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和媽媽都曾跟我講過他們的夢想。雖然他們畢生志不同道不合,然而他們的夢想卻出乎意料的一致——爸爸是希望沿著東西南北的鐵路動脈走到中國版圖的盡頭;而媽媽則是想去看看承德和華東五市。他們的夢想竟然都是走去遠方……
於是在我的血液裡,生來就擁有了行走的夢想,並且被放大和極致。打從翅膀長硬的那一天起,我就對行走充滿了狂戀熱愛。我的行走不需要目的地,它意義只在於過程,說得更簡單一點,只在於推開一扇陌生的門的那一霎那。
不知不覺中因為旅行和出差,竟然也走過了不少的城市。
北京,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城市,我命定要在這裡生活。雖然我生在一個小縣城,又在另一個小城市長大,我一生的大部分時間卻都在北京度過,我熟悉這裡,而它仍然時常帶給我新鮮感。這是一座生長中的城市,我個人認為值得記憶的部分現在已經蕩然無存:曾經可以在二環路阜成門那裡張望到的灰藍色的西山,姑姑家附近幽靜的胡同(灰白的路,灰粉的牆,間或院裡探出一棵柿樹或槐樹的頭)以及夜晚皇城根兒街暈黃的路燈光和燈下玩耍的孩子現在都已經不復存在了。舊的事物總是要由新的取代,這是一種必然。
最近常去的城市是天津。一方面因為表姐從前在那裡工作,另一方面是有幾個主要的供應商在那裡,可是每次都是行色匆匆。某年五一還曾經和丈夫專程來這裡轉了轉,似乎那些歪斜而曲折的街道是專為迷路而建的,為了尋找一台中國銀行的ATM,我們走了幾個小時的路,最終也沒取到現金。唯一需要表揚的是天津的零食,尤其是一家名叫“大天津”的連鎖食品商廈,是我在整個城市中的最愛。
上海——中國最大的城市,最近一年中總要飛去幾次。作為一個外地人,我也不免從俗游覽過外灘、城隍廟和浦東;也曾經被一位當地朋友帶領著享受小資味道濃郁的上海夜生活,然而說不出什麼原因,我和這個城市永遠格格不入。或者是因為不喜歡這裡雨季的陰郁,又或者是因為不喜歡這裡嘈雜的方言,我們的交流仿佛總是隔著一層毛玻璃。
東北的城市裡我去過四個:哈爾濱、吉林、長春和大連。兩次去哈爾濱都是在數九寒天,可是印像裡那裡的雪卻是溫暖的,同樣溫暖的還有滿耳的東北口音和隨處可見的殺豬菜館。去吉林也是在冬天,雖然無緣看見霧淞,可還是愛上了松花江邊的風景,愛上了那裡流金一般的陽光。到長春是因為大三實習,在那裡整整呆了一個月,還過了端午節。那時天天“下班”後到附近的農貿市場亂轉,喝一元錢一大碗熬的爛爛的大玉米碴子粥,粥裡還有又大又面的紅豆——那個城市的春天的確很美。大連是工作後去的,雖是出差,可好心的領導還是給了我充足的游玩時間。這個城市留下很多我的第一次:第一此乘坐雙層公共汽車,第一次逛海洋館,我的印像裡它干淨而明朗。
河北省是我的駐地。我在滄州長大,那是很小的一個城市,好像總是蒙著一層灰塵;在那裡,我因為自己的普通話而被視為異鄉人。石家莊是我的老家,可只去過兩次,還都是在極小的時候,對那裡完全沒有印像。因為表姐結婚到過唐山一次,比滄州好,喜歡表姐請我們吃的大餡餃子。到過秦皇島(南北戴河/山海關)兩次,全是為了看海,然而如今海的記憶都模糊了,只剩下在夜市裡淘到的一只大海螺,還幽幽的躺在我的書架角落裡。承德之行完全是為了了卻媽媽的心願,母子三人一起度過的那三天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之一。我們完全迷戀上了那個群山懷抱的小城,青山、黃瓦和那一頓鍋貼宴每每回想起來都是如許活色生香。
因為山東離河北很近,到過的城市也多。頭一個是德州,因為媽媽在這裡住院,爸爸帶我來的。對於我那是個充滿憂傷的城市,每次回憶起來,眼前都只有媽媽身上纏滿繃帶的樣子,對市容卻完全沒有印像。二進山東是因為高考成功媽媽帶我和弟弟到泰山還願,走了泰安和曲阜,那時我還不懂得如何旅行,這次游玩只給我留下片斷的細節——泰山岩壁上盛開的黃百合以及孔林寂寂的柏林和林間翻飛的長尾蝴蝶。後來我和丈夫又來過泰山,這回印像裡又多了種好吃的泰山煎餅卷大蔥。兩顧濟南。第一次是因為出差,初出茅廬的丫頭被山東人頻頻勸酒而失態街頭。第二次則是經過,晚餐和街頭的大石榴高粱飴讓我的回憶充斥著甜蜜誘人的味道,因這味道的指引,我相信自己定會再顧泉城。山東最美麗的城市威海是新東家第一次福利旅行的目的地,頭一次見到那麼廣袤的一片蔚藍,趕緊撥電話給媽媽弟弟還有丈夫,讓他們一起傾聽海的聲音。如果有來生,如果可以選擇,我願做這海邊的一顆螺。
西北的城市足及的不多,然而到過的幾個都各有特色。西安紅火的夜市小吃是每個觀光客都難忘的,在那裡一切都是豪氣十足的,連要烤羊肉串都是“先來二百個”。走進嘉峪關和敦煌則是為了實現我的夢想之一。嘉峪關市像一泓清泉,難以想像戈壁中竟然有如此青蔥和干淨的城市。我的一幅照片拍下了清晨陽光下嘉峪關前怒放的碟子花,它們的燦爛張揚的美麗讓每一個看到照片的人震驚。而敦煌,它只可用海市蜃樓形容,樸素繁華的市區與其它的小城沒什麼不同,令人幾乎忘記了一座神秘華麗的寶藏就近在咫尺。西北是不能輕易經歷的,蒼涼的戈壁、無邊的大漠和穹廬似的天空會永遠占據著你的靈魂,只有重回那裡,它才能得到安寧。
我打江南走過/那守在寂寞裡的容顏如蓮花開落……不知不覺,我也匆匆走過江南。杭州之行如夢裡看花,水中望月,它成熟的商業化讓我來不及聯想西子的美貌。出差無錫不巧遇到大風天,陰霾的黃昏裡我是前往黿頭渚的唯一游客,到底沒有勇氣去領略狂風中的浩淼太湖,倒是第二天像當地人一樣在南禪寺閑逛讓我喜歡上了這個小城。兩次來到蘇州,卻因為公事而過其門不入,一次去了周莊,另一次進了新區,混黃的水道讓我全然忘了身處江南。呆在南方的最久的經歷是因為到台州出差,因為住得久有更多機會體味江南。我和同事天天騎著自行車在鄉下閑逛,時不時停下來聽拖船突突突的從橋下穿過,看窄巷裡房瓦上的青苔痕,聞一聞裝飾一新的小廟裡的香火氣,江南這兩個字終於在我的眼前立體起來。
南國對我的吸引力全在於美味的熱帶水果。廣州,嘈雜擁亂的都市,然而卻有著我最愛的荔枝。深圳,生機勃勃,在那裡能更理解生存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