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混日記

作者: evayang

導讀走混日記前話: 這些文字的產生僅僅是為了記念這份曾經的回憶,因為人實在是很健忘的東西,我必須挽救回憶了。人真的太善忘了。 6月底我與一名叫ONLY的網友相約共赴川西雲南,諸多災劫,在稻城不歡而散,我身心俱疲,返成都養病。病愈後,決定繼續前往雲南,與新朋友TOM共赴瀘沽湖,途中遇朵朵。 2003年7月14日 抵瀘沽湖 陰-晴-雨 在成都買了個100塊錢的海鷗傻瓜 ...

走混日記前話:

這些文字的產生僅僅是為了記念這份曾經的回憶,因為人實在是很健忘的東西,我必須挽救回憶了。人真的太善忘了。

6月底我與一名叫ONLY的網友相約共赴川西雲南,諸多災劫,在稻城不歡而散,我身心俱疲,返成都養病。病愈後,決定繼續前往雲南,與新朋友TOM共赴瀘沽湖,途中遇朵朵。

2003年7月14日 抵瀘沽湖 陰-晴-雨

在成都買了個100塊錢的海鷗傻瓜機,背著大包袱和TOM一起奔赴雲南。一掃多日來的陰霾,瀘沽湖明淨的天空呈現在我面前,真是久違了的好風景。這就是傳說中的女兒國啊!真是天神眷顧的好地方啊,那湖水就像女人,美麗而善變。據說,湖水顏色四季不同,處處相異,從翠綠到淺黃一層層地遞變,我就看出五種顏色來,真神了!我頂著高原特有的陽光,踏在那黃土地上,興奮得手舞足蹈,我要徹底告別稻城那段痛苦的日子,把ONLY從記憶中刪除!

我和TOM拼命地謀殺著膠卷,朵朵急著回家當老板娘,早就拋下咱們跑咯。

糟糕!下起大雨來了。我倆抱頭鼠竄,走投無路之下,我敲了一戶人家的門。一位大娘招呼我倆進去。我已經冷得不行了,徑直往祖母屋的火塘衝去,那火烤得可真叫舒服。這是一戶傳統的摩梭人家。摩梭族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僅余的母系氏族,家中由女人主事,承擔大部分勞動,祖母地位崇高。實行走婚制,阿注晚上想找阿夏得偷偷摸摸地從窗戶爬進去,晚上完事以後,第二天天未亮又得溜回去,不能讓別人瞧見。大家都可以有多個阿夏或阿注。孩子跟母親,夫妻不同居。這就是摩梭族出名的原因,因為這天下的男女都羨慕死他們了,能公開地偷情,簡直就是人間天堂。當然那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只是旅游炒作的賣點而已。

那天晚上,我倆和摩梭女孩拉姆在湖邊天南地北的聊。她說,想上大學到外面的世界看看,但又很依戀自己的家鄉。但不知到了那時候,她還認得回家的路嗎?

這裡很好,很簡單。在這養老應該很不賴,但等我老了,這可能已經大廈林立了。

有人說,高山上的湖水是淌在地球表面上的一顆眼淚,

那麼說,我枕畔的眼淚就是掛在你心田的一面湖水,一面湖水,一面湖水……

——齊豫《一面湖水》

2003年 7月15日 小落水-朵朵家 晴

今天真是個好天氣啊,中午我嚷著要去朵朵家了,TOM那家伙不知是不是想留下走婚,走得不情不願的。臨走我倆給了大娘八十塊作為昨天的食宿費,她收下了,帶著滿意的笑容。我明白了,錢真是好東西啊!我默不吭聲大步往前走,TOM不明所以,難道他沒看見我剛才失望的淚水嗎。

走到尼賽村,我想找匹馬騎騎,村頭一位大伯熱情地招呼我們,幫我去找馬。我和旁邊的女孩聊,她說話硬硬的,倒是爽快。她說:“非典對她們打擊很大,瀘沽湖都封閉兩個月了,現在解了禁也只有幾個游客、”我問“想變有錢嗎?”“我當然想村子經濟好些,雖然不想像落水那麼商業化,但總想多賺錢,落水的人多威風啊、”我說:“但經濟發展必然會破壞這裡獨特的人文傳統”她搖搖頭:“摩梭的傳統是很脆弱的,不會存在了。連尼賽村的風俗都在變質了”“那客人都不願意來了。”“那也沒所謂,其實我們也不願意讓游客來,以前的日子還快樂些”。我無語了。是我們把這裡污染了,錢能給她們美好的一切,除了快樂。

