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散記之一:古都南京

作者: 曉德

導讀江南散記之一:古都南京故鄉在塞北,我卻獨向往江南。 這是一年前在一篇帖子中寫過的文字,一年後的今天,當1346次列車將我從長春火車站的月台上卸下,北方春天裡特有的乍暖還寒直面襲來時,我知道,江南又已經成了內心中的一段記憶。 江南在哪裡?很多人都從字面上做著想當然的解釋,似乎只有那些小橋流水才是真正的江南。而對我來說,那秀美的長江兩岸都已經 ...

江南散記之一:古都南京故鄉在塞北,我卻獨向往江南。

這是一年前在一篇帖子中寫過的文字,一年後的今天,當1346次列車將我從長春火車站的月台上卸下,北方春天裡特有的乍暖還寒直面襲來時,我知道,江南又已經成了內心中的一段記憶。

江南在哪裡?很多人都從字面上做著想當然的解釋,似乎只有那些小橋流水才是真正的江南。而對我來說,那秀美的長江兩岸都已經成為夢中的江南。其實,也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而江南,只存在於我們不同的心中吧。

此前,我曾有過三次接觸江南的機會,一次是五年前,那個細雨霏霏的時節,我第一次來到北京以南,第一次看到長江大橋,高大挺拔的水杉和梧桐樹,也是第一次在沿長江飛馳的列車上聽著江南小調欣賞著窗外不同的村野風光。那時候,口袋裡空空如也,坐著長途硬座只身去了江南,鎮江、常州、上海。說起來,我一直懷念那些沒錢的日子,懷念那時候擠硬座車甚至連座位都沒有的旅行,因為那時候,那樣的車廂,總是有很多機會接觸很多的人,尤其是和我一樣身無分文或者起碼是只夠溫飽的人,他們的淳樸和善良,常常讓我每次行程都會有些意外的收獲——比如結識一位朋友,或者聆聽一段故事,或者,感受到不同的一段人生。窮人總是真實的,沒有面具也很少防範,這樣才有了人與人之間的和諧與融洽,只是這樣的機會,似乎越來越少了。

第二次是三年前的冬天,11月份,從西藏剛剛回到成都的我,匆匆忙忙地去無錫開會。那是我第一次去無錫,看到了太湖、三國城、水滸城、靈山大佛,我曾抱著大佛的佛腳在雨霧中拍照,也曾在潘金蓮的臥房外面和其他游人一樣窺視,只是,因為是工作出差,所以沒有太多的感受,何況,一起去玩的都是過去單位裡的人,也就更少了很多玩味和咀嚼的心態。

第三次到江南,是去年的秋天吧,迷迷糊糊地隨著國慶黃金周的人流下了江南,先北京,而後杭州,在西湖邊並沒有過多的停留,只是順便走了走,到處都是人,我和幾個友人一起驅車趕到了西湖另一側清靜的梅家塢——那裡有桂花飄香,有漫山遍野的龍井茶在生長,我們在桂花樹下喝茶,談論著天下大事,千奇百怪五花八門,那種意境絕非商業氛圍的同事所能體會。有時想想,到一個地方,自然風光當然可能令人心馳神往,但往往留在記憶深處的,還是那曾經的人,曾經與人群的交往,那才是最讓人留連和難忘的。就仿佛我總是不厭其煩地想起自己旅途中的幾個片段場景:雅魯藏布江畔那個和父親一起趕著羊群的孩子在黃昏時分的背影,北部灣潿洲島上那個漂亮的女導游回答我“為什麼不離開島嶼”時平靜中的無奈,四川漢源夜晚盤山道上和我們逆向而行到雲南收麥子的陝西農民開著的收割機,三峽沒有蓄水時小三峽盡頭也是小小三峽起點的那些做著燒烤生意的農民......因為有人在其間,才構成了一幅幅最美的生活畫卷,而作為我——更多的時候是在走馬觀花的人來說——這些飽含生活本真氣息的圖景都始終在心中縈繞,久久難以忘懷。

