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女主人抱著阿狸哭起來了,阿狸不知所措的安慰著她,經過一陣艱難的交流,我們才知道男主人因為殺人被判了20年,家裡破敗主要是因為這個,二兒子能讀書全靠派出所的民警湊錢幫助。小黑狗在我身邊轉來轉去,它只有三個月大,沒有名字,我叫它小黑,它的腿好長好長,因為太瘦,我有時覺得它的臉像老鼠,尖尖的,摩挲著小黑瘦骨嶙峋的脊背,覺得一陣悲傷,好奇怪的,這種感覺,即使剛才看到那麼破敗的房子和聽到悲慘的故事也沒有產生。
暈暈的,看著火塘裡跳動的火焰,我陷入了發呆的境地。虔誠的基督徒少年又拿起了吉他,彈唱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栗粟族民歌,時而悲傷,時而歡快,和著女主人低低的啜涕聲。這,也許就是生活把。
半夜下起了大雨,大家又喝醉了,看來夜潛過關的計劃泡湯了。商量了一下,決定明天向導幫我們回去辦許可證,此時我們低估了這樣做的困難性。
翌日,雨過天晴,白雲從山谷中升騰起來,很漂亮的景色,我們坐在火塘邊,懶洋洋地等向導余回來,女主人在張羅著做午飯,居然有鮮肉,看來是特意為我們買的,真的感動。
中午余回來了,沒有辦成,我們現在才知道,那兩個噶足保護站的小伙為什麼這麼囂張了。還好向導余告訴我們,他問過這家主人,保護站下面沿河床可以過去,是采藥人的小路。於是決定趁天剛黑的時候從下面潛行過去。
午飯的時候,我偷偷地把肉塞給小黑吃,它貪婪的樣子讓我懷疑是第一次吃肉,我吃完飯走開了它還戀戀不舍地跟著我,哎,可憐的小黑。
下午出發了,離保護站很遠的地方我們就下到了河床,其實我覺得該再靠近點保護站,哎,誰叫向導也不熟呢,是一段相當艱難的跋涉,,實際上根本就沒有路,向導在前面用柴刀開道,我們一會攀登,一會爬行,一會涉水,有段路水都漫過我的膝蓋了。但是我們也看到很多珍奇的樹木,和普拉河谷秀麗的真面貌,也算值回票價了。向導余還發現一種珍貴的樹生靈芝(是不是靈芝我也不好說,長得很像,姑且稱之把),他說這要賣四十元一斤,我粗略估計了下,那一窩有3,4斤之多,余很高興地說回來采。
六點的時候,我們終於到了能看見保護站的地方,那裡有一戶人家,很多雞散養著,可惜主人不在,我真想捉一只來吃~,離天黑還有2個多小時,我們決定下到河灘上去做飯,離靈芝不遠的地方,有個絕佳的扎營地,是片很舒服的沙灘,普拉河在這裡被一塊巨石分做兩塊傾瀉下來,巨石是個類球體,頂部長著幾棵樹,風景真的好漂亮。
開始做飯了,我們帶的是汽油爐,好處是一頓飯的燃料成本很低,缺點是較沉。我做了青椒炒香腸,素炒卷心菜,紫菜湯,大家吃的都很開心。
天色暗下來了,我們整裝待發,有點緊張,擔心被抓住罰款。還是向導在前面,我們一個接一個摸索著前進。越來越黑了,我已經看不見前面的向導了,只能聽到樹枝折斷的聲音,因為太黑,身體已經保持不了平衡了,我只能手腳並用地往前爬,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像只野獸。後面的阿狸,隊伍中的唯一女孩,已經跟不上我們了,她強烈要求慢點,據她後來自己說,那時候她體力已經頻臨崩潰邊緣了。老天做證,在一片有坡度的黑暗的且沒有路的原始森林穿行是多麼可怕!下面是咆哮的普拉河,上面就是保護站。我們感覺自己像戰爭中的偵察兵一樣,悄悄地潛過敵人的哨所:)。
跌跌撞撞地爬了半小時後(說實話,半小時只是自我感覺,那時候完全沒了時間概念),終於可以上行了,5分鐘後上到了大路,仍然不敢松懈,一陣急奔,遠離了噶足保護站。又前行了半個多小時,因為下起了小雨,大家決定扎營。
扎營地在一片岩壁下,天然的擋風雨的地方,向導余裹在我們給他買的3斤油布裡面,靠著篝火睡著了,栗粟族的男人以前都打獵,有很強的野外適應能力。我們搭好了帳篷,都很累,一夜無夢。。。。
清晨醒來,才發現我們的營地離一個小瀑布很近,打水,做飯,照例是兩個菜,然後喝茶,收拾裝備,出發,多麼愜意的生活啊。