朵朵家真是個好地方呵,房子處處滲出“家”的味道,樸素而溫謦。前廳是SHE coffeebar, 後院是小客棧、老木頭做的桌椅,二十年代的廣告招貼,自制的小吊燈,還有齊豫的《飛鳥和魚》。房門口的玉米棒和兒童畫,裝飾了這個特別的家。家中大至招牌小至煙灰缸都是來自各地的旅友們幫忙造的,這可是很多人一起建起來的家啊!朵朵家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客人們都很樂意當店小二,而且經常有人一呆就是一年半載。我也受這種氛圍感染,當起小工來,忙得不亦樂乎。朵朵也是個傳奇人物,聽說她再網上很有名,我在四川鹽源的客店認識她,她也剛從稻城下來,從成都回雲南。她是山西人,以前在很好的單位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一年前毅然決定到瀘沽湖來營造屬於自己的家,她選擇了背叛。我佩服她,不僅因為她的勇敢,更是因為她能背負起那麼多人的夢想,在這個窮鄉僻壤開辟一個伊甸園,她的壓力應該很大吧。

湖邊有個亭子,我特喜歡那地方,我坐在扶手上面,靜靜地看著湖水,可以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我很喜歡那感覺,一切都很簡單,沒有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我會在那耗上一整天,僅僅曬太陽。

篝火晚會後,人都往朵朵家湧,有一個笑起來帶著淺淺的酒窩,聽說叫徹,他妹妹叫娜娜。

脫下寂寞的高跟鞋/赤足踏上地球花園的小台階

我的夢想不在巴黎 東京或紐約

我和我的孤獨

約在微涼的/微涼的九月

——齊豫《九月的高跟鞋》

2003年 7月16日 裡格村朵朵家 雨-晴

在朵家碰見了那個叫傑的“文學家”,上次在拉姆家見過他,打算在裡格村開酒吧,一個勁的高談闊論,說他喜歡拉姆很久了,我的天,都三十出頭的人吶!

我又坐在亭子的那個位子上,看張小嫻的《流浪狗》,那太陽撒在身上,真他媽的舒服。我戴著墨鏡,煙一根接一根地抽,這可能看起來是挺酷的,事實上墨鏡只是用來掩飾我濕潤的雙眼而已,因為我又想起從稻城回成都的那輛充滿淚水的客車。一個摩梭小伙不合時宜地向我要那書,他一個勁地講著,我別過身去,不想讓他打擾了我的寧靜,倒是旁邊那姑娘嘰嚦呱啦地和他扯。他邀我去裡格島喝茶,我沒拒絕,因為懶得編借口。剛才下雨,我沒有回避,衣服都被打濕了,他把身上唯一的毛衣脫下來給我套上,毛衣很溫暖,但我不喜歡。

晚上阿徹家的篝火晚會,大家都去了,我看見阿徹,在領舞,忙裡忙外的,TOM對娜娜很有興趣,總是找她聊,那的確是個漂亮水靈的小妹,但聽說已是名花有主,而TOM也早已有了女友,唉……我穿上摩梭服,和大伙牽著手圍著篝火轉啊轉,我壓根兒不懂步法,只是一個勁地亂扭,像跳的高。有些時候不按章出牌才會盡興。昨晚在朵家認識的一個女孩兒,嚷著要給我介紹個帥哥,她把我帶到兩個摩梭男孩跟前。“你說,他倆是兄弟嗎?”我一看,“還真挺像的,但估計不是兄弟,不然你問我干嗎?”“他們一點親戚關系都沒有咧”我心裡暗想,是挺帥的。新一輪的舞蹈開始了,我又湧著去亂蹦。