所以,當這個春天,我第四次奔赴心中的江南時,內心中雖平靜卻還是不免有了很多的遐想。在北方,旅游似乎還是相當奢侈的活動,大家往往最先問的問題是“能報銷嗎”,如果回答是否定的,則會充滿了怪異和不解——這真是個奇怪的現像,更多的東北人,就是這樣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並願意以自己的理解將一切認為不合“常規”的舉動打入另類。也許從其他方面來說,保守導致了觀念的落後以至於經濟停滯不前,但從旅游來說,可能是勤儉持家吧,我不知道,只是我似乎從來都不會勤儉,即使我也出身於最典型的勤儉之家。

我沒有想到,這一次旅行,幾乎都是在歌聲中度過的,這歌聲,有的來自於外界,有的,則來自於自己的心靈。

雖然南京的朋友幾次告訴我不要去那兩個景點,但我是帶著一種朝聖或者說是尋找童年的心態前往的,其中之一就是莫愁湖。“莫愁湖邊走,秋葉月當頭,花兒含羞笑,碧水也溫柔,莫愁女前留個影,江山秀美人風流......”,這首歌曾經飄蕩在我的童年歲月,那時雖然對歌曲沒太多的感覺,但長我四歲的姐姐和她的同齡伙伴一樣也有一個自己用白紙裝訂的歌本,上面密密麻麻地抄著很多歌詞,其中就有這首《莫愁啊莫愁》。用現在的音樂發展趨勢來衡量,也許今天的新新人類永遠無法理解如此簡單的音樂居然會對我們有這樣的深刻的影響,人常說“如歌歲月,歲月如歌”,對我來說,或者對我們這群人來說,像“莫愁啊莫愁”、“跟著感覺走”等就是我們的成長的歲月啊。至於朋友認為那裡沒什麼看頭,多半是因為近處無風景吧,就好像在吉林生活了快三十年我居然沒見過長白山一樣,甚至也很少有去游覽一下的衝動。

所以,在南京,我第一個選擇了去莫愁湖公園,公園不大,大概有長春南湖公園的三分之二面積吧。走過古色古香的門樓,眼前出現一條並不寬闊的水流,池子中間還有人造噴泉的裝置——這不會就是莫愁湖吧?我心咯噔了一下,繼續向前走,走過晨起鍛煉的人群,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平靜的湖水出現在視野之中,雖然沒有見到文字介紹,但毫無疑問這才是莫愁湖。沿著湖畔走了走,找個空的石凳坐下來,不知不覺間,想起了“莫愁啊莫愁”的旋律——就好像畢業那年的2月,我和同寢的兄弟老五在北京大學校園裡閑逛,我們來到了未名湖,老五告訴我,他想到了《穆斯林的葬禮》中楚燕朝和韓新月就曾在這裡相遇,還想到了那些在北大生活學習過的學者和大家們。其實莫愁湖湖水面積也不大,公園對面的湖畔已經被開發成了住宅小區,我想應該也是價格不斐的高檔住宅吧。公園的另一側,是亭台樓閣,我沒有走近那裡,只是遠遠地看著一群老年人在引頸高歌,他們唱的是“我們走在大路上”,而不遠的旁邊,則是一座刻有“建國成仁”的石碑,上書時間是“民國元年三月”,落款是“臨時大總統孫文題”,旁邊的碑文上說明那裡是“粵軍殉國烈士墓”,我用相機拍下了紀念碑和碑文,今天的一切,都有過去烈士付出的鮮血,作為今人的我們,是不應該忘記過去的。因為南京和江蘇的歷史悠久,所以在此後的游覽中,我曾無數次有過這樣的感觸。

莫愁女在四面都是由古建築圍起來的內湖中央,湖水不是很清,但莫愁女的雕像依然潔白,她站在一堆瘦石上形態端莊。關於莫愁女的故事,我知之不多,因為沒有請導游,景點前也沒有文字說明,我的歷史知識也就沒多少長進。不過,自己的童年不也是自己的歷史嗎,所以,我在莫愁湖旁,回顧了自己二十多年前的歷史,而那時,我怎麼會想到今天自己能有機會真的來到莫愁湖畔呢?世事的無常,就這樣讓一切都成為了可能。

