘭卡北部戰區的重要樞紐。我計劃能從那裡找到車輛前往賈夫納。1983年7月,居住在賈夫納的僧迦羅人對泰米爾人發動了一場“水晶宮之夜”,用大刀砍殺了數百名泰米爾人,並縱火焚燒了他們的住宅。他們的惡行加上歷史上的恩怨,逼使泰米爾人揭竿而起,走上梁山,打響了內戰的第一槍。

為了躲避酷熱,我早上七點就雇車出發,這樣可以節約時間。此時空氣清澄如水,行人稀少,但有許多野狗在路上游蕩。我們的車速很快,突然一條狗橫穿馬路,我們避讓不及,只聽“咣”的一聲巨響,那狗慘叫一聲,消失在車輪之下。我看看司機,他一臉惶恐,在胸前匆匆畫了一個十字。

我們走12號公路,其中近一半是在威爾帕圖的外圍繞行,公路兩旁都是茂密的樹林,無邊無盡。車窗外不時有紅色的小路一掠而過,它們都通向密林的深處,那個被迫害者的庇護所,野獸的自由之鄉。我不停地對司機進行威脅利誘,逼他哪怕往裡面開上一公裡也好,但這位憨厚的鄉下人就是不停地搖頭,氣的我無話可說。

太陽漸漸升起來了,公路兩旁風景如畫,不時可以看到大片湖泊和濕地,湖面上生長著一叢叢綠樹,野鴨在樹叢中游來游去。我讓司機在一個大湖邊停車,那裡豎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圖波瓦湖自然保護區。清晨的陽光灑在湖面的浮萍和睡蓮上,岸邊栓著空空的獨木舟,白鷺在水上飛翔。真不敢相信戰亂之中的斯裡蘭卡竟然還有如此和平寧靜的世外桃源。

中午十分,車近阿努拉得普那,只見崗哨林立,士兵如臨大敵,我們的車在進城前必須停下來檢查。幾個女兵都很年輕,拿著衝鋒槍走上來,一邊看我護照一邊露出潔白的牙齒朝我微笑。司機說,她們都是民防隊員,不是政府軍。這裡已經相當接近前線了,我的新計劃是在這個城裡找車,然後設法穿過封鎖線前往賈夫納。

賈夫納位於斯裡蘭卡的最北部,自1983年以來,這座著名的城市在慘烈的戰爭中已經幾易其手,現在雖為政府軍所控制,但卻為猛虎組織的游擊隊所圍困。長期以來,盡管政府軍占有軍事上的優勢,但卻始終無法占領賈夫納城以外泰米爾人居住的廣大地區。近二十年來,泰米爾人居住的農村地區一直被游擊隊牢牢地控制著,無奈之下,政府軍不得不在這個島國的北部自西向東劃出了一條封鎖線,任何人員和物資不得進入這個地區。政府軍希望用這種絞殺戰的方式迫使泰米爾人屈服,但收效甚微。

努瓦拉威瓦是阿努拉得普那最大的一個人工湖,挖掘於公元前,有1200公頃。我住的旅館就在它的邊上。站在二樓陽台上,可以看見浩淼的湖水和飛翔的水鳥。一大群猴子在旅館的花園裡打鬧戲耍,當它們沿著大樹爬到我的房頂上時,我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拽它們的尾巴。

我在旅館的游泳池邊上坐著喝茶,不到半小時就和那個伺者混熟了,他說他喜歡中國人,前不久有六個中國人在這裡住了近半年,他們經常到湖邊釣魚,釣到後就自己下廚燒,並且總是送一些給他,一點架子都沒有。我聽來十分詫異,這裡的房費每天35美元,居然會有中國人住在這裡釣半年魚,這算是哪一路的神仙?伺者解釋說他們都是工程師,是在這裡援助修機場的。這番話讓我更為震驚 ,據我所知,這附近只有一個軍用機場,如果伺者的話屬實,那莫非是說……..?

此地雖然離賈夫納不到100公裡,但我從旅館裡打聽到的消息卻是,前往賈夫納的人員和車輛必須持有政府核發的通行證,旅館無法為我辦理這些手續,也不能幫我找到車輛,我聽後十分失望。一箭之遙,我卻毫無辦法。

孤星手冊介紹說,當地有一家中餐館,我借了一輛破自行車,吱吱扭扭地騎過去吃中飯。老板是當地人,十分殷勤,我點了一份揚州炒飯,一口下去卻不知是什麼味兒。我問老板廚師是不是中國人,他一臉窘迫,說其實叫這個店為中餐館是裝樣子的,沒有中國人,也不會燒中國菜。我和他開玩笑,問願不願意雇我,他眼睛頓時一亮,連連說好,並開價每月7000盧比,吃住全包。後來別人告訴我,這樣的條件在當地算是相當不錯了。