晚會後,有個人神秘兮兮地喊我去亭邊,居然向我告白。搞半天也弄不清是哪門子的人。今兒可真邪門了,哪蹦出來的那麼多桃花啊?個中的真真假假我實在懶得去分辯。

2003年 7月17日 裡格,尼賽 晴

昨天晚上我做了惡夢,心裡很亂,又一個人跑去亭子抽煙了,我只想逃。

中午娜娜提議找幾個人去烤雞,我是十萬分的願意,於是,我,娜娜,MIKE,TOM,傑五個人就分頭辦事,裡格島的大榕樹下,我們支起了干柴,又去島上買了一只土雞和一包土豆。一切准備就緒,可那火就是旺不起來,雞也不曉得該怎麼弄。傑在後頭指指點點,動口不動手,真君子也。下午一點半我們還是爛攤子一個。娜娜突然大喊:“加措!·#%#¥…”我抬頭一看,是昨晚那個不知道名字的帥哥,原來他叫加措啊。他雖然不是很樂意,但最終還是不忍心扔下我們,他從土巴牆跳下來,接下來,刷刷刷幾下子把所有柴扔進火堆,那火竄得比人還高,然後把在湖水泡淨的雞連毛扔進火堆,我們可憐的雞啊!柴已變成炭,雞卻沒化成灰。他很輕松地把雞的毛一根根地拔出來,然後把雞分屍,就放在黑乎乎的炭上烤!靠,還真的當原始人了,那雞跟炭沒啥分別,黑乎乎的,不看清楚後果自負!沒辦法,還是得先滿足肚子的要求,我可不講究太多。我抓了一塊雞,閉上眼,mmmmm,真真真的很好吃也!我們幾個居然搶著瓜分那只黑雞,我沒吃過那麼香的烤雞。加措是娜娜的表哥,住在尼賽村,他留著長發,鼻子很挺,眼睛很清澈,有著孩子般快樂的笑容。他說,這是摩梭的特色烤雞,毛要拔的輕松關鍵是要用湖水泡十分鐘,然後用大火燒,他們經常上山抓到雞就這樣烤著吃。那份久違的天真和純情迅速感染了我的心。我們狂喝啤酒,大聲歡笑,吃飽喝足後,我們來了張黑手黨的大合照。

加措提議去尼賽村柴采野果吃,於是我們腳步錯亂地上路了,是有幾分醉意了。我們扯著破嗓子大聲喊歌,從《青藏高原》到《天黑》都唱了個遍,我們鬥聲音大,一路上都是歡歌笑語,童年就是這樣的嗎?那久違的瘋狂,久違的歡笑,久違的吶喊……在大都市生活的我早已習慣隱藏自己,快樂不會笑,悲傷不會哭,堅強有如鋼鐵長城,是瀘沽湖一下子把我的鋼鐵外衣扯落,我赤身裸體,無所適從,卻極度快樂!我眯上眼睛,感受此時此刻無限的快感,任由腳步飄浮,踉踉蹌蹌地往前走,享受著那種無意識的迷亂狀態,我感覺自己要飛了。睜開眼,加措一直在我身邊,他說怕我亂走掉下山。在小路的盡頭是一個陡坡,上次和TOM一起走的時候還滑過好幾跤。我是多要強的人哪,怎麼肯向這小小土坡低頭呢!我一步步地往上爬,穩穩當當的。正是自鳴得意的時候,腳下猛地一滑,我整個身子往下滑,牙齒即將著地的剎那,有一只手扯住了我,是加措,沒錯,那雙黝黑瘦削的手。另一頭,TOM和娜娜好像也打得紅火。瀘沽湖盛產愛情!名不虛傳。

加措的家就在那個奇怪的尼賽女孩對面,很簡陋,祖母屋門上掛著一個破舊的犛牛頭骨。他請我們進祖母屋,屋裡很暗,他的祖母已經很老,弓著背,走路也困難,很多小孩子過來瞧熱鬧,對我們很好奇。他家有一台新買的21寸彩電,很多人來看電視。他們摩梭人根本不分彼此,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加措他爸爸是村長,家裡算是可以的了,熱熱鬧鬧的一團人,我問他:“還有讀書嗎?”他別過臉去不吭聲,我知道說錯話了。“讀完小學就沒讀了,家裡兄弟多。”我的心揪緊了,很痛。天色轉暗了,我急著要回裡格,因為我發現女人那麻煩事來了,加措不想我們走,一個勁地拖時間,娜娜他們也遲遲沒動靜,就我一個干著急,雖然我也想多留會兒。我深呼吸,用堅定的語氣說:“很晚了,我們回去吧。”說罷,轉身邁開大步走了出去。走到村頭,我回頭張望碰見了他那對受傷的眼睛,我的心又揪在一起了。他站在那裡,默默地揮了揮手,轉身而去,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如果他知道我要執意要走的理由,一定會氣瘋的。我真的很生自己的氣。

