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薩,無法回避

作者: 生命向西游

導讀拉薩,是一直不想在心裡去碰觸的地方。因為太大太大,以我那樣簡單潦草的行走,是看不明白的。好在,我只寫自己的拉薩。與拉薩本身沒有太大的關系。就像生活中的一個問題,它就在那兒,你避不過去。 在西藏,往東,往南,往北,往西,哪裡可以避過拉薩? 過去如此,將來還是如此。所以,直面自己的問題吧。 情人節,收到一份特別的禮物,來自大昭寺——新版 ...

拉薩,是一直不想在心裡去碰觸的地方。因為太大太大,以我那樣簡單潦草的行走,是看不明白的。好在,我只寫自己的拉薩。與拉薩本身沒有太大的關系。就像生活中的一個問題,它就在那兒,你避不過去。

在西藏,往東,往南,往北,往西,哪裡可以避過拉薩?

過去如此,將來還是如此。所以,直面自己的問題吧。

情人節,收到一份特別的禮物,來自大昭寺——新版《倉央嘉措的情歌及秘史》。

當然,時間只是巧合而已。可是,又干嘛不欣賞這種巧合?太美妙了——情人節,倉央嘉措,大昭寺,這都是些什麼概念,被遠在五千公裡外的我,在靜靜的一個夜晚,靜靜地咀嚼。

一路漂浮的我,又哪裡真正懂得倉央嘉措,只是把他當一個凡人愛戀罷了。但是大昭寺允許。

這就是大昭寺的魅力。

初到拉薩,拼命地囫圇著,什麼格西活佛,什麼紅教白教,什麼達賴班禪,老是往大昭寺跑,老是擺出一副思考的姿態。但是到了最後,實在是只想去感受大昭寺的那種寬容和接納,別的,都不重要了。

也去三大寺,書上所有的資料細細地列著,可是,根本就看不到心裡。

干脆,抓住人就問:

“請問,活佛在哪裡?我想見他。可以嗎?”

每一次,沒有不可以的。

坐在那八十歲的老人面前,我看到的就是如老外婆一樣慈祥寬和的笑容。斜陽暖暖地照著,看得見的塵埃如精靈在舞著。或哭,或笑,簡單明了。下次去,提一袋水果,就像是走親戚。自然,也換一些寶貝回來。不呆很長時間,就是想再感受一次那份深藏在智慧中的慈愛。

這就是西藏的魅力。

也想夠到別人的智慧,也想做到別人的行走。但是,強求不來,所以,還是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去感受拉薩。

看到最多的,是自己的淚——千萬別想錯了——

不是因為大家回來後都要向親人表述的感動——莫名其妙也好,被神引導也好,頓悟無常也好,感慨美麗也好——

都不是——

只是因為——

孤獨

經常,走在大街上,忘記這是西藏。

想起成都,昆明,中甸。本身是個亮點,卻又被無數更亮的點包圍。於是,更亮,卻早已不是自己的光澤。反正一個字,亮。但是,亮得亂,亂得有人得意有人心煩。

想起北京,上海,廣州。五花八門的人,五花八門的玩意,大,“時尚”,讓人迷亂,讓人找不著北。不就是那一條北京路嗎,不就是那一圈八廓街嗎?但是,過客,就是過客,根本找不到這個城市的核。

清晨,走在大昭寺的廣場。精神恍惚,步履匆忙。一個老者,搖著轉經筒,衝我親切地笑“慢慢地,慢慢地。”我還老者燦爛的一笑。

回過頭,卻已是淚流滿面。

整個廣場,只有我一個人,那樣地慌亂無助。磕長頭的,帶著一路的信仰;轉輕的,轉著悠悠的寧靜。觀光的,成著群結著隊;購物的,揮灑著擁有的欲望。

整個廣場,只有我一個人,那樣地慌亂無助。

去甘丹寺,隨性繞著。不知道進了一個什麼大殿,殿裡的僧侶招呼我“歇一會兒,喝茶。”

坐下,才喝了一口,就哭了。淚水嘩嘩地流著,一張又一張的餐巾紙,擦了鼻涕眼淚一大把。停不下來。對方語言不太通,只是一味地把那些點心塞到我的手上。想家了?病了?朋友丟了?他們問不出所以然。

我就像個潑皮小無賴,對著容忍和接納的眼睛,也不說話,就是不停地哭。只想哭。

那份孤獨,那種無助,一觸即發。

深秋的拉薩,背包的人走得差不多了。

清早,在床頭的晨光裡嗅到隱隱的桂花味。

日暮,在街頭的斜陽裡聞到濃濃的烤鴨香。

與每個城市的金秋,沒有兩樣!