吃完飯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反正走不了,就和老板聊天。無意中說到沒法前往賈夫納,那老板一聽,立刻打電話叫來了他的兩個朋友,說他們絕對能帶我進賈夫納。那兩個人一個自稱是司機,胖大的壯漢,看上去就像個殺胚。還有一個長的油黑精瘦,他英語比那個胖子稍稍好一點,自稱是個導游,但兩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善類。他們在飯店老板的幫襯下向我游說,說可以弄到政府簽發的許可證,但開出了一個天價,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後我們成交,明天一早先付一半,他們送我到賈夫納,過一夜後再回來,期間吃住各自負擔。雨過天晴,我們都懷著愉快地心情離開了飯店。

第二天一大早,我那兩個伴兒就等在旅館門口了,那個胖子穿了雙拖鞋,一身橫肉,看見我就桀桀地怪笑。我將他們倆叫到旅館的前台,當著他們的面將行李寄放在旅館經理的辦公室裡,並預訂了第三天晚上的住房,這樣,旅館裡就知道他們的客戶和誰一起外出了,這是我的安全措施之一。昨天我就已經打聽好了,這是一家連鎖旅館,在當地相當有勢力。一般來說,就算這兩個小角色對我有什麼歹念,也未必敢得罪他們。

胖子開一輛老掉牙的豐田面包車,裡程表已經指到了45萬公裡,但發動機聲音聽起來還不錯,那胖子將車開的飛快,我向胖子翹了翹大拇指,他得意地拍了拍方向盤,說:日本貨,就像你的名字一樣。接著又是一陣桀桀地大笑。

從阿努拉得普那到賈夫納,必須走著名的9號公路。這條公路是通往賈夫納的唯一路上通道,因其戰略地位,政府軍和LTTE多年來一直在爭奪對它的控制權。實際上,它已經關閉了近20年了,據說只是在一個多月以前才剛剛開放。那瘦子說,他和胖子也有差不多20年沒走過這條路了,胖子過去就出生在賈夫納,這次算托我的福,才能去開開眼界。

我們一出城就遇到盤查,越向北走,哨卡越多,幾乎每一個路口,每一座橋梁都築有掩體,架著機槍。奇怪的是,這裡似乎有各種各樣的部隊在設立哨卡,有空軍、陸軍、武警,甚至還有海軍,各種軍服五顏六色,十分鮮艷。我還看見一輛軍車,一邊行駛一邊用高音喇叭播放著歌曲,那瘦子說這是在動員當地青年參軍。

一路上,我們好幾次被軍隊或警察攔下來進行檢查,那胖子每次都抖抖梭梭地交了一大堆文件,那些凶神惡煞般的士兵和警察則拿著槍,眼睛就像刀子一樣在我們三個人的臉上晃來晃去。看來我的這兩個伴兒沒見過這種陣式,顯然已失魂落魄,昨天那種滿不在乎的樣子早已不知飛到哪裡去了。那瘦子如坐針氈,不停地叮囑我,說萬一有警察問我,就說他們是送我到賈夫納去看朋友的。我暗自好笑,心想如果我被當局抓住審問,我第一個就把你小子賣了。

走走停停,我們終於到達了瓦武尼亞。瓦武尼亞是離前線最近的城鎮,也是政府軍前線司令部的所在地。這裡已經是泰米爾人的居住區了。泰米爾人只占斯裡蘭卡人口的18%,是少數民族,而僧珈羅人則占74%,並且控制了社會政治、軍事、經濟、文化等各個方面。在我看來,這兩種人長的都一樣,但瘦子教我,說很簡單,你只要看到眉間點痣的就是泰米爾人。其實後來我發現還有一種更簡單的識別方法,在斯裡蘭卡北部地區,你只要看見那些衣衫襤褸的人,那多半就是泰米爾人。

完全可以用“髒、亂、差”來形容瓦武尼亞的景像,前幾天我雖然也經過一些貧窮地區,但瓦武尼亞似乎要遠甚於它們。這裡垃圾遍地,塵土飛揚,房屋十分簡陋。最搶眼的景像是路口都築有掩體,架著機槍,滿街的武裝人員走來走去。除了士兵,民防隊員外,連那些來來往往的政府工作人員也都像在下雨天夾著雨傘一樣,人手一支AK47型衝鋒槍。另一個景色是打著聯合國救援機構和世界衛生組織藍白旗幟的大小車輛隨處可見,和那些政府軍的軍車一起在大街小巷裡橫衝直撞。

我們在城裡稍事停留,讓那胖子打了幾個電話後,便驅車前往前線。從瓦武尼亞到前線只有7公裡,一出城就被軍隊攔截,這次除了檢查證件外,還上來一個拿著對講機的士兵左搜右查,然後他對著對講機說了一些什麼,就揮揮手讓我們跟著前面的軍車車隊繼續走,瘦子和胖子頓時喜形於色,搶著和我握手,說這下成了。我立刻也松了一口氣:這次旅行好像不難嘛。我甚至都覺得付給這兩個家伙那麼多錢有點虧了。