莫愁湖公園外面,有一家叫做“沁園·春雪”的茶餐廳,我不禁驚嘆於人類的聯想了,將那首“沁園春·雪”換一種拆法,就成了別具一格的餐廳名字,“人類失去聯想,世界將會怎樣”呢?:)“沁園·春雪”茶餐廳旁邊,是一個小廣場,取名“和平廣場”。和平,對南京這個城市來說,該有多大的分量啊。記得有一年《新周刊》給全國部分大城市定位,南京被列為“最悲傷的城市”。誰都知道南京的“悲傷”從何而來,誰都不知道那一年慘痛的經歷曾給幾代南京人和中國人留下了多麼深重的傷痕。

從莫愁湖公園前坐7路車,就到了“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紀念館”。在南京的媒體上,凡是以標題名字出現時,所用的稱呼都是“江東門紀念館”,不知道是為了有意回避那個讓人難過的名字,還是其他原因,就我來說,更願意理解成前者——雖然這可能只是我的想當然。紀念館從3月1日起免費開放,有關參觀者素質的爭論曾在各地探討得熱火朝天,我去的時候,因為是星期天,所以還是有很多很多人在門口湧動,館方采取的是隔15分鐘放一批人入內參觀的方式。在門前逡巡了良久,我沒有走進紀念館內,而是拿著相機將那座刻有“1937.12.13——1938.1”的十字架和警鐘上面柱子上的一群鴿子收入了鏡頭,透過另一側大門,“祈禱和平”幾個字凝重而滄桑地印在牆上。

這是一個有著悠久歷史的城市,從城市裡街道和建築的名字,我們就可以看出它的古老和曾經擁有的輝煌:夫子廟、中華門、玄武門、鼓樓、雞鳴寺、許府巷......當我走在這些建築中間時,一種觸摸歷史的撫今追昔之感不禁油然而生。雖然今天的夫子廟四周都已被繁華的商業步行街所覆蓋,但那青磚青瓦的狀元樓還是能讓人感到這裡的古樸莊重,那些當年考試的書生又曾在這裡對前途有著怎樣的一種憧憬呢?玄武湖前面的玄武門上,“熱烈慶祝全國最大的炒茶擂台賽隆重開幕”的橫幅高懸門樓上方,下面則是四條宣傳對聯由上垂下,把門洞上的“玄武門“三個字”顯得異常尷尬。總統府的大門巍峨聳立,我們漫步在昔日民國政府達官顯貴辦公和休息的地方,看著那一個個接待過司徒雷登等外國使節的會議室,還有牆壁上懸掛的中山先生畫像和青-天-白-日-旗,還有辦公樓後面的那個頗深的防空洞,過去的一切都已隨風飄逝,今天的總統府四周已經逐漸被各種建築包圍起來,從洪秀全的太平天國,到孫中山建立的中華民國,一切都只剩下了記憶。

在總統府的陳列室裡,我發現了標有“國民政府下令查禁共-產-黨領導的‘中國左翼作家聯盟’刊物《北鬥》”和“國民政府下令查禁中共中央機關刊物《紅旗》致行政院的公函”的展品,其中《北鬥》和《紅旗》的封面也擺放在那裡。看到這些,有一種說不清的滋味在心頭翻湧。國民政府時期查禁左翼書刊,顯然背離了時代的發展,可是,今天呢?當一份又一份的報紙雜志非正常死亡的時候,我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該怎樣評價過去的歷史。