很快到了其期保護站,說是保護站就幾棟房子,比噶足站要大些,我們不敢多事,悄悄地過去了。
從噶足保護站開始,植被就非常的好了,要3,4人才能合抱的過來的古木隨處可見,老實說,我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如此眾多的巨樹,從小就喜歡那些大樹,它們默默地生存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一種很有歷史的感覺。
6月的高黎貢山是雨季,但因此能看到變幻多端的雲彩,你能看到一片雲的誕生,成長,融合甚至消散,最可惜的是在前一天我們的相機壞了,這個有前科的相機估計是受潮了。
這一天都很順利,除了某人因為碰到一只螞蝗嚇得丟了登山杖以外,這也是我們在高黎貢山東坡碰到的唯一一只螞蝗。晚上扎營在路上,下了一夜雨。
早上起來帳篷重了3,4斤,哎,背包又重了,今天我們計劃翻過埡口,山的西側就屬於獨龍江流域了。一路往上走,隨著海拔的上升,植被也發生了變化,樟樹類的樹種消失了,針葉林出現了,很高大的杉樹,視野開闊了許多,景色也變得疏落有致了。一叢叢黃色的野花,顏色鮮艷而純淨。快中午的時候,我們到了東哨房,這裡以前駐扎有軍隊,後來廢棄不用了,只剩下殘垣斷壁。
埡口已經看的很清楚了,附近還有白色的積雪,,山上積雪融化後形成的小溪順著道路流下來,路也開始變得陡峭起來。
一個半小時以後,我們到達了埡口,這裡的海拔好像有3700米,風很大,不敢久留,匆匆地下去了,西側的植被明顯稀疏了很多,一路下行我們是沿著小溪走的,這裡路就是小溪,踩著水中的石頭,異步小心就會失足,我的登山鞋已經完全濕透了,冰冷冰冷的。這時又下起了雨,我們不停地問向導,宿營地還有多遠,向導總是說快了,快了。。
雨大起來了,突然我看到了幾個壯碩的身影。。。。。牛!還是很高大挺拔的牛牛,這樣,我們與著名的獨龍牛遭遇了。獨龍牛,體形高大健美,角鋒利,確實配的上中國最健美牛的美稱(我封的,呵呵)。我欣賞著它的雄姿,它也冷冷的看著我,沒一點點畏懼。暈,這還是以溫順著稱的牛牛嗎?另類!
這裡是西哨房了,看上去比東哨房還破敗,只三面有一米多高的石牆,另一面是一堆亂石。雨看來是停不了了,,我們決定在這裡扎營。我的全身都濕了,很冷,估計感冒了,瑟瑟發抖,掙扎著搭好了帳篷,做好了飯,吃了點熱的東西才感覺好點。反觀周圍山坡上的幾十頭獨龍牛,它們在雨中倒顯得悠閑自在。羨慕啊,我要有這麼厚的皮就好了。。。。
太冷了,決定睡覺,雖然天色尚早。可是又有點擔心那些牛牛們,剛才我們吃飯時就在探頭探腦。。。。。。於是開始加固工事,抬來了遺棄的鐵三角架先堵住了一面石牆上的門,可是沒牆的那面就不止到怎麼辦好了。。。算了,隨他去把,牛牛。。。又不是狼。。
天色暗了,我縮在睡袋裡准備睡覺,突然聽到周圍一陣奇怪的聲音,悉悉挲挲的,然後伴隨著向導的叱呵聲,一陣雜亂的奔走聲,天啊!是牛牛!
我不知道它們來干什麼?難道看中了我們的食物?還是我們占據了它們睡覺的地方?可是都不像啊,至少我們扎營的地方沒有牛牛踩過的樣子。牛牛愛吃的和人類也不一樣把?
十五分鐘後,又是一陣悉悉挲挲的聲音,這次我清晰地聽到牛牛粗重的喘息聲,而且清楚地感覺到它在帳篷外面走動,帳篷晃起來了,天啊,它要干什麼,為什麼在周圍走來走去?我們心中充滿了恐懼,這些牛都是7,8百斤重的龐然大物,壓下來不死也要傷呀。要是讓牛壓死了說出去多丟人啊!只聽見向導余嘴裡發出“咻咻”的聲音,他還是在盡職地趕牛。
就這樣子,每隔十五二十分鐘就有一頭牛過來騷擾我們,我們能清楚地聽到牛牛在帳篷邊急速走動的聲音,有一次甚至牛蹄踏進了帳篷邊!,幸虧我和帳邊有一點點距離。我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它們。我的心情從恐懼到無可奈何到憤怒,穿起衣服,戴上頭燈,決定起來給它們個教訓。
出了帳篷,我打開頭燈,帳篷周圍亂七八糟,防風繩全部扯脫了,幾個地釘也被拔出來了,地上都是牛的蹄印,不知誰的包被從帳篷的裙邊裡拖出來了。我簡單收拾了下。一頭牛站在亂石上,我向它扔了快石頭,它走開了幾步又回頭看著我,好像在嘲笑我。。。