從瓦武尼亞到前線,我們跟著軍車緩緩地駛過了7公裡的路程,這7公裡給我心靈上帶來了極大的震撼。我小時候和大多數同輩人一樣,愛穿軍裝,看戰爭電影,讀戰爭小說,崇拜戰爭英雄。長大後因機緣所幸甚至還玩過重機槍,打掉的子彈少說也有成百上千發,但對戰爭卻完全沒有真實的感受。現在,沿途的一切都向我展現了這種人類游戲的全部內涵,那就是:“殘酷”。

為了清除射界,9號公路兩側100米內的樹木全部都被砍光了,雖然綠草茵茵,但卻觸目驚心地樹立著聯合國救援組織的警告牌,上面寫著:“內有地雷,進入危險。”並且用鮮艷的顏色畫著被地雷炸斷雙腿的血淋淋的圖畫。公路左側並行的鐵路已經二十年沒有開通了,鏽跡斑斑,殘缺不全。我們沿途見到的所有村莊,房屋全被炸的粉碎,沒有一棟是完整的。這裡顯然進行過極其殘酷的戰鬥,雙方曾經逐屋地殊死爭奪,殘掾斷壁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彈孔,殘存的屋子裡長出了樹,樹冠郁郁蔥蔥,四下看不見一個人影,連只鳥兒也沒有,氣氛十分壓抑。

斯裡蘭卡十八年內戰,雙方拼搏之慘烈,手段之血腥,世所罕見。“猛虎”游擊隊作戰時凶悍無比,他們人人佩帶氰化物,前僕後繼,視死如歸。“黑虎”分隊更是一支傳奇的女兵部隊,她們制造的自殺式爆炸已經將一位國內總統、一位外國總理,以及五十多位達官顯要送上了黃泉路。如果不是身邊的衛兵拼死阻擋,現任總統庫馬拉通加就不會僅僅被炸瞎一只眼睛。911以後,美國和西方世界將猛虎組織列為恐怖組織,但究竟是什麼力量,支持一個小小的游擊隊和武裝到牙齒的正規軍周旋了整整十八年;同時又是什麼原因,促使這麼多的青年男女采取如此極端的方式舍生取義,而毫不顧及自己和他人的性命?四周一片寂靜,沒有人能回答我的問題。

七公裡之後,我們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停車場,所有的車輛都要在這裡做最後一次檢查。士兵指揮我們的面包車開到一個高台上,所有人都下車,讓他們對車輛進行搜查,包括用鏡子仔細檢查車輛的底盤。我站在高台上環顧四周,發現不遠處是一道鐵絲網組成的拒馬,缺口有一根橫杆攔著,並且由憲兵把守。過了這個橫杆是一片開闊地,開闊地的那一頭也有一個缺口,檢查完了的車輛就可以過去。瘦子指著那個缺口說,那裡就是LTTE的地盤了,我聽了之後不由一陣心跳,仿佛那個缺口變成了一個磁石,頓時將我的魂兒吸過去了。

正在憧憬之間,我遇到了麻煩。可能是我和當地人的區別太明顯了,士兵仔細地盤問胖子和瘦子,他們似乎露出了馬腳,接著士兵將我帶到拒馬那裡,要求我交出護照,然後招來了一個掛著上尉軍銜的憲兵。他在和士兵交談後走上前來,非常優雅地向我敬了個禮。上尉高高的個子,軍容整齊,看上去即年青又瀟灑。他問我到哪裡去,去干什麼。我嬉皮笑臉地說:“我是中國廚師,聽說賈夫納開放了,想到那裡去找一份工作”。他聽後笑笑,將我帶到一個檢查區,然後用對講機和不知道什麼人唧唧呱呱地說話。我回頭找那兩條漢子,連影子都看不到。

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那個小白臉終於放下對講機走了過來,又敬了個禮說:“對不起,我的上級說,你必須回到科倫坡,找你們大使館開個證明,然後到國防部申請。只有經過批准後,我才能放你過去”。一瓢涼水,澆的我沒了脾氣。我施展了渾身解數糾纏這個年輕人,但他就是不吃我這一套,輕輕松松地就將我打發了。我望著那個開闊地,望著缺口那頭解放區的公路、樹林和藍天,心中充滿了沮喪。咫尺天涯,我怎麼就飛不過去?回到車旁,胖子和瘦子戰戰兢兢地從地下冒了出來,問我情況如何,被我一頓痛罵。

回到瓦武尼亞,我又不馬不停蹄地找了軍隊的前線司令部、市政府、國際紅十字會、聯合國難民救援組織。我的身份從廚師又不斷地變成了記者、獨立撰稿人、歷史學家,等等、等等。那裡的人雖然都很客氣,但都互相推委,沒人能夠幫我。最後,我不得不懷著失望的心情,和那兩個同樣失望的共謀犯踏上了回程。

下了車,我恨恨地對那兩個胚子說道,“那另一半錢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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