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意孤行

作者: laiba

導讀第一次去西藏是源於一種召喚。那是在1999年9月的一個午後,當時自己的事業感情處於低谷,傷感、躁動、不安分的渴望不期而至,一個人在辦公室呆呆的,總覺得要完成一件事,於是瞬間決定一人進藏。推開了所有案頭的工作,給公司簡單說了聲,沒有告訴家裡人和朋友,不知道終點,沒有行程的安排,只知道要循著夢想的航標飛向拉薩。那年我去了珠峰、中尼邊境,以後四 ...

第一次去西藏是源於一種召喚。那是在1999年9月的一個午後,當時自己的事業感情處於低谷,傷感、躁動、不安分的渴望不期而至,一個人在辦公室呆呆的,總覺得要完成一件事,於是瞬間決定一人進藏。推開了所有案頭的工作,給公司簡單說了聲,沒有告訴家裡人和朋友,不知道終點,沒有行程的安排,只知道要循著夢想的航標飛向拉薩。那年我去了珠峰、中尼邊境,以後四年我又去了兩次珠峰大本營。第一次親密接觸珠峰,咫尺之間,似乎觸手可及。離開大本營前行,我一人執意要走到冰塔林,伴著莫大的敬畏,眼淚奪眶而出,猛然間我發現了這種孜孜以求的召喚,它就雲集飄裊於山與山的啞語之間,至今我瘦削的夢仍被他的雄魂、大氣磅礡占滿,獨行讓我體會到生命頑強的最無意流露。1999年底我自駕車從四川出發奔赴青海,憧憬著在阿壩草原迎接新世紀的第一縷陽光。12月31日,車出理縣米亞羅溝,道路結冰,不慎與道路中間失修的貨車迎面相撞,越野車車頭完全報廢。等到處理完交通事故,離新世紀鐘聲僅僅五分鐘之隔。第二天中午,我攔了輛中巴趕回成都,又在原來出事地點附近翻車,不到二十小時,橫跨一個世紀,發生在我身上兩起重大交通事故,神奇的是我都毫發未損。冥冥中,我必須全身心的展開我的旅程。這就是我刻意選擇的生活,我甚至迷失於這種執著,毫無怨言、悔意,繼續著我生命主調的尋找之旅。

2000年5月深入羅布泊腹地,突遭猛烈的沙塵暴,這就如同遭遇激情一般,無法抗拒,也無法停留。記得當時的向導彭戈俠在我日記本上寫下這樣一句話“要用你的勇敢征服死亡,不要用你的死亡證明你的勇敢”。在以後的行程中,我努力地實踐著這一理想。2001年在崗仁布欽的轉山道上,我凌晨3點出發,僅用21小時走完近60公裡山路。第二年雨季我用三天時間,由甘丹寺徒步到桑耶寺,途中幾乎被齊胸的湍流卷走,露營在ZHUKARLO山頂,深夜的冰雹讓我無法入睡,當時想家已成絕望和奢侈之事。回到拉薩,給我地圖的旅行者酒吧老板無法相信我在雨季真走完了這段英雄之路。