回去的路好像永遠走不到頭,我沉默地往前走,一路上充斥了娜娜和TOM歡樂的笑語,快樂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太陽沉下去了,星星出來了,我們不敢抄小路走,只能沿著大路走回去,都走快三個小時了,路還是沒完沒了。TOM提議躺下來看星星,這裡的星星真的很美,可能是離天空特別近的緣故吧,星星好像就只在我的頭頂,我伸出手去抓,結果什麼也沒有,星星始終是星星,它不是我能抓到的。我們躺在大路上仰望著這一片星空,這麼美的夜,可能這一生都不會再有了,此刻我們都只是默默地面對蒼穹。“流星!!快看!”娜娜大喊,果然,是流星!我這輩子見過的第一顆流星!!她拖著長長的尾巴,在夜空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我閉上眼祈禱,但卻不知該祈求什麼,腦中浮現的只有加措的笑容。原來流星不一定轉瞬即逝,當我再睜開眼還能看見她,她只是緩緩的落下,可能是這裡的天空特別遼闊吧,這是上主對高原特別的眷顧。如果現在他也在旁那該多完美啊,這麼美的夜,我越覺得孤單。無心戀戰,我心裡著急了,表已經走到十點半了。又轉了一個彎,阿徹開著摩托找來了,娜娜媽媽很擔心,看到我們,阿徹很不友善地瞪了TOM一眼,然後載著娜娜走了。

回到朵朵家已經是十一點半了,大家都很擔心,傑和MIIKE在等我們,聽說坐了一夜,滿對不起大家的。

2003年 7月18日 裡格多雲-雨

今早在酒吧發呆,一想起加措就忍不住嘿嘿地笑,服務生小蘭說,你戀愛了。可能是吧。

原本跟娜娜約好今天去麗江的,但現在決定不去了,我想呆在這兒。TOM陪她走了,娜娜的“丈夫”要來了,她去麗江接他。娜娜的丈夫是台灣富商,很有錢,賣直升飛機的,我看過他的相片,樣子不差,就是年紀差距大了些,他三十三,娜娜才十八。那年他來到瀘沽湖,在湖邊住了幾個月,愛上了純真美麗的娜娜,發誓非卿不娶,和娜娜訂了親,打算等娜娜大些就和她辦結婚手續。這幾年,他每年都會放下生意抽幾個月到湖邊陪她過。有這樣的金龜婿,娜娜家裡當然是像撿到金子一樣高興,這樣的丈夫也的確很完美,但是我總覺欠妥,當時娜娜還那麼小,根本不知道戀愛是什麼。我想,她現在心裡一定很矛盾很痛苦吧。她和TOM互生情愫,我是絕對支持的,因為這是屬於她自己的戀情,是自由的。阿徹起來發現娜娜跟TOM一起去了麗江,氣得像炸開的氣球一樣。在這件事上,我和他是對立的。

雖然想念加措,但我不打算去尼賽,這陣子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想好好地呼吸一下空氣。我就在朵朵家,幫朵朵寫名片,給書蓋上“朵朵家印”。原來快樂就是那麼簡單。

下午我媽打來電話,用命令的語氣讓我在三天內回廣州,聽起來挺生氣的樣子,我不情願地應和著。合指一算,出來已經快一個月了,但我還是不願意走,先拖著吧。

晚飯後,我沿著湖邊散步,裡格的路一向難走,坑坑窪窪的,走到嘛噠咪客棧樓下,天突然變了臉,下起雨來,關哥在燒烤攤前忙活,我坐下來,聽雨打在雨棚上的聲音。這時候,傑出現了。他看見我高興得不得了,我可不歡迎他,我總是覺得他這人怪怪的。他叫關哥燒了很多吃的上來,要了好幾瓶酒。我是不喝酒的,他非要灌我喝,說是不喝就看不起他這個朋友,我拗不過他,也陪著喝了幾杯。傑在一個勁地說著什麼,我沒管他,因為我的頭很暈,我不會喝酒的。突然,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說:“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嗎?!從那天在小落水看見你,我就愛上你了!你呢,你愛我嗎?!”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壞了,用力把手抽回來,我看見他充滿血絲的眼,是野獸!我轉身就逃,從後面伸來可怕的手把我緊緊抱住,他的胡子扎在我的臉上,頸上。我的掙扎一點都不管用,關哥這時也不知到了哪裡。“說,我愛你,快說!”“不,我不愛你,放開我,我要回去!”他把我掰過來,粗暴的唇正向我迫近,我大叫一聲,暈了過去,什麼都不知道了。我迷迷糊糊的,夢見加措溫柔的抱起我,他的吻在我身上游走,然後進入我的身體,那感覺真的很美妙。不知過了多久,我緩緩醒來,發現一個男人趴在我的身上,赤身裸體。原來夢是真的,我在他耳邊溫柔地叫喚“加措”,“他”緩緩抬起頭,我的笑容凝住了,昨晚的事馬上浮現眼前。“不!!!你不是加措!”我聲淚俱下。“我愛你,我要你做我的女人。”我顫抖著穿上衣服,逃回朵朵家,他沒有追出來。那時是凌晨三點,我跌跌碰碰地走回房間,沒人看見我。我把自己反鎖,趴在床上大哭,雖然我也不是什麼清白的姑娘,但也從沒受過此等污辱。我完全沒了主意,心像撕裂了一樣,後來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2003年 7月19日 尼賽 晴

