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 蜀山游俠錄第三回）曉來誰染霜林醉本來經過了昨天的辛勞，大家都說今天睡到幾時算幾時的。可是熊貓一大早就跳起來出去拍照了，受他這份活力感染，我們也紛紛起了床。好像知道我們要走，仙乃日也露出了最後的笑容，用數碼相機變換著不同的白平衡照下這神山。吉普車開出亞丁營地向稻城馳去，仙乃日，夏諾多吉慢慢拋在身後。我心裡悵悵不已，從19號上海出發算起，花了6天時間才來到亞丁，這最後的香格裡拉。這裡沒有電視，不能上網，手機無信號，遠離塵囂。一天半的時間裡我們不受任何干擾，玩得開心，笑得盡興。然而良辰苦短，此刻我們不得不踏上歸途，又要回到那紅塵俗世中去了。Belinda的眼圈也紅紅的。 又看到那塊讓我想起《紅樓夢》的大石，想起寶玉的詩句“不求大士瓶中露，為乞嫦娥檻外梅。入世冷挑紅雪去，離塵香割紫雲來。”便是這世外桃源，但得賞一支檻外紅梅，便恨不得割斷紅塵，終老此間了。途中司機又帶我們去俄初山，並未見到什麼風景。也許是不久前剛剛走過了此程，也許是亞丁的風光太過迷人，大家都有點懶懶的，對沿途風光也沒了興趣。中午時分到了稻城郊外，我們終於第一次請師傅停車。停車坐愛楓林晚，路邊那片金燦燦的胡楊林再次讓我們精神一振。果然如師傅所說，幾天時間，樹葉就比來時黃了很多。走進樹林，徜徉在這一片昂揚的秋意中。又見溪水潺潺，再看犛牛吃草，藍天白雲相映。卻道天涼好個秋。再次入住彭松措民居中心，大家都覺得真得要好好休整一下了。匆匆吃完飯，洗了洗衣服，就又驅車去洗溫泉，路上買了些水果。熊貓這人一見溫泉就瘋，回來之後就說胃不舒服。Terry也不舒服，全身乏力。我也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從臥龍開始，我每晚都在半夜醒來，然後迷迷胡胡睡到天亮，第二天卻從不疲憊。今天不行了，大概是昨天太辛苦了吧。美美地睡了個下午覺，醒來但覺神清氣爽。熊貓仍酣睡床上，出門伸個懶腰，適逢Belinda走出門來，說Terry也在床上不起，她自己的頭痛倒是徹底好了，號稱“神山歸來不頭痛”。於是一起去稻城裡走走。六天了，一路總是風塵僕僕，難得像現在這樣把手揣在褲兜裡逛街。可惜稻城實在不是個逛城的地方，主要的干道正在修路，據說要趕在“十·一”前通車，塵土飛揚。找到網上著名的亞丁人社區想要上網，卻被告之停電了。想找個藥店給熊貓買點嗎叮鈴也關門了。眼見天快黑了又沒有路燈，只好回去。 不知是昨天興奮過度還是消耗過度，熊貓和T都病了。熊貓聲稱胃不舒服，主要是川菜吃傷了。現在別說吃，就是看到川菜都想吐。今天早上起那麼早就是去吐的。“鐵胃”神話就此破產。Terry也頭疼乏力。晚上只有我和Belinda兩人吃飯，熊貓只吃水果，給Terry熬了點粥。這種情況令人擔心。店主洛絨益西是稻城的工商局長，極為熱心，一聽情況說是高原反應建議我們去看醫生。我們擔心這麼晚了醫生也下班了，他連聲說沒關系，他帶我們開車去。熊貓不想動，我們就和Terry去了。在高原量體溫時間也長，要10分鐘。醫生給開了增加能量的肌肝口服液，Belinda還順便為熊貓拿了些嗎叮鈴。回來讓兩人分別服下。按原定計劃第二天就要從稻城趕到康定，然後去海螺溝。但此時從康定到二郎山修路，只在單日下午放行。所以決定在稻城多待一天。早上起來兩人情況都有好轉，先去亞丁人社區上網。一入紅塵，諸多事情接踵而來。接著司機帶我們沿傍河而進，看看稻城風光。路不好走，但見兩側山巒起伏，下面河道縱橫，樹木有青有紅。站在山坡上披襟而立，想起黃藥師曾說“振衣千仞岡，濯足萬裡流”，此情此景，頗為神往。 開到無路時，我們下車打算步行向前一探。忽聽身後司機一聲驚叫，原來他倒車時不小心一邊車輪滑出石子路了。連忙趕回來幫忙，師傅用千斤頂把車輪一點點頂高，我們找來石頭在下面墊著，一堆藏族小孩跑過來圍觀，兩個藏民也來幫忙，他們墊石頭可比我們專業多了。搞了半天，司機上車啟動，我們在後用力一推車就開上路了。手髒了到河邊洗一洗。