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半。睜開朦朧睡眼,入目是車窗外皓月當空。路邊樹木山川的剪影在月華下謙卑的後退,送我往不知道方向的前方。
月華如練,如洗,如鴻蒙初開的夢境,無遮無攔,不掩不飾,清爽干淨,照我空明靈台。
這一路,好月疏星相伴。感恩中眠去。
凌晨四點。
司乘小姐將大家喚醒,北海於是到了。車外空氣冷靜清涼,令人睡意全消。拒絕了車站外霓虹閃爍的鐘點房,往港口碼頭去。
北海寬闊的主干道在這個初春微涼的凌晨干淨得幾乎見不到別的車。風從窗外鼓嘯而過,或許竟和著海的呼吸?深呼吸,卻捕捉不到想像中海的味道。
北海移動發來天氣預報:晴。
凌晨四點半。
寂然無人的客運碼頭亮著闌珊燈火。背著包走下長長堤壩,再走回來。潮聲遠遠近近湧入耳中,看不真切岸的另一側,船影幢幢。靜夜裡浪搖船動。黑暗中那無邊無際的水啊,心動。
黎明前的黑暗,夜有些涼。翻出帳篷扎在車站外的水磨石地板上,就著素白的站外頂燈發一陣呆,抽一支煙,胡亂蓋著睡袋沉入另一個陽光燦爛的夢境。
上午十一點。
躺在潿洲島豬仔吧臨海的院子裡曬太陽,吊床搖啊搖。
酒吧隔壁住著的十六歲小帥哥阿成請我喝一種叫土炮的當地米酒,吃粗肥的油炸海鱔,說風土人情的閑話——滴水村的火山口、豬仔嶺旁珍珠灘;小學時喝白酒能喝幾斤;上個月打群架被派出所請去談話;昨晚搓麻贏了五十塊錢;在傳奇世界裡混成老大了;最近迷上了CS……
後來我們一直管他叫“阿——成哥”:)
豬仔吧大廚小莫做的炒面太好吃了。風卷殘雲之後猶有未盡之意。這位八十年代初出生的前潛水教練看上去有點酷,笑起來卻很害羞的樣子。托他的福,島居幾日,總算混到了兩頓不用吃海鮮的正餐。
夜。
尋到新街吃島上第一頓正餐,除了海鮮簡直別無選擇。好在蝦和蟹看起來都很漂亮,廚師的手藝還比較合我的口味。
閑人的生活就是,吃完了到處亂逛,逛到豬仔吧附近聽到音樂聲,便買了一斤土炮拎進去找人陪飲。阿成哥聞聲趕來,很遺憾的說,老爸叫他早點睡;聊了幾句,各自散去,把給他們倒的酒留在窗台上,我們去看海。
在退潮的海邊走,想拾些貝殼為自己串個手鏈。在手電筒的微光中逐一挑選那些海的禮物,滄海桑田竟然可以捧在手心,如此瑣碎,如此安寧。
把杯中酒飲盡了,把無端心事都飲盡了。不去想,那些紛紜過往未知前路,且隨潮來,且隨潮去。海上早升明月,天涯可共此時麼?
你聽海是不是在笑,
笑有人天真得不得了,
笑有人以為把頭抬起來,
眼淚就不會,往下掉……
夜雲在天,海風在側,浪聲在耳。又漲潮了。
我終究不是,海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