我醒來已經是中午了,我整理衣服下樓,裝著跟沒事人一樣,我不想讓人知道。我跑去亭子,面對那一汪湖水,轉眼間已是物是人非,淚又禁不住地滑落,傳說中,瀘沽湖是女神的一滴眼淚化成的,那就用我的眼淚充盈她吧。我想離開,不再回來了,但是我真的想再看看加措,一眼就夠了。

我又走在去尼賽的小路上了,越靠近尼賽,我的心情就越復雜。我遠遠就看見了在放馬的加措,他也看見我了,我擠出一個笑容,

“我來了,你還好嗎?”他傻傻的一笑“傻瓜,什麼好不好的,不就一天沒見嗎”

“是喔,我都糊塗了,那天對不起,那天實在是有事”

“不提了”

我想起他那個背影,我們默默地沿著湖邊走,耳邊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做我的阿夏,好嗎?”我什麼也沒說,低著頭,如果這句話早一天說就好了。“怎麼不說話,不說就當你答應啦。”我還是沉默,我突然想到在朵家聽到的《飛鳥和魚》,“加措,你說天上的鳥和水裡的魚會相愛嗎?”“說不定會哦,問這個干嗎?”“隨便問問而已”“家裡有客人,今晚晚會後來這可以嗎?”我輕輕地點了點頭,最後一晚了。

月光下,我倆攜手走向湖邊,瀘沽湖的夜晚很安靜,整個世界只有我倆的呼吸聲,他輕輕地摟著我,緩緩地哼著歌,就像哄嬰兒入睡。我們坐在那棵相思樹下,聽湖水親吻大地的聲音。“留下來和我走婚,可以嗎?”我笑問“怎麼走法?”他說,“還不是跟漢族的結婚差不多,住在一起,一起生活,還有生寶寶。”他不知道,我是一個徹底的不婚不育主義者,對我來說,愛情只有過程,不要結果。我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說:“看見天上的雲嗎,每天隨著風飄啊飄,去看不同的地方,可能昨天它在瀘沽湖,但明天可能就到拉薩了,我們很想抓住它,伸出手卻什麼也抓不到,因為它是雲,就得飛,不會停留。”“你說的話太深奧了,我不明白。”我假裝不高興地說:“笨笨笨,我要罰你。”我用閃電一般的速度親了他剛嘟起的嘴,然後溜之大吉。他一把抓住我,“小妖精,看你往哪逃!”我望著他氣急敗壞的臉,笑得可開心,他從後面緊緊的抱著我,頭埋在我的頸背間,“·#¥%*”“什麼?”“摩梭話,意思是我愛你”接著,低下頭,封住了我的唇,他的吻,溫柔而纏綿,他的唇有著甜甜的味道,我倆的舌頭樂此不疲地交纏著,誰也不離開誰,直到快無法呼吸,腦子裡只有一條訊息:我很愛很愛眼前這個男人。我在想,如果這一刻能夠死在他懷中,應該是件不錯的事。我們擁著緩緩向湖水走去,“我想死在這湖裡,你陪我嗎?”他愣了一愣,沒有說話,只是抱著我繼續往前走。水從腳跟到腳背然後是小退,然後是膝蓋,然後是大腿,腰部,胸部,我倆已經離岸邊很遠了,冰涼的水繞在我們的周圍,我們閉上眼,在水中再次深吻,我無法呼吸,氣泡咕咚咕咚地升上來,水很冷,它馬上要將我們吞噬。我突然打住,“不!!不要死!我們回去,回去!”沒有回答,我沒有看見他的頭,他已經沉下去了!不好了!我潛下水去,他正在往下沉,“不要死啊,我愛你啊加措!”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心都涼了,我用手臂卡住他的脖子,拼命往岸邊游去,但是真得很重,水冷得像冰一樣,我已經很久不游泳了,沒有多遠,氣就接不上來了。“小姐,要幫忙嗎?”有個聲音冒出來,我嚇得臉都發青了“誰?!”“我啊”,加措從水中冒出來“看你還敢不敢亂來”“你沒事?!!真的?”“我從小在湖邊長大怎麼可能淹死嘛。”說完,還給我一個調皮的微笑。我早已經泣不成聲,撲倒在他懷裡,“對不起,對不起,我太荒唐了,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剛才我以為你死了,我太任性了,對不起”我語無倫次地說著“知道就好,回去吧”。我無力的坐倒在湖邊。

