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下午五點半,“昌河”在一條季節河前止住了。連續幾天的雨水,帶著融化的積雪,沿山坡流淌,冰涼清澈。用我的登山杖丈量了一下,河水淹至大腿,河面八米左右寬。著看對面駛來的幾輛越野車,牛勁十足的激起水浪而過,我卻唯有站在河邊嗟嘆,幻想著一聲槳櫓唉萘,我已立於河對岸的山坡坡上和對面的藏民趕著犛牛走在回家的路上。
太陽漸漸的滑下山坡。終究還是要走,許下“奮勇向前,舍我其誰”的壯志,“昌河”嗖的一聲踏浪而行,激起澎湃水花。。。
壯志未捷身先死。河心剛過,“昌河”不動了。
水很快透過底座,漫上膝蓋。
冰冷,針刺著肌膚。
雲南生意老漢人、司機還有我,淌在水中耗盡全力推車,前輪去石,後輪墊石,如此反復,“昌河”挪動了嬌貴的步子。終於在一處擱著,拉車的繩子斷了,人也無力了,他再也走不動了。
太陽收起了最後一點熱量,把自己掩藏在山旮旯裡,而我們籠罩在背坡的陰影裡。上岸,我穿上羽絨服,系好鞋帶,身體還是哆嗦。
西藏的天,變幻莫測。不一會兒,雪花飛舞。
遠處有人活動的影子!
三個藏民有騎著單車,有步行,朝我們方向走來,哦,他們放完犛牛,采完蟲草准備回家了,手中握著的犛牛繩格外引人注目。
車主的慳吝錢財,遭到已初步接受市場經濟觀念的藏民的拒絕,使商談解決的一點點兒可能性,幾乎瞬時化為泡影。我踉蹌上前,勸說藏民的幫助。最後以5元一人的辛苦費成交,無論拉車者是有力還是無力,是老人還是小孩。
牢固異常的犛牛繩拖著“昌河”出了水,而它經過了一次劫難,像生了場大病一樣,哀聲振耳,卻再也發動不起來了。“昌河”主人這邊找找,那邊瞧瞧,他卻任憑怎樣,始終不依,弄得一頭霧水。
風越刮越冷,寒氣包裹著我們的身軀。這時,車主他臉色發青,嘴唇發紫,高原反應上來了。
追趕已經走遠的藏民們,幫助拉車到最近的村子!
“昌河”車型小巧,加上只開始一段上坡,爾後全是下坡,在高原上使用不大的力氣便拉著走了。而藏民卻急著往家趕,快快結束這附加的免費勞動。
(四)
天完全的黑了,雪也不知何時住了。星星在頭頂狡黠的眨巴著眼睛,看著地上忙碌的我們。 “白水黑路”,依稀能分辨出路或小河。終於前方有盞燈亮著,映著星星。
走近了,原來這是一處犛牛篷,撤在最後的那個藏民帶著他小孩就住在這裡。他指著遠處用極不流利的漢話說,村子在三公裡遠的地方。
走不動了,就此歇息吧。
雲南生意老漢拿著他的水煙壺和小袋子,走進了屋子,盡管味道嗆鼻,畢竟御寒,還可以向藏民索要些充飢食物。我留在蓬處,陪著司機尋著車的症狀。
看來要在這裡過夜了。“昌河”卟哧卟哧的氣喘聲和司機發抖的話音證實了這一點。
漆黑的夜色,被兩束耀眼的車前燈照亮了半邊。
夜車在十點多會經過這裡。希望像火柴劃過的那一剎那,重又點燃。
何去何從?搭車走?還是留在這裡?兩種不同的聲音不時在我耳邊晃悠。。。
我攔下了過來的卡車。駕駛員是藏族人,很爽快的答應我,下來幫我檢查車子。也許車況的不同,他無從下手。
十點、十點半、十一點、十一點半。。。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卻沒有一個駕駛員檢查出“昌河”的病因。
卡車、卡車、卡車、卡車。。。
車子一輛輛的停了,走了,我卻始終在路邊等待著下一輛車。
(五)
北京吉普停下了。車上堆滿被衾什物。下來的藏族小伙爽快的答應我們仔細檢查車況。他用吉普車把“昌河”從這頭拉到那頭,從那頭又回到這頭,試圖啟動,卻始終未果。最後,北京吉普商議他們也今晚不走,就此過一夜了。
語言相通,交流就方便多子。
不一會兒,藏族小伙從犛牛棚走出來,抱著一大捆柴禾,又接了水。我們把兩輛車呈八字型在上風排開,支灶生火。
火苗哧哧的往上竄,暖流蕩漾全身,活躍著渾身每個毛細管。可以團坐著烤火,真他媽的是世界是最奢侈的事情了。
車上下來四個人,兩家子,加剛才開車的藏族小伙共5人,從青海玉樹到拉薩,旅行朝拜,攀談中知道藏族小伙叫俄保才仁。這時,我才注意到他們車上鍋碗瓢盆等野外什物一應俱全,猛然驚喜,在這樣的荒郊野嶺居然能碰到“同類”。
俄保才仁拿了方便面給我,怕我吃不習慣他們的面揪子。
面揪子是俄保才仁的老婆在家做好了的,香樸樸的味道稀釋著高原上的空氣,一朵朵映著火苗,粉白粉白,形態各異,無懷疑系出哪位能工巧匠之手。
水煮開,他舀了些水給我和“昌河”司機泡面,把可愛的面精靈放進滾燙的水裡,蓋上。再次翻滾時,撒下鹽巴,調以味素,稍蓋即可以食用了。整個過程,他動作嫻熟而優雅的完成著。瞧瞧,這一餐俺介紹多隆重,像模像樣,好像是從劉藝偉那兒借來背過一樣。
不管怎樣,這一餐是興奮的一餐。
經不過色、香、形的誘惑,我也舀了點面揪子品嘗起來,怪怪的味道。
俄保才仁鋪起了彩條布,上面鋪一層墊被、蓋一層。我從背包裡取出睡袋和防潮墊,就著火堆躺了下來。
俄保才仁很善談,經歷豐富,聽他娓娓道來,實是快事。
今晚的星星真是明亮。
迷迷糊糊,我睡著了,不知火堆何時滅的,我睡得好深,好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