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庫魯克塔格山中,2000多年前的絲綢之路沿孔雀河進入的一條30公裡長的大峽谷,這裡一夫當關,萬斧莫開,岸壁如刀斧劈削,從晉代起,就在此地設立了關口,人稱鐵門關。身在鐵門關山腳下,20多年了,我卻很少去攀鐵門關,越是眼前指手可見的東西,越不會近前去看它個究竟,我和我身邊的朋友都是這樣的,其實我發現這也沒什麼不好,那地方確也不值一看,然而這次我卻不得不再一次地去逛它,一個從烏市來的朋友到了庫爾勒,來庫爾勒能逛的地方,只有孔雀河兩岸和鐵門關,我再一次地站在了鐵門關下。
鐵門關關門的左側,是一座將軍樓,清光緒十三年(1887)年10月,清軍一舉攻下鐵門關,禍亂新疆人民的侵略軍頭目阿古柏嚇得在庫爾勒自殺身亡。清軍將領劉錦棠為了紀念這次攻下鐵門關的勝利,為鐵門關題寫了“襟山帶河”4個大字,從大門往內看,山高之深處有一望月亭,再高之處是一座公主墳,抬眼望去,山上沒有幾處綠色,只是在好高的地方,有些小小的小小的游人,像是木偶般動來動去,窄的不能再窄的山階以粗粗的鐵鏈相連,蜿蜒盤山而走,我和烏市的朋友廖還有聯琴,婉麗一行四人結伴而行,走至台階邊要上山的時候我有些猶豫了,腿有些發虛的感覺,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我的臉上,我只好笑著說“前進,前進,我們是充滿活力的一代,”那個調兒我記得好像是什麼歌來著,半天也沒想起來,大家樂了~
上山的路縱使陡峭,但也讓人充滿了無限的希望,看到總也在前方在上方的目的地,我不敢環顧四周,我好怕掉下去,而掉下去可能有的結果只能是有一女子不慎落在鐵門關下,然後做為一條晚間新聞,存放一日,便什麼也不是了,我從沒想讓自己成為這樣的新聞人物,我也從不奢望以任何形式出名,於是我小心翼翼地走著,惟恐閃了腰亦或失足,小一步再小一步上著台階,聯琴是和我差不多些許瘦弱的女子,可是她的笑和她穩步的樣子,讓我多少有些汗顏,慢慢地我像是適應了心境似的,可以輕步前行了,婉麗用我的話來說,只三個字,很婉約,她小心的,充滿膽怯地走著,有些恐高,走至半山間,我看到一個好老的維族老太太,驚呼起來,你看你看,婉麗!啊?人家這麼老都上到這來了啊,婉麗和聯琴還有老太太的兒女們都衝著我笑了,當一個人發自心底的去誇贊另一個人的時候,我想這種欣賞的心情是毫無民族和年齡、陌生與否的區別的,我們一笑而過,百個台階百個台階,舉步像是在走雲梯,海藍色的天空和棉花糖般的雲彩,就在一抬手百丈之內,天好近,心情好空闊,離望月亭200米開外,我們歇了一會腳,廖指著地上人們寫下的字,念著某某到此一游,這一路有好多用刀刻著的某某到此一游的字,我有些不屑一顧,其實留著名又若何,還不是被千萬人踩在腳下啊,我寧願寧靜如一汪水,逝如東海,平實如一吹而過的塵,也不要自己的名兒被人踐踏,人生在世,身似浮萍,雨飄零~~~~~