我渾身濕透,不停地顫抖,他用身體緊緊的貼著我,給我取暖。我的眼淚又嘩啦嘩啦地滑下來。“我想要,可以嗎,我的小弟弟不聽使喚了”果然,他都硬起來了。“我都可以為你去死了,你剛才不是也很大聲地說我愛你嗎。”“我怕有孩子”我坦白地說。“那有什麼不好的,我會疼你一輩子的”。“可是……”我明天要走了,而且我體內還有另一個男人的精液,但我不能告訴他,“好吧,我們回家”。他說,“不,就在這裡,相思樹下。它會為我們的愛情做見證。”他脫去衣服,露出一身健碩的肌肉,還有那雄拔的東西,他緩緩地褪去我的衣服,我沒有拒絕。我們倆赤身裸體,月光給我們鍍上了一層銀光,湖水輕柔地拍打岸邊的沙石,田間還有小蟲的叫聲。他的吻在我兩峰間游弋,然後是小肚,然後繼續往下。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欲火熊熊地燃燒起來,我渾身發燙,“我要進來了”,一陣劇痛伴隨著無限快感向我襲來,他動得越來越快,我的意識模糊了,我覺得自己飛起來了,躺在那些雪白的雲朵上,我為這份原始的愉悅,大聲地歡呼。我很快到達高潮,不久一股暖流在我下體流竄,他趴在我身上。我仔細地端詳他的臉,真的很英俊,黝黑的皮膚,濃濃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筆挺的鼻子,性感的嘴唇。他輕聲說,“我愛你”。

我們穿上衣服,慢慢地走回家,表告訴我已經是2點了,我們相擁而睡。但我睡不著,我要走了,是該走了,一切都太混亂了。他熟睡的時候就像小孩子,很乖。

我是魚/你是飛鳥

要不是你一次世俗流零

要不是我一次張望關注

哪來這一場不被看好的眷與戀

你勇敢/我宿命

你是一只可以四處棲息的鳥

我是一尾早已沒了體溫的魚

藍的天/藍的海/

難為了/難為了我和你

什麼天地啊/四季啊/晝夜啊

什麼海天一色/地獄天堂/暮鼓晨鐘

always together/forever apart

always together/forever apart

飛鳥如何去愛/怎會愛上水裡的魚

飛鳥和魚……

——齊豫《飛鳥與魚》

2003年 7月20日 尼賽-裡格-麗江 陰-雨

他醒來,給我一個清爽的早晨之吻,“起來啦,小豬” 我不說話,怔怔地盯著他看。“怎麼了?”,是該講出來了,我還要回來的,我深呼吸,說:“我今天要走了,家裡有事,我轉一圈就回來。”

死一樣的沉默,一直僵持著,我不敢看他,屋子裡只剩下我們倆的呼吸聲。“什麼時候回來?”“三個星期吧,應該差不多了,我得趕上今天的車,搭飛機的話,就不夠錢回來了。”“好,這是約定,打勾勾。”氣氛終於緩和下來,我笑著說:“這不是小孩子的玩藝兒嗎,真是的”。我的左手尾指和他的右手尾指,緊緊地交叉在一起。“一言為定!”“一言為定!”

