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老大是這個俱樂部的頭兒，是我們的教練。同學們都非常尊敬地叫他：馬哥。我見他一把年紀，叫他“老馬哥”，後來審時度勢，叫：“馬老大！”這個稱呼我自認為是很貼切的，不知後來有沒有叫開？馬老大據說在圈子裡面名聲很響，因為他登過好些大雪山。馬老大說他從來沒參加過商業登山隊，語氣頗為自豪。我有些不明就裡，問：什麼叫商業登山？（眾人用譴責的目光看著我——）陳勇富有愛心地解釋說：商業登山就是商家出錢贊助你登山，一路上打他們的旗子，登頂之後展示他們的圖徽什麼的，拍下照片他們拿去作廣告。那麼，馬老大的攀登完全出於對攀登運動的熱愛，而不是為了錢。敬佩，敬佩。那麼，馬老大挺有錢哦？
馬老大平頭方面闊口，一臉的胡茬子，濃眉，眼睛不大但很漂亮，是那種小丹鳳。他體格墩篤，小時候如果胖一點，肉憨憨的還要可愛，應該是虎頭虎腦的樣子，招人疼。沒想到外表溫厚老實的他竟然是藝術院校畢業的，寫得一手好字。我上下打量，忍不住嘟噥：“怎麼看你也不像個藝術家啊！”
我對老大不那麼尊敬。這固然由於我見識短淺，但也是出於一片好心：怕他在崇拜的目光和無數的贊美聲中迷失自我。馬老大提到他的某某文章，我叫起來：“你還會寫文章？”話一出口，我立刻感覺到周圍氣氛有些不對，趕忙拉住老蔡：“他文筆怎麼樣？”老蔡誠懇地說：“他文章寫得很好，文筆很好！”我才免遭亂棍打死。
每次都由老大身先士卒，上冰壁開線路。老大選點謹慎，很仔細，然而其姿態卻十分寫意。看他輕輕嗑著冰爪，打鎬像下棋落子一樣輕松，很容易就上去了。我在下面仰頭傻望，嘴巴大張，困惑得不行：怎麼自己在上面就那麼費勁兒呢？
攀冰的時候我們在上面呼兒嗨喲地爬，老大似乎並不太關注，時不時眇上一眼，少有置評。我練習下來，總偷眼揣摩老大的臉色，巴望能看出點端倪。
馬老大經常耷拉著眼皮想心事。除非聊登山，他不太說話。在回程的路上我和老蔡一番長談，說了一些這次攀冰組織中的是非。我所說的一切馬老大心裡其實全都很清楚。至少我相信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