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中午回到住處，司機本來想下午帶我們去新開發的黑海，但大家都有些意興闌珊。我提議不如找個風景好的所在打牌，然後再去泡溫泉，大家一致贊成。熊貓一進屋就開睡，於是只我們三人和司機出去。在茹布查卡溫泉附近找了個樹林開始打牌，Belinda愉快地回憶起非典肆虐期間在北京他們也曾幾次在郊外打牌。即便有過類似的經歷，但在和兩頭犛牛和一匹馬距離不到10米的距離裡打牌卻是頭一次。和風吹來，大家都興致勃勃。泡完溫泉回到住處，熊貓也起了床。看到店裡有稻城亞丁風光的VCD出售，大家紛紛購買。野人海裡水悠悠晚上有點拉肚子，擔心自己別也倒下了，早上趕緊找了點黃連素服下。今天要走的路比23號從新都橋到稻城還要長，一天內從稻城到康定，所以早早出發。路過奔波寺，連賣門票的僧人都未來上班。所謂天道酬勤，連一人10元的門票也省了。於是直接闖進去。熊貓早就想去藏廟看看，說藏人的寶貝都在廟裡。藏人的門一向修得講究，寺門更是雕花印彩。據熊貓說這些圖案都有來歷，是藏人的吉物。寺裡不知燒了什麼草藥，煙霧繚繞的。壁畫還不錯，四大天王神態各異。出了奔波寺繼續前進，天氣還是那麼好，風景也不錯。只是在亞丁爽得過了頭，“我為你翻山越嶺，卻無心看風景”。路上多和熊貓談論音樂和動畫，也與Belinda聊聊武俠小說。司機放的磁帶中有首歌“走出喜瑪拉雅”甚是好聽，大家邊聽邊唱。說來也怪，這一天路上開車多次被犛牛所擾。犛牛呆頭呆腦，鳴喇叭也不太管用。三番五次之後大家想起熊貓和犛牛的恩怨，都說是牛魔王知道熊貓要走了，故此派出手下沿途攔截。下午過折多山時更是大晴天裡雲霧繚繞，大家都說牛魔王親自出馬來拿熊貓了，勸熊貓鼓起勇氣來與牛魔王一決。日暮時分到達康定。康定聞名當是因為那首康定情歌。其實康定是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的首府，也是往來川西的要道，是我們一路以來除成都外到達的最大最繁華的市鎮。康定市區由一條河分開，也許是因為地勢起伏，這河是我們見過的所有流經市區的河中水流最為湍急的。大家不禁擔心要是有人跳河自盡可真是救不回了。 晚上出去找了家自助火鍋店准備大吃一頓，孰料四川火鍋以香油為調料。熊貓和我，包括Terry都不大受得了香油的味，吃得不爽。第二天出發去看木格錯。早聽說去木格錯會經過開滿杜鵑花的杜鵑谷。可惜此時已是秋季，山花不再爛漫。山腰也有個湖叫七色海，掩映在蔥郁的樹林中倒也好看。只是與亞丁的五色海相比，叫七色海未免言過其實。上山之前頗覺曾經滄海難為水，對木格錯期望也不高。然而來之前朋友的大力推薦沒有錯。那是一大片平整如鏡的湖水，很難想像在這樣的高山上還有著這樣的湖。周圍都是延綿的山嶺，像一群大哥哥將自己的小妹妹護衛在中間。而木格錯呢，也平靜怡然地躺在哥哥們中間，映著藍天白雲和群山的倒影。過去在高原上見到的海子常常讓人激動，高處不勝寒的海子往往色彩斑斕。然而木格措是讓人平靜的，看到她，你會靜靜地沿著湖邊慢慢地走一走，滌淨胸中最後一點濁氣，拋卻塵俗的那些煩惱，想一想心中最深切的願望，品一品人生中最真摯的情誼。木格措很大，可走的路卻不長。我們止步了，Terry要給Belinda，Leon和我照張合影，三個戴黑色墨鏡的青年，酷起來也不遜於Morphis,Neo和Trinity的組合。看到野人海的牌子，終於明白所謂野人海就是木格措，既然藏語裡措就是海的意思，那麼“木格”就是野人了。想明白這個道理，Leon和Belinda就你一個“木格·韓”，我一個“李木格”的亂叫。坐在他們中間真有點心驚膽顫，兩個木格要是一言不和動起手來豈不殃及池魚？歌聲飛揚海螺溝下午4時許，從木格措下來我們在康定匆匆吃完飯就去關口排隊。從康定到二郎山的公路目前正在修繕中，白天施工，隔單日下午才放行車輛。一路停著不少大車小車，好在師傅車技高超，左衝右突殺出一條血路。可一路塵土飛揚，根本不敢開窗，但不開吧車內又熱得要命。有時堵車就急忙把車門打開透透氣，但車一開動就得關上。Terry坐在前排，偶一回頭嚇了一大跳，上午還酷不可言的駭客三人組現在人人只穿著一件汗衫作老農揮汗如雨狀。