吃餅干。很香的餅干,是來自若爾蓋的一個年青藏族僧侶送的。吃了很多,才發現上面還有漂亮的動物圖案。細細一看,手裡的一片正是一頭小豬。戴著小花帽,扎著小圍裙,抄著小鍋鏟。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一只眼睛眯著,還吐著頑皮的舌頭。當時,一下子看呆了。忘了吃。已經蘸了水的它慢慢地變軟,直到掉進飯盒裡。

又開始哭,為了那小圍裙小鍋鏟。

……

這樣的哭——

一點不關別人的事。

在路上,知道自己沒有家,可以獨自堅強。在拉薩,知道自己沒有家,就完蛋了。

這是一個城市,砍去3700米的海拔,和任何一個城市沒什麼不同。從城市裡逃出來的你,又入了城市,豈不是恐慌?

這又不是一個城市,因了大昭,才有拉薩。多少年了,大昭還是大昭,拉薩,越來越大,把個大昭緊緊地包裹著,越來越透不過氣。藏人去拉薩,是為了去到大昭。我們去大昭,是因為到了拉薩。拉薩再大,藏人總可以找到大昭,因為它就在那裡。而我們去拉薩,已經越來越找不著北。

天不是還藍著嗎?雲不是還低著嗎?笑容不是還燦爛著嗎?

從成都飛過來,是這樣!一步一步地走進來,就不是這樣!所以,藍天白雲不是拉薩,而是心情!

在一個吧的門口,碰到一個女孩子,眼熟,就打個招呼“還沒走哇?”

“我為什麼要走?”耳朵,突然像被塞進一顆手雷。

趕緊退。是了,我走錯了地方。

曾經在山南碰到的她,已經穿著訂做的藏裝,在每個夜晚的吧裡流浪。

對她,藍天白雲,就是拉薩的吧。

到西藏,離天近了,離家遠了,心,就可以放縱了。她如此。我亦如此。

只不過,我在陽光下放縱,她在夜的吧裡放縱。都是放縱。罷了。

曾經駕校裡的學友,到這裡援藏。一天裡三次,開車跑到我的小旅館去找人。這樣的熱情怎麼可以拒絕?

請我吃飯。憧憬著鮮亮的西紅柿碧綠的黃瓜,卻被領到香辣蟹火鍋城。對著那空運過來的大鉗子,也不知道是我在嚼它的生硬還是它在啃我空空的腸胃。火鍋城裡人聲鼎沸,座無虛席。“拉薩,是個真正休閑的城市”在拉薩住N天,可以聽到N+1遍。此言不虛。

東家顯然並沒有多大的胃口,一邊心不在焉地聽我叨叨,一邊東張西望。不時地,有熟人照面,就打個招呼,碰一杯,然後,繼續東張西望。

終於,冤大頭來了。“服務生,把這記在我的帳上!哎,您還跟我客氣什麼。那事還要請您多費心呢。”,單,有人買了,螃蟹宴,也就結束了。

這個“小老鄉”的面子好大,被一家請吃又被第二家買單!

一對小夫妻,是我的朋友,作為第一批援藏導游來到拉薩。他們的小組長,也是同鄉。因為年齡大了(三十幾叫大!)身體差了(美容澆花喝茶吃飯一樣不拉叫差!),在援藏的幾個月內,幾乎沒有作為導游帶過團。旅行社頗有意見。但最後,別搞錯了,人家是“國家級優秀援藏導游”,全國一共也就五個。小夫妻倆兢兢業業,硬是被擠掉了名額。為什麼?因為她織了毛衣送給那個老外開的盲童學校。

國家好有面子,我們的援藏導游工作組好有面子,我們為拉薩的盲童在五個月內織了兩件毛衣!(當然,還捐了一些錢。不許抹殺!)

拉薩的旅游,需要這兩件毛衣的援助嗎?但是,

這就是生活哲理,從拉薩,到我們的城市,沒什麼兩樣。

一路碰到的拉薩青年康巴小伙,回到拉薩,再約他們一起喝酥油茶聊天,卻是不能了。他們約的地點是琅瑪廳,約的內容是蹦的。沒什麼不對,只是自己不對。

曾經,有一個康巴小伙就直直地問“一個人在外,不JI嗎?”他把JI念成第四聲。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急”還是“寂”,但意思其實一樣。我大笑“不JI呀!”但打心眼裡,恨自己笑得虛浮笑得沒有底氣。所以,拉薩根本就不屑認同我這個虛偽的過客。

拉薩,是個概念,想哭想笑都可以抓來作理由。

拉薩,是個城市,你必須按照城市的規則去享受生活。

不會,又

無法回避,只有

哭。

拉薩,就是生活,喜歡也罷不喜歡也罷,無法回避。再一次——

我只寫自己的拉薩。與拉薩本身沒有太大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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