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徽山皖水間(29)、這裡沒有“飛天” 作者:驛路牧歌
新安江從屯溪一路奔流而來,在這裡的花山腳下打了一個彎,江北是一望無際的田疇平野,只有在那大地的盡頭才能依稀望見那隱隱約約的山影,江南緊臨新安江便是連綿的山丘。立於這江的北岸向南眺望,有“花山迷窟”四個紅色的大字隱現在那郁郁蔥蔥的山腰之上。今人在此修建了一條人行索拉吊橋,似一條銀龍飛跨於新安江上,依山而建的橋頭堡按徽派建築風格而建,粉牆黛瓦、飛檐翹角,與那紅色的字、青色的山、銀色的橋、綠色的水,還有那幽幽的藍天和片片的白雲,在這千年洞窟之外的一方天地向世人橫空勾勒著神慧的圖畫。望之,似乎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天籟之韻蘊於其中,給人一種空靈也玄妙的感覺。
由於花山迷窟太令人著迷了,無暇更多的去顧及這新安江如畫也如夢的景色,匆匆地從這顫悠悠的索拉橋上走過,便走進了新安江畔這群神秘的山丘。
在花山謎窟群中,如今已有2號窟和35號窟向外對游人開放,從這索拉橋的橋頭堡左拐,沿著橋頭山口處的蜿蜒石板路前行,便進入了一處“凹”型的山坳,如今已對游人開放的2號窟和35號窟就在這個山坳之內。今人已把這山坳開發的成了一處風情區,山坳內修建的彎彎曲曲的石板路,直通山坳深處,路旁被植下的那簇簇紫薇花在秋日的斜陽下燦燦地綻放著,周遭一片蔥翠。凹進去的山坳空間很大,今天又無更多的游人,一時間顯得這別樣的天地是如此的靜謐。置身此情此景,同事中有人突然似所感悟地說,此地實為風水寶地,前有河流橫過,三面青山環抱,想必這裡定是什麼皇家圓陵無疑了。誰知講解員卻說,這只是一種猜想,如今這花山謎窟僅較有說服力的猜想就多達十多種,其中如越王勾踐秘密備戰基地說、古采石場說、賀齊屯兵說、方腊洞說、花石綱說、山丘說、巢居說、鹽商倉庫說,等等,等等,不一而足。面對如此眾多的猜想,至今人們都還被蒙在一頭霧水之中,這花山謎窟的千古之謎一直讓今人為之困惑著。
循著講解員的介紹,沿著腳下的石板路一直前行,在這山坳的深處,我們便來到了2號石窟。2號石窟也被稱為“環溪石窟”,還有名稱“地下長廊”。洞口在山坳東側的半山腰,呈虎口張開之勢,立在山下仰望,卻也感覺到有一種凜然之氣直向游人撲來。8月初秋的皖南,在這山坳裡依然感覺暑色蒸人,但進入洞口隨洞內坡勢而下,頓感涼氣襲人,室內外的溫差在洞口處交彙成騰騰的霧氣,轉身回望,令人如入仙境。
這是一個長140多米、總面積達4000多平方米的洞窟,進入洞口不遠便是那有近千米的中央大廳,立於此處環顧,因洞內燈光暗淡,又因這大廳空間奇大,在這視線模糊之中到也給人以天然溶洞之感,但順著坡勢而下,當走到有窟壁的地方或著在行走中仰頭看見窟頂那些鑿刻精美的石紋時,令你不得不相信這麼大的洞窟卻並非甚麼天然生成的了。