想不到來時風光無限，歸途卻如此狼狽。傍晚時分到達瀘定境內總算好一些，車沒那麼多，路況也好得多了。經過瀘定橋時本想下去看看，可天實在太黑，便只在車窗裡張望了一下。朦朧中只記得是一條挺長的鐵索橋，上面鋪著木板，看情形還在使用中。談起舊事，當時駐守瀘定的是川軍，曾奉命炸掉鐵橋阻止紅軍過大渡河。可川人對自己為數不多的幾座橋十分珍惜，自恃天險，舍不得炸橋，致有後來十八勇士飛奪瀘定橋的故事。歷史有時真得很有趣，便是這樣一個川西小鎮，這樣一座不起眼的鐵索橋，幾十年前發生的事決定了日後天下氣運。打開車窗，涼風吹進來，外面似乎還下著點小雨，老農們恢復了生氣。青春作伴好還鄉，大家又唱起歌來。這一唱就發現問題，曲調沒事，歌詞卻老記不住，常常是興致勃勃地唱了兩句就忘了詞。跟著就抱怨起卡拉OK來，有了卡拉OK就不用記詞了，所以新歌幾乎沒有什麼可以單憑記憶就唱全的。於是只好搜索枯腸，先是找那些由詩詞改編的歌，“但願人長久”，“相見時難別亦難”什麼的，後來就只有想年輕時還沒有卡拉OK那會記的歌。熊貓是下一輩人，大概一出生就有卡拉OK了，這會沒了聲音。我還可以勉強記起中學時記過歌詞的一些歌，“用我一輩子卻忘記”，“單身逃亡”，“別哭，我最愛的人”，“八月桂花香”。唱到“八月桂花香”裡“塵緣如夢，幾番起伏總不平，到如今都成煙雲”時，不勝感慨。總之唱得不是太爽，於是發狠說到了海螺溝不如找個卡拉OK來痛快一把，大家都說好。夜宿摩西鎮，一夜無話。海螺溝名聲甚大，主要是因為有冰川和溫泉，由於開發得早，各項設施比較健全，當然價格也不菲。在稻城我們已經爽夠了溫泉，此行主要是看冰川。來時司機告訴我們進入三號營地後不必花錢坐纜車，自己爬上去就行了。經受了五色海的考驗，大家也不把這點路放在心上。早上起來，從成都出發12天來第一次沒有出太陽，天陰陰的。進入景區坐上交通車一路上山。海螺溝垂直高度很高，一路可以看到不同的植被。1個小時左右到達三號營地，但見高山上雲霧繚繞，近處的山梁上一排松木秀拔挺立。上山的路很明顯，我們整裝待發。但一些滑杆的挑夫還是上來招攪生意，跟了我們許久，口出不遜之詞，很是討厭。 一路上比較可觀的是各種植物，兩棵緊緊靠在一起的喬木上掛了個極搞笑的牌子：海螺溝冰川為媒，雪山之王證婚，蜜月林，為之絕倒。一路上可以看到被雷電劈倒的大樹，兩頭龍似的樹根。還有中空的樹洞，Belinda和Terry就分別鑽進入驗證了自己傲人的苗條身材。生命的力量真得很頑強，我們就親眼看到一棵樹硬生生把一塊大岩石撐出了條裂縫。終於看到了冰川，那是山谷中一大片灰色的冰川，上面落著許多石頭。氣勢雖大卻並不如何好看。走下山谷去，抬頭仰望，雲霧深處雪山若隱若現。畢竟亞丁歸來，我們遠沒有周圍人那樣興奮，隨手拍了兩張。老實說，沒有任何雲霧的雪山看多了，冰山一角的雪山也還算新鮮吧。 雲霧越來越大，看來再往前走也看不到什麼了。我們在山上吃了點方便面就匆匆下山了。出了風景區才兩點多，於是決定真的去找個卡拉OK好好過過歌癮。“十·一”還沒有到，街上沒有什麼游客，只有我們四個人大搖大擺地吃著冰激淋，到處找卡拉OK。聽人介紹找到了一家挺高檔“長征賓館”，進去嚇了一大跳，服務台的小姐居然穿著是藍布的紅軍軍裝，還有肩章。雖說當年紅軍長征可能經過此處而賓館又叫“長征”，好像也不必如此誇張吧。進了賓館的歌舞廳，很寬敞的大廳，大屏幕投影儀，38元/人不限時任唱，音響效果不錯，免費茶水供應還有專人服務。條件好得沒的說，最好的是放碟和倒茶的兩人倒不穿紅軍軍裝。於是大家拉開架式吼了一下午，過足了歌癮。我最得意的是深情演繹了一曲許美靜的“城裡的月光”：城裡的月光把夢照亮，請溫暖我心房。晚上回到賓館本來已經挺累了，可姑娘們提議再打一次告別牌。這樣好的提議當然一致響應，看著電視裡的“唐伯虎點秋香”，大家嘻嘻哈哈，一直玩到凌晨。第二天還得早起，訂的是下午6點多從成都出發的機票。可巧出門不久就遇上一個大軍車隊也馳向成都方向。於是混在軍車中一路暢行無阻到了成都。取了機票買了紀念食品吃了散伙飯，大家在機場灑淚分離。（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