2002年7月,我自駕車歷時四十一天,行程崎嶇13000公裡,旅途涵蓋川、青、藏、新、甘、陝等地,一騎絕塵的快意,浪漫漂泊的夢想,人到中年方化為現實。行前我主動辭去了廣州一家大公司財務總監職位,無論朋友、同事的勸喻挽留,我依然一意孤行。我深知重回瑣碎的日子,我將是城市裡寥落的身影,但城市森林裡的放棄,會讓我在高原的裂變中重塑自我。我寄盼著能迅速介入一個未知的生活,渴望把人生欲望降低到最低點,讓孤獨豐富我的內心,蘊含溫暖友愛,由衷地說出一句“生命真好”。至今我無法忘記楚瑪爾河邊上百只藏羚羊與我的近距離對峙,“瑪吉阿米”酒吧殘留的我未予割舍的情懷,吉日旅館長長回廊上愜意的午後陽光,與長眠在希夏邦瑪峰皚皚白雪下五位北大登山隊員魂靈擦身而過的感動,午夜車陷崗仁布欽湍流時我生命的拯救者藏族司機扎西尼瑪,轉山道上如影隨行的藏犬“多利”留下的神秘靈異,穿越塔克拉碼干沙漠迎面的胡楊林讓你感受的生命不朽與頑強。還記得走到阿裡因缺乏旅費,自己賣掉了所有裝備,僅靠一件T恤翻越喀喇昆侖山,受涼後患上了急性腸胃炎,硬撐著走完了新藏線。我曾經把純粹的付出給了高原,默默起步,默默回首,默默地在臉上掛出怡然自得不為人知,一方偏僻的天空下,夜色對語之外,我就是高原忠實的黎明守望者。在“瑪吉阿米”酒吧留言簿上我留下了這樣一句話:“我是一個永遠的旅人,永遠聽寂寂淡淡的心波在消散茫茫的沉默,我的血裡有流不盡的偏執,我的心裡有停不住的瘋狂和追逐。”

2003年春節,與女友一起暴走三峽,初二至初八,我們用了7天沿古棧道從奉節白帝城走到巴東。我欣慰於她無悔我們如此宿命的選擇,即便我以安全理由雇船送她到巴東,她韌性的堅持也讓我無法一意孤行,僵持中,她甚至以分手來展示她走完全程的決心。這7天是段沒有皺紋的日子,一切都清亮如泉。即便我們的肩胛繃緊沉重,趾印凹陷疲憊,一份淬火的情感也隨時晴朗、樂觀。站在神女峰腳下山村的荒墟,我們動情地盡量張開雙臂讓迷霧一節節吞沒,我們與風依偎,數算棧道上纖繩勒痕淡了的幾許色彩。行程的結尾已成了一段任人想像的風景,我和她之間有了熠熠閃光的對話與坦白。

每次回到城市,腦海裡仍是一片白茫茫望不斷的塵煙,恍惚間渴望延續自己。經歷過若干次險像環生後,曾有朋友問我,是否一定要以生命作代價問一個究竟,我無法以一種立即的方式來回答。在直貢提寺天葬台,在虔誠的磕等身長頭的信徒面前,我流連痴迷。人往往不能認知自己,不能認識便有了永恆的意義。我們與生俱來匱乏一種純粹的心與自然的諧和,於是一種靈魂走不遠的痛苦緊緊相隨,“在路上”是我人到中年的童話,是闖不過揮不去忘不掉和留得住的一點感受,就像《臥虎藏龍》中的一句台詞“他給了我一個江湖的夢”。面對恢弘高原上晝與夜的若即若離,大漠夕陽吻地的輕響,翔舞的風雲聯結的驛站,奮然遠行的欲望一如出牆的紅杏。我沒有帶著無畏前行,只想輕柔地不驚高原的夢。無欲無求可以不被束縛,信步隨緣可以往返自如,我努力地尋證著人生終極的高度。千山殘陽,萬裡層雲,我會用我整個生命詠嘆,魂牽、夢縈我一意孤行的每段旅程。

注:這是我在工作中無意結識的外地旅友鄧超。和他一意孤行經歷相比,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旅游者,他則是一位“令我羨慕而無志追隨”的旅行探險者。

在去年的第一次與他相聚期間(還有幾位他或我認識的朋友),盡管我倆只是初次相識,但席間只有我專心致志地傾聽他的感受,這反倒令他感動,稱我為之“知音”?

他曾答應我,不僅可以閱讀他的游記(日後發來了本文),有機會還可以看到他拍攝的照片和錄像。

一連等了幾個月,不知道他又去了哪兒裡?早上終於接到他的電話,說是人已來到我所在的城市。今晚,我等朋友將再次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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