說到的出版物,早就聽說南京是媒體硝煙彌漫的戰場,到了這裡發現果然如此。這裡的報紙,報攤上見到的就有《現代快報》、《金陵晚報》、《揚子晚報》、《江南時報》、《南京晨報》、《服務導報》、《周末》、《南京日報》等不下十份吧,而這些列出來名字的多半都以都市生活類為主,報紙價格低得驚人,周五出版的一份96版的《金陵晚報》不過4毛錢,而3月30日剛剛改版的《南京日報》此次以都市類報紙的面目出現,40大開版居然只賣2毛錢。報紙的搏殺,也許來自於商業的繁榮,海量的廣告在報紙上頻繁出現,而且雖然報紙眾多,但除了《服務導報》和《周末》外,其他報紙廣告版面都非常之多,廣告類別和版面設計也是五花八門。報業的發達程度,從某個方面說也印證了商業的繁榮程度,二者互為依托共同繁榮。從這個意義上看,我所在的長春的報業顯然還處於稚嫩狀態,不管誰搶占了更多的市場,充其量也只是在做著小本生意,因為市場的盤子實在太小,從現在各家廣告版面上就可見一斑。一個有著歷史的城市,也必然是一個充滿文化書香的城市,南京如此,北京如此,成都也如此。

南京公交線路發達,公交車幾乎輻射到全市各個角落和旅游景點,而且車內廣播規範;無論是小餐館還是馬路上,到處都能聽到普通話,而不是像上海那樣隨處是蹩腳的阿拉方言;主要街道十字路口,可以見到古色古香的紫色木條指引方向,非常清晰美觀;綠化好,高大挺拔的古樹眾多;商業發達,新街口號稱“中華第一商圈”......還有一個名字讓我印像深刻,就是南京乃至江蘇到處可見的“蘇果超市”,我們都聽說過“蘇寧”,這個與國美一起在全國各地大開連鎖店對壘的家電銷售企業,在南京街面上,卻沒有“蘇果超市”更為常見(當然二者經營性質也有不同),一聽這名字就覺得可愛,“蘇果”,透著江南人的小巧和聰慧,而不同於長春到處可見的“恆客隆”、“廣客隆”,名字裡都是粗獷,成都的超市連鎖多為“互惠超市”,直白,直接。“蘇果”的來歷我不得而知,但這個名字的確讓人過目不忘,而且很容易就充滿了喜愛之感。

在問賓館的阿姨南京都有什麼特色小吃時,阿姨搖了搖頭,南京的特色小吃也沒什麼了,現在多半都是外地人開的,早沒了老南京的味道。但我畢竟想一飽口福,於是眼見著滿大街的“鴨血粉絲湯”招牌,想必一定是特色了。於是到南京的第一餐就選擇了一路邊“秦淮小吃”店,來一碗鴨血粉絲湯,再來一屜湯包,果然大快朵頤,前者是由粉絲、鴨血、香菜、雞肝、某動物(不知道是什麼)雜碎構成,後者則咬一口滿嘴是油,非常好吃,此後的幾天,我吃了數次這個“膳食搭配”,只是,在江蘇,他們似乎不愛吃醬油,飯桌上只有醋,吃不完的醋:)。

在南京的兩天,當地正在為召開“2004年中國南京世界歷史文化名城博覽會”進行著大張旗鼓的宣傳,與此同時進行的,是全市“創建全國文明城市”總動員,據說要爭取實現進入全國首批全國文明城市行列,各種“簽名”、“座談會”多如牛毛,其中一則報道中一位專家的話讓我印像很深,他說南京在國外知名度太低,當向外國人介紹是“從南京來”時,人家總是一臉迷惑,不得已,只好加上一句“在上海西邊”,讀後令我忍俊不禁。我想起了自己過去出去旅游住賓館登記服務員看到“長春”時不解在何方,於是我對之做“天氣預報教育”,CCTV天氣預報第一個是北京,第二個是哈爾濱,第三個就是“長春”。那位專家最後說,南京就是南京,不能總生活在上海的影子裡,也沒必要和北京等扯在一起。

只是,南京,該怎樣對外凸顯自己的特色呢?

對南京,我也只是一個匆匆過客,蜻蜓點水式的游走,卻依然對這座城市有了十分美好的印像。雖然我第一個落腳也是最後離開的地點南京火車站正在修建有些遮掩了可能本該更美好的“第一印像”,但我想,也許,再來的時候,南京將以更加清新的面貌展現在面前吧。

(曉德 2004.4.40:09分於長春 http://xiaode.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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