我徒勞地揮舞著竹棍,大聲斥罵著。。。。。最後還是灰溜溜地回到了帳篷。
我知道它們還是會來的,奇怪的是每次來的好像都不是同一頭牛,這從喘息聲和走路的聲音能聽出來,同伴也證實了我的想法。我現在只能祈禱來的牛牛身手靈活,不要一個趔趄摔倒在我們的帳篷上。。。。。
根本睡不著,想起了我玩過的一個RPG游戲《奇跡》,玩過的朋友都知道,地下城有個絕好的打寶練級的好地方——“毒牛房”,裡面同時刷新3頭牛,練級超爽。這裡多像那個牛房啊,可是角色好像倒過來了。。。。。
後來到了巴坡,跟當地人一說,才知道那晚牛牛的古怪舉動是為什麼,那些獨龍牛是獨龍族人野放在山坡上的,當地人每隔一個月上來喂一次鹽巴(就是鹽),其他就什麼也不管,因為獨龍牛有健壯的體魄和鋒利的犄角,不懼怕什麼野獸。估計我們來的時候是快到了喂鹽巴的時候,牛牛以為我們是喂鹽的,就拼命地找啊找。。。。
終於 熬到天亮了,我們趕緊收拾帳篷,做飯,想迅速離開這個地方,一頭牛牛在石牆外探頭探腦,嘴裡好像還在咀嚼著什麼,仔細一看,天啊,我要抓狂了,它在津津有味地咬我的防雨罩!我出離憤怒了,從地上抱起一塊20斤重的石頭奮力向它扔去。。。
幸虧他們阻止了我,不然就要發生一場荒野鬥牛的鬧劇了。。。
向導拿著那塊防雨罩回來了,濕濕的黏黏的。。。
在這裡,向導跟我們分手了,他說他身體不好,頭痛,這樣,我的背包一下重了7,8斤。。。
基本都是下坡了,說是路實際上就是小溪,趟著水往下走,落腳的石頭都很光滑,某人不但走的慢,還不停地摔交。。
找個地方休息,剛點起一只煙,就看見來路上走過來三個人,打頭的男人穿了條裙子,後面是個英俊的少年,最後是個很可愛的少女,穿條細斜紋緬裙,他們都背著背簍,很沉的感覺。我和他們打招呼,那個男人面目輪廓很深,漢語很不好,他說他們是緬甸人,那兩個是他的孩子,他們也是去巴坡。和我猜的一樣,世界上只有蘇格蘭和緬甸男人穿裙子,那個少年穿條齊膝短褲,身材挺拔,面孔英俊。女孩子有張很可愛的圓臉,眉目清秀,很有靈氣的感覺。
他們走過去了,踏著一種優美的奇特的步伐,姿勢很有韻律感,落腳沒有一點點拖泥帶水和猶豫,要知道,這路是很滑很難走的啊。
出發了,走著走著,前面的阿狸突然踏空了,直接墮下去了。我們趕緊伸頭往下看,阿狸在下方2,3米處抓著什麼植物枝葉。。還好,下面有植被擋著,拉上來,竟然奇跡般沒有任何受傷。。安慰(嘲笑)了她幾句,我們繼續趕路了。
奇怪,傳說中的螞蝗怎麼還沒有碰到啊?正在高興,突然聽到一聲慘叫,某人很慌張的叫道:煙,香煙!是螞蝗!還好我反應快,趕緊點起一根煙。那個土褐色的家伙一扭一扭的,好惡心!阿狸的臉都白了,呆在那一動不動像是被嚇傻了。燙掉了一個,還有2個,我猛吸了兩口,自己都覺得惡心(剛燙過螞蝗肉啊),繼續燙,好慢啊,煙頭快滅了。突然想起以前在一個論壇裡說用刀片刮是最有效的,於是拿出瑞士軍刀,果然兩下就刮掉了。檢查了下自己身上,只有鞋上有,迅速處理了下,大家匆忙上路了。
阿狸本來是個走路很慢的人,現在是她在前面領頭狂奔,我本來體力比她好很多,可是現在感覺都跟不上她了,眼看她要消失在拐角了,突然,她猛地站住了,一臉嚇傻了的樣子,定定地看著我,嘴裡喃喃地說:太陽穴,太陽穴。我拿出軍刀,湊近一看,天啊,好恐怖,她的太陽穴附近釘著一大一小兩條螞蝗!土褐色的小肉蟲,雪白的皮膚,好詭異的感覺!我迅速用刀刮了下來,一條已經吸過血了,那個傷口還在不停地流血。。。有點破相的感覺。。我沒敢說,只簡單說有兩條,被我處理了。
事後我在想,這麼詭異的場景拍下來也許能獲獎呢,呵呵,說出來被大家斥為沒人性。
阿狸繼續狂奔,我在後面氣喘吁吁地跟著,螞蝗的力量還真大啊。到了一塊空地,確認周圍沒有螞蝗了以後,我們開始清理自己,阿狸收獲最多,有7,8處,我最少,只小腿被咬了一處。
再往下的路就沒有多少螞蝗了,因為鞋子濕透了,我索性換上了涼鞋,腳都泡白了,走路生疼。在轉過一個山頭以後,我們竟然看到了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