越往洞的深處行走,越讓人感覺到洞內空間奇大也陰森恐怖,伴著幽幽的燈光,可以看到洞內有數十根留著人工鑿痕花紋的石柱錯落分布,組成長80米、寬15米、高4米的地下長廊。其右側高處,有一方形洞口,進入洞口中又見有長廊延伸而去,更令人驚奇的是,在有些洞室的石壁上開鑿有圓型或方型的了望口朝向大廳方向的石窟入口處,伏在這了望口上向石窟入口處眺望,借著從石窟入口處射入的光線,石窟入口以及大廳裡的一切都會全然無遺地暴露在人們的視線裡,更有這石窟洞中套洞,大洞小洞層層疊疊,方型、圓形、不規則的菱形洞室變幻無窮,還有那遍布長廊的明潭暗井、四散而去的通幽曲徑,一時間讓人感覺似乎這洞窟內藏匿著無窮的奧秘,令人撲簌迷離。
行走於這洞窟之中,總讓人感覺它無處不有著一種神奇也神慧的韻律充溢在周遭,更令人驚嘆的是這洞窟內石壁石柱上所鑿刻的那種圖案精美的大面積鑿痕花紋,它似乎又像是在這冥冥之中在向人們傳遞著某種神秘的信息。置身其中,你會感覺這樣巨大精致的石文化建築,絕非是一朝一代一次性完成的,肯定是經過了幾個朝代一段漫長的歷史時期而一代代不斷開鑿而成的,只是今人難以明白,這花山謎窟的建造者們能鑿出這樣精美的鑿痕花紋,卻沒有留下一處文字的鑿痕,這樣的恪守能讓他們在建造過程中一代代承襲,著實讓今人無法理解。
據說在花山所發現的石窟群都是如此,它們沒有神像,沒有飛天,有的就僅僅是這一堵堵大塊大塊留下的精美的鑿痕圖案。佇立於這布滿精美鑿痕圖案的石壁前,回想著人們對花山謎窟的各種猜測說法,似乎就在這冥冥之中有那麼一種神慧的觸覺在觸動著自己,令我突發奇想,既然如今的各種猜想都不能自圓其說,那麼是不是遠古時期就在這古徽州大地存在著有一個不崇拜神像、不崇拜“飛天”的文明,他們崇拜的就是這些看似簡捷卻實屬內涵豐富的鑿痕花紋呢?因為當你今天佇立於這種神秘的文明之前,看著眼前這些撲簌迷離也精美絕倫的石紋,它留給我們的不僅僅只是一種視覺上的享受與滿足,更是一種心靈上的震撼與思維上的觸動,就在這震撼與觸動之中,這石窟留給我們的想像空間是遠遠超出了那些舉目可見的彩繪與造像呀。因為只有崇拜的力量才能凝聚起這一代代的承襲,試想當年的古人能凝聚起一代代的人力來建造那敦煌、雲崗以及龍門石窟,而古徽州的這種文明就不能來建造這有別於上述石窟的花山謎窟嗎?
如果硬要給這裡按上甚麼神像崇拜的話,我到是覺著這其中的神像就是那些當年開鑿這花山謎窟的建造者門。試想,當年他們在這些昏暗的洞窟中,一錘接一錘,一年又一年,一代續一代,揮灑著汗水,熬盡了心血,無怨也無悔,把自己內心的崇拜鑿刻上這窟內的石壁柱旁,當他們把這些簡捷精美的鑿痕鑿出時,也把自己圓融流暢的人生雕刻而出了。千百年後,當今人佇立於此,當叮叮當當的錘擊聲穿過時光的隧道在自己的耳邊響起時,我仿佛看到了當年建造者們在這洞窟內那各個作業面上傾情勞作的場面,而就在這古與今如此奇幻的連接裡,你可以任憑自己的想像去給他們設計穿甚麼服飾、用甚麼造型,這遠比那些呆板不變靜止不動的造像要生動的多,也精彩的多,也許這正是古徽州大地上曾經出現的文明精髓之所在。它是一本無字的書,它是一冊無言的史,它是一部用這種簡捷流暢的圖線演繹包容天地萬像、納乎江河湖海的天籟。這書、這史、這天籟圓融著他們的生命也延續著他們的人生,他們的歡樂、他們的愁苦、他們的前世今生,也就與這石窟的造就聯系在了一起,交融在了一起,不需用語言去敘述,不需用文字去記載,一切盡在冥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