他默默地送我回裡格,路上,我跟他說:“加措,萬一,三個星期後我沒回來,你就別等我了,你知道,很難說的”。他緩緩轉過身,說:“你什麼意思?什麼回家的,是要甩我了吧?!”“你怎麼會那樣想呢?我只不過是說‘萬一’而已,你就不能對我有點信心嗎!”我討厭他這種怨夫似的心態。臨別,他給了我一個藏傳佛教的法器,“這是我的護身符,戴上它,一路平安。”我真的會回來嗎?我自己都沒有答案。

回到朵朵家,我讓朵朵給我結了帳,沒有等TOM回來,也沒有跟其他人道別,就匆匆離開了。因為我害怕離別,我知道自己承受不了那種痛,對這個地方,這裡的人,我已經中毒太深了。加措沒有送我上車,在村口揮別時,我又看見了那天的眼神,而我還是沒有回頭。但是當我只身踏上返程的列車,看著窗外的風景快速地消逝,我的淚水還是泛濫成災了。之前的一切,是真正發生過的嗎,難道只是南柯一夢?我摸摸脖子,加措給我的護身符還在,這一切是真實存在過的。但我還能在白天繼續做夢嗎?

2003年7月30日 廣州

回廣州已經一個星期了,每天忙忙碌碌。我真的應該回來嗎?我問自己。在這個大千世界我已經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現實和夢境我不懂得去分辨。我抬頭張望,希望找到屬於高原的一朵祥雲,可直到脖子發痛,腳板發麻,我唯一看到的還是那灰蒙蒙的天空。

我繼續我的生活,只是我開始離不開高原歌曲,離不開齊豫的歌聲,我開始改抽雲南煙,因為那些煙絲來自可愛的雲南,我天天守著電話,等待著那個0888的長途區號,那個姍姍來遲的電話。好不容易盼到他給我的電話,說來說去也不外乎“我好想你啊,你有想我嗎?”之類的話語。他讓我給他買個手機。我們的愛情罐頭在變質嗎?還是它根本就是個過期的鳳梨罐頭呢……

現在我還有幾百塊,勉強能買一個很爛的手機,但如果那樣,意味著我不能回雲南了。

2003年8月10日廣州 陰

今天是約定的日子,第三個星期了,不曉得他還是否記得。一個星期前我買下手機,給他寄了過去。按照約定,我倆算是分手了,就算真的就這樣分手,也沒什麼可說的。我現在不會去雲南的,因為我想繼續做夢。他今天沒有給我電話。

2003年9月3日武漢雨

宿舍窗外那排梧桐葉開始變黃了,我喜歡這裡的秋天,短暫而美麗,再過一個月就可以聽到腳踩在黃葉上嗦嗦的聲音了。這個月快過去了,手機已經寄到,但通話還是不多,我一向是不善於表達自己的。

我現在已經不是很在意了,我的生活依然忙碌,只是停下來的時候,還是會想他想到發呆,不知道這時候他在遙遠的那端忙著什麼。我不懷疑他,不想懷疑他,他總是讓我別胡思亂想,好好念書,我會的。沒有他的日子照樣過,只是我會不停地聽齊豫的歌,抽的煙也換成“香格裡拉”了。

2003年9月10日武漢陰

今天真的分手了,終於松一口氣。

我是有點累了,不想繼續在思念的漩渦中繼續掙扎下去了。我離開了,但那不等於我不再愛他,恰好相反,他會在我心裡永遠留下來的。

有人說過,戀愛是一個人的事。不知道其他人的看法怎麼樣,我是絕對支持的。只有在自己的世界裡,愛情才能完美的永遠存在。也許,我應該和自己戀愛。

因為我們之間開始有許多不該有的沉默

所以我決定離你遠走

我會投入另一個時空

過著陌生的生活

在新的故事裡沉浮

也許你不懂為什麼

我只是害怕

愛人無話可說

——齊豫《話題》

2004年4月11日 阿裡晴

今天給加措寫了封信,不知他現在過的怎樣?分手已經半年多了。

我又出門了,這次去的是西藏,那個眾人向往的聖地,那裡的天空很低,酥油茶很香,笑容很燦爛。

我想跟他說,其實我很願意和他一起浪跡天涯,回程會路過雲南,不知道在那裡會不會看到他靦腆的笑容。

我背負著幸福

卻追尋著痛苦

流浪

也許是愛你唯一的去路

——齊豫《哭泣的駱駝》

注:以上內容不盡真實。


精選遊記: 瀘沽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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