山的至高點就是公主墳,中外游人到鐵門關來多是尋著左赫拉和塔依爾的愛情傳說來的,傳說古代焉耆國王的公主左赫拉愛上了大臣的兒子塔依爾,後因奸人的讒害,在父親的壓力下,演出了一幕愛情的悲劇,他們受盡了折磨,最後為愛情從庫魯克山頂跳入孔雀河中雙雙殉身,他們就合葬在霍拉山對面的庫魯克山的山頂上,這對為愛殉難的年青的公主和少年的故事,讓我驚嘆他們為愛而選擇死亡的勇氣,只是不知道死亡的盡頭會不會有天堂讓他們相依相偎?那遠處的一匹奔馳的石馬刻著他們逃亡的風塵,我笑著說,那是私奔的馬,聯琴有些心直口快地說,快去那照張相吧,想想你會和誰私奔??我愕然,私奔,像是一種聲嘶力竭的吶喊,可能緣於自己的唯美,也緣於自己一向大方的秉性,我無法讓自己的身心和軀體流放,此暮此地此刻。。。。。。
在公主墳旁我看到數十年未見的同學,雪梅,那是一個很努力的以勤奮叩開生活之門的女子,十年彈指天地間,在不大的同一個城市,我們可能是無數次擦肩而過,竟從未謀面,少時的音容依稀可見,我喊出了她的名字,這種喜悅不亞於姊妹之間的相逢,往事歷歷在側。轉身道別後,聯琴和婉麗已然走出了好遠,我們在那條走向石馬的路上,坐了下來,眼際是空空蕩蕩的山間亂石,聯琴大聲地喊著喂,山間一片回聲,我張了好半天口,喝了好多水也沒喊出一個名字,只是一聲喊,我卻放不出聲線,我想聽到山間由我而呼出的回音,好半天才呼出一個**婉麗,她的名字好聽,也好叫,山間沒有我的名字,我就像是一鍋正燒著的水,隨時可能被蒸發掉,急於自己的不能放聲,憑心而論,困難的極限是什麼,不就是讓自己喊出來,讓自己學會正視,讓自己勇敢去面對嗎???
我看到在視力所及的斜坡上,有好多用石子壘起的文字,有某某我愛你,還有英文 ILOVE YOU,就像是黃山上掛同心鎖一樣,這裡也是這樣記念著自己的愛情,鐵門關山頂上天氣格外的清爽,風挺大,總以為石子是千古不化的東西,可是遇上風這樣的勁敵,它也會風化,這些刻著的東西,和我五年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樣,又是新的人描的同一種文字,五年前我也曾和我的朋友寶兒,一同壘過她男朋友的名字,也擺過大大的 ILOVEYOU ,然而已經看不到我們當年擺的文字了,只有風吹過時的感覺是一樣的,不變的是風,它總是無怨無悔的吹起千層心海深處的浪,讓無數個人在吹過時,飄起自己對某一個人刻骨的思念,吹不衰的記憶面龐像是雕刻時光,經歷是永遠無法磨滅的,只是它的出現會因為特定的時刻,特定的信物才被喚起,總以為自己可以遺忘,事實上卻是縱使千秋百代,只要一息尚存,我們都會記得自己走過的每一步~~~~~
下山的途中我的視線格外的小心,眼前只能看到下一個要下的台階,山的風景在那時對我而言,就是離終點越來越近的台階,我是那樣的落魄,駐足的瞬間,我看到一個極端美麗的女子,光足並與之濯浴般亮質的一雙腿晃眼而過,異族女子身著白色旗袍,風吹起的長發,美不勝收,原來美麗就在人的視野裡,隨處可見。還是在自己的前面,我獨自走都有些吃力的台階,一個年輕的男子背著一個姑娘,他們像是遠處的太陽,燦爛無比,路上的人們都在給他們行著注目禮,映日笑顏遍地開~~~~~~~~~~~
等走到山腳沒幾個台階時我們幾個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興奮,沿山腳間的碎石罅隙躥溜而下,終於完成了此行,每每感到自己無法力支地可能下不了山的時候,總有風景穿過我的視線,就這樣看著風景一步步地走下山腳,恍然走過的二十多年,多像是這一個上山,山頂,下山的浮生半世啊,人生驛路看風景,無限風光在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