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之南麥子
雲的南邊有什麼?是充滿幻想的紅色土地和這片土地上的人們,還有那些陽光下變幻無窮的雲,只有身處雲南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仰望天空了!
雲與光
“雲有了生命,人也有了生命。”
——沈從文《雲南看雲》
雲南之行,印像最深刻的是那些雲,厚的薄的、遠的近的、白的灰的、高的低的、飄散的聚攏的、游弋的停駐的、一片片的一朵朵的、一抹抹的一層層的……仿佛已經停在了視野裡、印在了腦海裡。
這裡的天亮得很晚,北京應該已經是晨曦籠罩的時候,麗江的窗外卻還是一片陰郁,仿佛即將到來的會是一個陰沉的天氣。誰知道,剛剛吃過早飯,天空就換了一幅臉孔,親切的,淡藍的。遠處,有一抹一抹的薄雲,映襯著朝陽,鑲嵌著金色的邊,和古城南大門附近正在修建的古香古色的新建築一樣,顯得那麼富麗堂皇,燦爛耀眼。看著天空笑逐顏開的樣子,人的心情也忽然變得愉悅起來,就這樣迎接新一天的到來。
雲,最好看的時候,還是傍晚,隨著光線的移動,太陽慢慢西沉的過程,仿佛被放慢了,這時可以隨心所欲地觀察雲的變幻。起先,雲朵還是姿態各異,有的盤踞在上峰的頂部,有的淡淡的一抹隨著風慢慢飄舞,有的三三兩兩地在遠山投下片片陰影……我最喜歡那些像棉花一樣雪白厚重的雲朵,那種質地的可愛之處,就在於仿佛伸手就能摘下一朵,舒服地可以枕在身邊。白白的雲朵襯托著夕陽的余暉,光亮,清晰,慢慢變幻著形狀,你可以充分地發揮想像力,把她們想像成你所喜歡的東西:也許是童年時藏在鐵盒子裡的小玩具,也許是經常抱在手邊的洋娃娃,也許是最喜愛的卡通人物……總之,那些想像仿佛都與童年有關,美好的事物仿佛也都與童年有關。其實,只是人成長了以後,面對那些曾經令你欣喜、讓你期待的東西,總是感到司空見慣、習以為常,逐漸地就變成了習慣的俘虜,無暇去發揮自己的想像力,更不會去為了一件小事而興奮不已。
隨著夜幕的降臨,雲的變化速度仿佛也加快了,剛剛還在那個方向的雲朵,轉眼就被卷在了一起,變成了統一的暗灰色,和山影一起,慢慢地,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其實,雲原本有著最單純的色彩,是光讓我們看到了雲變幻無窮的形狀和色澤。我們對生活的期待、憧憬和熱愛,就像光一樣照亮心靈,讓我們再用心地去感受那原本單純、簡單的生活吧!
快與慢
“在慢與記憶,快與遺忘之間有一個秘密的聯系。”
——米蘭•昆德拉《慢》
飛機,讓我們用了三小時十分鐘,從北京到了昆明;汽車,讓我們用了八個小時,從麗江到了瀘沽湖。選擇什麼樣的交通工具,和時代的發展有關、和自己的經濟實力有關、和行程的時間安排有關……還可以列舉出無數的原因,但是,這些都離不開現代文明所提供的答案,你有沒有想過其他的答案?
瀘沽湖,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她有著海一樣湛藍的湖水,還有生活在那裡的摩梭人。“阮導”就是生活在瀘沽湖邊的摩梭人,原本的名字叫“阮苦•達史平絲(阮寧)”。在路上,他教我們唱“瀘沽湖情歌”,給我們講“走婚”的風俗,給我們講楊二車娜姆的故事,給我們講怎麼帶著周華山寫成了《無父無夫的國度》。第二天,游湖的時候,坐著他劃的豬槽船我們最先到了裡努比島,在島上他又給我們講起剛剛陪幾個朋友,騎馬繞湖玩了三天的事情。
當我們要出發返回麗江的時候,天空突然放晴了,瀘沽湖為我們展示了她最為光鮮艷麗的一面,可惜我們就要匆匆離去了。一路上,我都在想,要是也能騎馬玩三天,那是什麼感覺?生長在現代文明的大都市,我們習慣了交通工具的快捷和便利,我們習慣了舒適干淨的生活環境,甚至會對經常去的餐館裡一成不變的菜式都感到了厭煩。可是,我們又有多久沒有長途跋涉了?沒有讓腳上的水泡和粗重的呼吸,告訴我們路途還有多麼遙遠,目的地還需要多少期待?至於那些騎馬狩獵、耕地勞作、能歌善舞、劃船泅渡的親近自然的本領,可能早已被閑置在書架上而成為一種傳說了。
回到麗江,我們的腳步變得更加匆忙了,還沒有買的東西太多,還沒有去的巷子太多,還沒有照的相片太多……忙到晚上八點,大家才在大石橋小吃的二樓上碰頭,有個朋友正巧當天過生日,大家都特別興奮,像自己過生日似的那麼高興,吹蠟燭、吃蛋糕、嘗小吃,不亦樂乎。回酒店的路上,我們去了一家賣首飾的小店,開店的是一對蘭州的老夫婦,他們退休後旅游到了古城,因為特別喜歡這裡,就租下了這間小巷深處的小店,過起了古城裡的生活。和我們這些游客的匆忙相比,他們是散漫的,可以盡情地享受古城的黃昏和清晨,欣賞雲的變幻,坐看熙熙攘攘的人潮,和著古城的節拍,悠閑地生活。
快與慢,總是相對的,在現代文明提供的那些答案以外,有沒有想過,選擇一種慢的方式,讓自己在路上,讓身心節奏變得舒緩起來,也許,只能就此期待下一個假期的來臨,期待能在麗江古城某個茶樓的二層、或者某個酒吧的角落,感受這座古城小橋流水的風韻,感受她緩慢的節奏。
最後,還有一個必須要記錄下來的人,麗江的司機孔師傅。孔師傅是藏族人,四十來歲,瘦弱,黝黑,背微駝,說起話來語速快語調輕。去瀘沽湖的山路挺險,經常是過一個彎道都得驚呼一下。孔師傅很從容,爺爺經常給他念經,開車二十多年沒出過事。每次停車加水,孔師傅都得查看車況,其他車的司機也都相互幫忙查看,一次發現有個後胎被扎跑氣了。於是把我們送到吃午飯的地方,孔師傅就去修車了,飯還沒吃完,車已然修好了。回大理的路上,孔師傅說夜裡回來家裡人不放心,要跟著去。大家對孔師母也挺好奇,上車一看,年輕貌一般美,很大方,因為也做導游,上來就自我介紹、唱納西民歌,人挺親切,還開玩笑說是孔師傅的“外”婆,大家能不能理解?雖然嘴上都說能理解,可是心裡還是不免沉了一下。半路上,孔師傅道出了實情:原來的夫人是一名緝毒警,執行公務殉職了……忽然,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人的偏見是多麼容易就產生了,如果沒有知道實情,又會帶著怎樣的理解呢?(2004年4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